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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款步上前,抬起袖子,轻轻叩动门上悬挂着的狮首门环。黄铜门环撞击在铁制大门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大门很快自内打开,里头走出一名小厮打扮的人来,他看着一身官服的沈陶陶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是——”沈陶陶轻声答道:“我是太府寺掌籍女官沈陶陶,前来拜访世子,还请通传一声。”那小厮似乎是得过吩咐的,一听沈陶陶报出自己的名字,眼中的疑惑便散尽了,面上立时堆起笑来:“世子爷吩咐过了,您来府中,不必在外头候着,可直接往花厅中请。”他示意一旁的另一个小厮过去通传,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赔笑道:“您随我来。”沈陶陶微微颔首谢过,随着他往府中行去。两人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阵子,方踏进了庭院中的时候,却倏然看见眼前青石地上有一小块不规则的黑影。沈陶陶有些讶异地望了一眼。见那黑影倏然动了,左右摇晃个不停。沈陶陶微微一愕,那小厮忙抬头看了一眼,对沈陶陶笑道:“您别害怕,这是二房里的三公子正在府里头放风筝呢。”听他这样一说,沈陶陶便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果然看见高远的天幕上,一只鸟雀形状的风筝不高不低地飞着,差不多与府中的房檐齐平,而地上的阴影,显然是这只风筝留下的。沈陶陶也没在意,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便随着小厮继续往花厅里走。孰料还未行出几步,一阵斜风吹来,天上飞着的风筝一歪,直挺挺地坠了下来。沈陶陶没有防备,只看见地上的阴影剧烈的摇晃了一阵,继而一只风筝不轻不重地跌进了她的怀里。她低头看着手中折了翅膀的大雁风筝,有些发懵,还未来得及转手递给一旁站着的小厮,便听得身后脚步声一响。旋即一道男声响起,慵然带笑,似苏杭里的熏风暖暖吹来:“小娘子,你可听说过,古时候的大家闺秀们,喜欢抛绣球结亲?谁接到了绣球儿,谁便是她们未来的夫君。如今你接到了我的风筝,是不是也要嫁与我?”沈陶陶一听,赶紧将手里的风筝往身旁小厮怀里一塞,微侧过身去。见是宋钰一身华袍,正弯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摇着手中洒金的折扇遥遥而来,忙低下头去解释道:“三公子别说这样的玩笑话了。是这只风筝恰巧落到了我身上,不是我伸手去接。”宋钰难得起得这样的早,一双桃花眼朦朦胧胧的,似笼着一层烟波,语气也比素日里更慵懒一些,几乎像是在枕畔含笑低语一般:“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干系?你我两次偶遇,我的风筝又恰好落在你的怀里,难道不是天赐的缘分?”他抬起桃花眼,望了眼辅国公府琉璃瓦后的晴空万里,勾起唇角,言语中似别有深意:“天光明媚,不可辜负。”沈陶陶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想要开口拒绝。宋钰看出了她的心思,指尖轻轻一移,将手中的折扇略打开了一些,抵着自己的下颌,桃花眼弯起,嗓音低柔:“小娘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想约你出去踏青,放个风筝。”他抬手指了指沈陶陶怀里的风筝,眸光却轻轻落在她的身上,如他的语声一般,带着天生的慵懒缱绻:“原来沉鱼落雁的典故是真的。不然我这大雁风筝又怎么会落在你的怀里?”沈陶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下意识地挪步往后退。这一退,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沈陶陶不防,身子往旁侧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旋即腰上一紧,一双肤色冷白的手紧紧揽住了她。她的身子本就不稳,被这样一带,便猝不及防地摔进了来人怀中,清冷的雪松香气溢满鼻端,她白皙的面庞,霎时绯红。沈陶陶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清隽的面孔。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宋珽收回了手,微微垂下眼去,薄唇微抿,似乎是难得的慌乱。他方才只是看沈陶陶身子倾倒,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她,不曾想,这样一带,便将人直接带入了怀里。她的身子轻软,倒在怀中,只如一团软云一般。她的身上并未刻意的熏香,但那天然而幽微的少女香气,却如同一双无意拨动琴弦的素手,令人心颤。沈陶陶想往后退,但是想起后头还有宋钰,便生生将步子停住了,仍旧立在宋珽的身前,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唯恐他看见了自己通红的脸。☆、消夏宋珽是无意的。她一直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让面上的热度消褪一些,又怕彼此尴尬,便迟疑着开口道:“我今日来寻你是——”宋珽亦在此刻,轻声道:“你今日来寻我是——”两人一同开口,说得却是同一件事。一愣之下,却又齐齐收住了,反倒成了没人开口的情形。花厅前静了半晌,还是宋钰慵然笑道:“小娘子,与其在这儿耗着,倒不如与我一同去郊外放风筝消夏。”宋珽敛眉,看向一旁小厮手中断了一只翅膀的大雁风筝,面色冷了一层,像是盛夏里骤然降了一场雪。他对小厮道:“去库房里拿十只风筝赔给他,不得重样。”那小厮正站在两人中间进退不得,拿着个风筝直冒冷汗,听宋珽这样一说,如蒙大赦一般,连连应和着疾步下去了。宋钰将身子倚在朱红的廊柱上,唇角微勾:“这还真是时移世异。如今连世子爷也明白了不能辜负美人的道理。连风筝都为我备好了。”沈陶陶微微睁大了一双杏眼,有些不可思议地去看宋珽,却见后者只是冷着脸色,并不答话。便也只能将心中的满腹疑问压下,静静立在原地等了一阵。不多时,方才跑出去拿风筝的小厮,又小跑着回来了。不同于去时,此刻他手中拿了一个竹编的箩筐,里头叠满了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风筝。他跑到众人面前,赔着笑行了个礼,一道将里头的风筝一一拿出来,一道念着风筝的名字:“这画得是云雀,旁边的是燕子,再旁边的是喜鹊——”他一只只地念完,又躬身对宋珽恭敬道:“世子爷,小的都看过了,没有重样的。”宋钰慵然自廊柱上直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行至了筐前,随手拿起了一只离自己最近的云雀风筝,便对沈陶陶轻笑道:“风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人。”沈陶陶还未曾答话,眼前微微一暗,是宋珽往前迈了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宋珽冷眼看着宋钰,语声也比素日里更冷了几分:“拿上这些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