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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陶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便低头看着眼前的路面。彼此手中的两盏红鲤鱼花灯在路面上落下两团移动的暖橘色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慢慢于路面上重叠到一处。天色愈发地暗了,连人声也慢慢地落下,显得宋珽的嗓音愈发清晰,如在耳畔:“夜深了。”沈陶陶这才反应过来,抬眸四面环顾了一圈。果然,方才还热闹的人群,此刻,也如倦鸟归巢一般渐渐地散了。沈陶陶这才慢慢敛眉,细细地想了一阵。她来时,是想着与宋珽招呼一声便回去的,但不知为何,一时的恍惚之下,竟跟着宋珽出来了。如今宫门已经落锁,女官寓所里自然是回不去了。而若是回了沈府,明日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当值,谁也说不准。幸好,袖袋里还有些散碎银子,够她去客栈上房中住上一晚了。她遂对宋珽道:“如今宫门已是落锁,我去城中最大的那家‘八方客来’的住上一晚罢。”宋珽敛眉,与她交握的指尖轻轻攥紧了几分:“不妥。客栈中鱼龙混杂。既有外地客商,亦有江湖中人。你一名女子深夜前去投宿,难免有人会起了歹心。”沈陶陶也愣了一愣。她倒是不曾想到这一层。上一世里,她未出阁前,自然一直居于闺中。别说是夜不归宿了,便是黄昏的时候,也是不能出门的。而刚及笄,便又嫁到了辅国公府,更是没了在外留宿的机会。这客栈里的弯弯绕绕,她确实是知之甚少。被宋珽这一说,便也有些不安,轻声道:“那该如何?”她停了一停,又道:“那我去江菱府上借宿一宿?”宋珽仍是敛眉:“如今夜色已深,江菱又不再府中。你贸然前去投宿,多少是要传出闲话。”他见沈陶陶红唇紧抿,一脸的苦恼,心下微软,轻声道:“不如去辅国公府中过夜。”沈陶陶一听,立时抬起头来,睁大了一双杏眼望向他。从耳尖开始,她的整张面孔一点一点地红透了,但神志却还是清醒的:“于辅国公府留宿……那不是更容易传出闲话吗?”宋珽早已想到了这一层,便轻声与她解释道:“府中有待客的厢房,我会令钟义去院外守着,不许旁人靠近。”沈陶陶迟疑了片刻,小声道:“那我们就这样回去——”她将手往袖子里缩了一缩,复又道:“若我们一起回府的时候被旁人看到了,明日里,这闲话怕是要添油加醋,传得阖宫皆知了。”她想起了之前宫中盛传宋珽逛花楼之事,那流传之歪,之快,之广,至今想起来仍旧是心有余悸。宋珽敛眉,与她沉默着又走了一阵,似是在细细思量此事。而此刻,一位正打算收摊回家的摊贩见两人走过,便招呼道:“二位,买个面具?”他似乎是想趁机再做一笔生意,十分殷勤地将打好的包袱又抖了开来,笑着介绍道:“您瞧瞧,都是物廉价美,您看中哪个,我给您包起来?”宋珽驻足看了一阵,伸手拿起两只飞鸟纹面具,递了一锭银子给他,淡声道:“不必包起来了。”那摊主见宋珽银子给得足,顿时笑得牙不见眼,将摊位一收,哼着小曲走远了。沈陶陶看着宋珽手里的面具,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戴着面具进去?”宋珽轻轻颔首,解开了面具上的束带,为她将面具戴上。沈陶陶戴着这节日用的飞鸟纹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墨玉般的眼睛,反倒愈发显得鲜妍灵动,似一只灵巧而乖顺的小鸽子。宋珽的唇角慢慢漾出笑意,指尖的动作也愈发轻了几分,像是怕触痛了她一般,小心为她将束带轻轻系好。两人离得极近,沈陶陶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气在夜色中铺展,将她紧紧环绕其中。沈陶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慌乱了几分。良久,才小声道:“可,可即便他们不知道是我,也还是会传出闲话的。”宋珽轻轻地笑了一声,低声道:“那便让他们去猜吧。”他唇角微抬,低下头凑近沈陶陶的耳畔,轻声道:“之前在轿子里递给我半只橘子的姑娘,宫里猜了这么久,不也没能猜出是谁?”想起上一回的事,沈陶陶的面色愈发地红了,好半晌才道:“可那是权宜之计。”“如今也是权宜之计。”宋珽将另一只面具戴在自己面上,又十分自然地垂下手,将沈陶陶正打算收回去的小手握住,攥在掌心:“走吧。”两人在夜色中缓步走了一阵子,遇到了一辆晚归的马车,便也搭上了。终于是在子时的更漏声响起之前,到了辅国公府门前。钟义正焦急地等在府门口,看着两名戴着面具的男女走上阶来,骇了一跳。刚想喝问一声,倏然听那男子开口:“钟义,令侍女去安排待客的厢房。”钟义一听,立时认出这是自家世子爷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目光落在宋珽面上的时候仍有些疑惑:“世子爷,大晚上的,您戴着个面具做什么?我还以为是有人要来闹事,差点就拔剑了。”他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沈陶陶的面上:“还有你身后这——”他话音未落,一旁等候着的杜元忠便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世子爷让你去通传就去通传,这么多话做什么?”大半夜的,戴着面具回来,这都到了府门前,世子爷还紧紧攥着那女子的手不放,就他这老眼昏花的,都能看出门道来,也就钟义这个榆木疙瘩还瞎杵在这。钟义恍然大悟,忙急急地去了。沈陶陶不敢开口,只略略颔首,算是谢过。便与宋珽一道入了府中。这夜色中的辅国公府,仍旧是十分熟悉的。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中,她住得是主母房内,而这一世,住得却是客房。两人自前院里一路走过去,引了不少守夜的丫鬟小厮瞩目。沈陶陶记得宋珽方才系面具的动作极轻,生怕他系得不牢,面具落下了。便只能像只胆怯的小鸽子一般,将脸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夜色里去。宋珽一路将她送至房中,这才慢慢松开了彼此交握的十指。正当沈陶陶打算与他道谢时,宋珽却轻声道:“若你不急着入睡的话,我便差人去取我的琴来。”沈陶陶一愣,下意识道:“你拿琴做什么?”宋珽垂目看着她,夜色中,那双素日里冰冷的窄长凤眼里,此刻蕴了一层柔和的笑意,似水面上日光粼粼:“上一次,不是你说‘小郎君人长得俊俏,琴弹得也好。’”他话说到一半,沈陶陶立时便想起了自己酒醉那日的事来,面具后的一张小脸霎时便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