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所谓的解药真能解毒吗

    陆翩翩眼神复杂地看着一位有视觉障碍的人缓慢又小心翼翼地忙碌，自己好手好脚却要在一边优哉游哉，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大概是为了提高效率，也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终于没有一直跪着了。呵呵，真是可喜可贺。

    到了晚饭，陆翩翩不由得又深深叹气。她原本是个嘴馋的，但自从到了这里，食欲大减。不是食材不优质，也不是烹调水平太差，而是太！清！淡！了！主食是永远不变的熬得稠稠的米汤，rou类只有白嫩的鱼片，没有炒菜、不放油、盐少到几乎尝不出，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嘴里淡出鸟。

    她一个曾经rou食主义者，如今却被逼得去做一个餐花饮露的神仙。不是夸张，鲜花做的点心就是她的零食，饮的虽然不是露水，但却是水露——蒸馏山上泉水后得到的真.纯净水。

    当然，在她明白这魔教对她的培养方向后也明白了这种食谱的原因，吃着这些东西长大的陆翩翩身材纤细、一副弱柳扶风的身姿不说，竟还自带体香。

    刚穿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因为中毒她卧病在床，夏日炎热她身上又因为解毒过程痛得厉害，几乎总是一身的汗。连着三天，她身下的被褥都因为被汗水浸透要时时更换，她却只能简单擦洗不能沐浴。就算在病中，她也注意到了，这么折腾下来她身上却没有一丝异味，反而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被褥比新铺上的还要香些——啧，刚开始还以为这屋子被熏得这么香，是因为自己穿的这位有狐臭呢。

    陆翩翩不由感慨，啊，这就是自带幽香的美人吗……看小说时觉得很美，但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代价是柔弱得仿佛随时要被折断的身体以及无法吃到美食，她表示：要不起！就为了好好吃饭，她也得尽快离开这里！

    阿浮得雪蚕教导，知道主人喜静，伺候过进餐便准备撤到一边静候。却听到主人吩咐：“你一会儿吃完饭，帮我去一趟刑堂，问问陆婉婉审得如何了，若是可以，把详细的口供拿来。”陆婉婉就是那个因为嫉妒给陆翩翩下毒的人。

    “是。”他答得有些犹豫，却不是为了命令，而是主人让他吃过饭再去。可奴隶都是忙完一天的事后才会领饭，他如今不能去暗堂，但雪蚕姐——她让自己这么称呼她——说外院会给他留饭，等主人歇下他去学规矩时便能吃了。

    陆翩翩感受到他的犹豫，有那么一秒竟神奇地接收到了他的点，哦，自己似乎没有给这位新员工安排食宿——就是接收的方向有点偏。

    “以后叫厨房送餐时给你也带一份，别学我吃这些，弄点正经饭，碳水，嗯，主食和rou菜都要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晚上你住西厢房，缺什么到前院跟雪蚕说。”

    阿浮更迷茫了：“是。”

    陆翩翩却自觉解决了新员工入职问题，满意地拿起医书，仿佛瞬间沉浸在知识的海洋。

    阿浮麻木地行礼退下，离开陆香主视线才呆立原地，因为不敢耽误主人吩咐，强迫自己用最快速度理解刚刚的话，不管怎么说，先去吃饭，然后把主人要的东西带回来。

    他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就是听话，不犯错，想尽办法活下去，其他不理解的事他可以慢慢想。

    陆婉婉与陆翩翩是同期被教中培养的小孩，同样因为容貌早早被选出重点培养，但陆翩翩只有一个，陆婉婉两年前便已履职，成为某个年逾四十的香主旗下一员爱将，两年来为教中也立下些功劳。

    差不多一个月前，陆婉婉回教中汇报情况，顺便看了昔年姐妹。只是不久前还是一样地位的人，如今身份已不同，她见了陆翩翩不能如当年手挽手，而是要行礼叫一声“陆香主”了。

    陆翩翩生性敏感，察觉到陆婉婉表面虽然做出亲近又恭敬的模样，实则已经有了嫌隙，她情感淡漠，倒不以为意，只是不愿多留这人，很快便端茶送客。

    陆婉婉第二天没再来，只送了一匣子点心，说是自己在外面学的做法，亲手做给她的。陆翩翩没察觉异样，便放心吃用，却不想就这么被毒倒了。

    换了芯子的陆婉婉对她的嫉恨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么毒能瞒过自己，以及这毒和这个阿浮的眼睛到底有没有关系。

    阿浮很快带来了陆婉婉的口供，以及她已经被处决的消息。陆翩翩沉默半晌，这才拿起口供看了起来。这上面写得很简单：陆婉婉本在距离本教最近的郡城一家妓馆里，以她姿容和歌喉很是引得不少富商豪强追捧，她这毒，便是从一个客人那得到的。

    陆翩翩略一思索，唤道：“阿浮？”

    阿浮跪下回：“是，主人。”

    陆翩翩默了一下，看来在不影响工作效率的情况下，他还是没改了下跪这毛病。

    她也是见过市面（各类小说）的，知道这事她说也白说，干脆懒得理了，直接问：“你上次的任务，就是弄坏你眼睛的那个，具体是什么情况可以和我说说吗？”

    阿浮犹豫了一下，陆翩翩敏锐察觉到，问：“怎么了，不能说吗？”

    阿浮抿了抿唇：“死士的规矩，不可透露任务相关信息。”说罢，他浑身肌rou绷紧，准备迎接主人的惩罚，想起王堂主的话，也许他要被这个主人嫌弃丢掉，这样的话他最好听王堂主的话自我了断，而不是再次到刑堂，否则定然死前还要受更多折磨。

    陆翩翩皱起眉嘟囔：“现在都不是死士了，还要守死士的规矩吗？”她倒是理解了，这死士做的工作相当于一些情报机构，就算离职了也不能把曾经的任务说出来，可知道是一回事，得知线索就这么断掉，也有点难受。

    她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帮我打水来，我要洗漱，然后你也歇着去吧。”

    阿浮空洞的双眸茫然了一瞬，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起身向外走了几步，他却又缓缓转身望向他新的主人：“这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陆翩翩：？

    陆翩翩惊呆了，这人啥意思？

    阿浮只抬头了两秒，又跪下低头，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我已经不是死士了，你才是我的主人。”

    你这……陆翩翩这时只感到离谱，这个新员工的忠诚度大概问题有点严重，怎么能刚刚跳槽就暴露前公司商业机密呢？陆翩翩痛心疾首，还是年轻啊，你这样的二五仔，是不能获得新老板信赖的。

    不过既然眼前的得利者是自己，她自然不会傻到拒绝，只能咽下吐槽，茶茶道：“对，这事对我很重要，你能告诉我吗？”

    已到这个地步，阿浮不再犹豫了。

    他作为死士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带队去一家医馆盗取药方。

    外表普普通通的医馆里藏着一对男女，女人是身手绝佳，男人极擅用毒。行动被发现的死士们与这二人展开了激战，盗取变成了抢夺，打斗很是艰难。

    他们死士是经过避毒训练的，一般的毒就算不能完全消解，但也能抵御几分。可那男人的毒却极为厉害，死士们一个接一个脚步虚浮起来，再加上那女人本就是高手，几人与她对峙却渐渐落在下风。

    阿浮作为身手最好的一个，在同伴搏命的掩护下终于靠近那男人，从他手上夺走了药方。可靠近他时，阿浮的视线便逐渐模糊，他们撤走后，眼中更是渐渐覆盖上一层阴影，直到彻底看不到一丝光明。

    只是回去复命时阿浮他们才得知，他们得到的只有解药，而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得到毒药和解药两份药方。没能完成任务的阿浮又瞎了眼，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

    陆翩翩听了，不由有些疑惑：“所以你们得到的，是记载着药方的纸？”

    阿浮：“是。”

    “那两人不想让你们得到，为什么不直接毁了那页纸呢？那毒药不就被他们藏起来没被你们得到？”

    阿浮：“……下奴愚钝。”

    所以你们真的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奇怪之处吗？

    想到这些死士们的死心眼，可能确实想不到那么多，她追问：“你们回来后向上级汇报情况时，也没人有这个疑问吗？”

    阿浮语气略带茫然：“死士完成任务，只交结果……”

    明白了，所以根本没人问他们是如何完成任务的，所以也不知道这群死士们遭遇的情况。真够可以的，如果稍微关心下他的眼睛是怎么瞎的，都能听出这事的不对吧。

    陆翩翩又问：“你去盗那药方是哪天的事？”

    “是十五天前。”——也就是她中毒昏迷后第二天，月沉教便派出死士。

    她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一分。

    陆婉婉的口供太简单，仿佛故意被隐去了什么，而紧接着被派出去的死士，王堂主说已经拿到手的解药方子……一个能瞒得过她的奇毒，魔教怎么会放过？自然是从陆婉婉那得到消息后，便立刻派人去盗取——最后演变为抢夺，可最后却只得到了解药的药方。

    等等，如果这个方子的得来有问题，那所谓的解药真能解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