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碎裂
7.碎裂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關上門,程玉看著簡方包紮過後的雙手皺眉,拉過一隻手輕揉的磨蹭。「藥都買好了,老公幫你重新上藥嗯?」 簡方不動聲色的抽回手,順手取過放置的葡萄柚汁,一喝就是大半杯。 「這麼渴的嗎?」程玉看著近乎見底的果汁輕愣,「冰箱還有喝的,我拿一些過來。」 「我餓了,我們今天吃炸雞還有漢堡好不好。」拿著吸管輕戳著杯底,簡方雙唇撒嬌似的微微嘟起,程玉哪敢說不好,馬上拿起手機就讓助理把炸雞漢堡給送來,還順便多點了幾道菜。 「寶貝,你今天怎麼了,怎麼這麼黏人呢?」程玉笑得很爽朗、很好看。 「因為我很愛你啊,不喜歡我黏你?」簡方笑得很甜,甜得程玉有些失神,他不曉得已經有多久沒看過簡方這麼笑了。 「不,不黏,一點都不黏,希望你可以多黏我一點,我也愛你。」程玉親暱的攬過簡方,將臉埋入他的頸窩中蹭蹭。「我從好久好久以前就很愛你了。」 「嗯,我知道。」簡方放下左手中的塑膠杯,另手五指伸進程玉後腦的髮絲中輕揉,眼底充斥著散不去的陰霾喃喃道:「我知道。」 「叮鈴鈴鈴……」尖銳的電鈴聲打斷兩人的擁抱,程玉不捨的輕啄一口簡方的唇,這才轉身應門迎接助理送來的大餐,絲毫未覺身後那聽見鈴聲後瞳孔顫動、呼吸停滯的簡方。 兩人吃聊了將近兩個鐘頭才起身收拾,程玉轉頭向身旁的人問道:「寶貝,你要不要在多睡一下?」 「我精神很好,等一下出門換我為你開車好嗎?」簡方嘴角上揚,眼睛跟著笑的彎彎。 「唔,不然還是讓助理……」程玉話說到一半被簡方輕輕地吻上,相互交換著鼻息,四片唇瓣無聲的磨蹭著。 程玉才想加深這個吻,簡方卻突然惡作劇般地輕咬了他一口,雙唇貼著臉頰、朝著程玉耳廓探去,接著又輕咬了他的耳垂、氣聲地問:「好嗎?」 「好……」聲音微微暗啞,程玉不捨的看著簡方拿著垃圾轉頭。 「但是你的手……」 「我想為你開車。」簡方拎著打包好的垃圾,擺出一付無辜狀。「你剛才已經答應我了。」 程玉寵溺的苦笑著,右手搭上簡方的腦袋瓜輕揉:「好,都依你。」 程玉並沒有發現簡方的失常,他覺得簡方今天溫柔的不像話,讓他很喜歡。 開車的沿途經過一間大排長龍的飲料店,程玉讓簡方將車子停到一旁等待。說自己已經從網路上預訂好了,車子不用熄火、只要等待幾分鐘就能拿到現做的冰涼飲料在路上喝。 「你真的愛我吧。」 「你真的很愛我啊。」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簡方痴痴望著下車買飲料的程玉背影低語著,回應他的只有車內引擎的運轉聲。 程玉取過號碼牌,向店員要了一支紅筆塗塗寫寫一陣,這才回頭坐回副駕裡一邊等待。 「寶貝,累嗎?要不要換手休息一下。」輕撫過簡方的顴骨,程玉透出擔憂。 不可覺察閃過輕撫的溫柔、簡方笑著搖頭,「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程玉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幾乎秒答。「一年五個月二十天,剛好湊了個五二零,所以今天帶你出來玩。」 簡方微微愣了一下,眼底錯愕,有些不可置信。 「到目的那邊我有讓人準備你愛看的煙火,什麼顏色類型都有,今天特別訂做動物形狀,我記得裡面有七彩的,你想玩也可以放心的玩。」 程玉突然有些撒嬌,拉起簡方右手的無名指放在自己唇邊輕吻,眼底帶著深情:「寶貝,你今天……都還沒喊我老公。」 「號碼520號,客人號碼520號,您的飲料已經做好了。」 「嘿嘿,驚不驚喜?520哦!等著,我去取飲料。」 下車之前,程玉遞過那張、上頭被他親筆劃上很多紅色愛心的520號碼牌。 無聲落下了兩行淚,簡方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手中的號碼牌。 抬眸,望向程玉正在取飲料的背影,簡方很輕、很輕地開口。 「老公,我真的……好愛你。」 腳下油門被決絕的緊踩到底,轟鳴的引擎聲讓簡方溫柔的笑了──伴隨著巨裂撞擊以及人們的尖叫聲。 郭宇醒了,沒有馬上起身,只是靜靜摸著自己爬滿淚痕的臉。 他強迫自己起來,必須寫下來。 強迫自己邁步,才走了幾步郭宇便腿軟的跪了下來,後腦傳來的微微腫痛使他有些發暈,他雙手向前撐著,淚水不停滑落、模糊郭宇的視線。 他必須起來,必須寫完它。 簡方是無辜的,他必須記下它。 半拖著身子,郭宇好不容易將紙筆從桌上抓了下來,他跪坐著,不停擦拭自己根本止不住的淚水。 不可以,眼淚會暈開墨水,不能再流眼淚了。 『咕咕、咕咕』 「谷……谷……」郭宇的聲音啞得聽不出原本溫暖的模樣,他抹著眼淚尋聲摸過去,終於在桌底摸到了掉落已久的手機。 手機屏的亮光刺得郭宇閉上雙眼,重新眨了眨,他終於在模糊視線中看見了綠色的通話鍵。 鈴聲停了,郭宇拿著重新黑屏的手機顫抖著。 「先、寫……」拽過紙筆,郭宇邊抹著淚,一邊顫抖的下筆,為防止眼淚打濕筆跡,他把自己的袖子拉長,遮住了半截手掌。 每當淚珠落下,郭宇便使用臂膀快速抹去。 他必須寫下完整的經過,簡方是受害人,那個程少星還有程…… 想起程玉的臉,郭宇想起簡方抽痛的心臟。 簡方太善良,所以寧願自己死。他恨程玉,但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那麼愛他。 郭宇抽噎著,眼淚鼻涕都沾在雙手袖子上,但仍沒有停止的跡象。 他的精神狀態已經快到極限,但必須撐下去,只要寫完就可以忘掉了,現在還不能忘。 停筆,郭宇不管周圍散落的紙張,他茫然的滑開手機鎖。 凌晨1:44,龍谷銘未接來電:7。 郭宇的淚水再度模糊了視線,他輕輕按下回撥鍵,將手機貼到耳旁。 電話被秒接起,另一頭聲音的主人帶著些微著急的語氣。 「你終於接電話了,我只是想確認你的安全,如果打擾到……」 彷彿意識到不對,龍谷銘止住了話,他聽見細微的布料磨擦聲,和一些輕微的抽噎聲。 「房間號碼說得出來嗎?你還在安芯對吧,我馬上到。」龍谷銘抓起車鑰匙直接衝出門,並未掛斷電話。 『我馬上回去,你乖乖的。』 郭宇心臟好疼,他抓著自己的胸口任由眼淚像斷線的珍珠般掉落。 「1……3、3……」 郭宇破碎的聲音讓行駛中的龍谷銘下意識微微加速,「你別動,等著我,五分鐘左右。」 郭宇吸著鼻子,用自己濃濃的鼻音應了一聲。 想起門把上還掛著的塑膠牌子,郭宇使勁撐起自己。 跪得太久,腿麻了,郭宇在原地呆站了幾分鐘,後知後覺收起地上寫著字的紙張。 他習慣標上頁數,胡亂塞也沒問題,等回頭在整理就好,還不能讓龍谷銘看見。 郭宇聽見門外有人小跑接近的聲音,緊接著的是急促的敲門聲。 按斷那通電話,郭宇將手機頁面停在尹清的號碼上,暫緩發麻的雙腳,緩步走向門口。 門開了,沒給龍谷銘反應的時間,郭宇將自己的手機塞入他手中。 「找……她……」語畢,郭宇終於支撐不住,真正的暈了過去。 龍谷銘抱著懷中哭到暈厥的郭宇錯愕,將人打橫抱起走入房間中,不理會散亂的地板,他徑直走向中間那張鮮豔的大床。 龍谷銘將郭宇輕放後、隨即使用他的手機撥號,上頭的名稱讓龍谷銘失神。 電話那方很快出現了低沉磁性的女嗓音,她的語氣中夾帶著濃濃困倦。 「怎麼了這時間……」女人頓了一下,「不對,這個時間?小宇,你是不是共情了?我馬上準備,你冷靜點,深呼吸,先深呼吸。」 「我是他朋友,郭宇暈倒了,他讓我找妳。」聽見陌生的聲音,尹清手上的動作放慢了下來。 「小宇現實的朋友?」 「嗯,我是……」 「你就是他說的藥?」 龍谷銘:「……」 尹清飛快報上自己的住家地址,並得知龍谷銘的警察身份,因此放心讓他將郭宇帶進屋後入內等候。 龍谷銘收拾好郭宇的隨身物品,在旅館裡幫他稍做清理才出發到尹清家。 凌晨2:25。 郭宇還處於昏迷狀態、無法接受治療,尹清只能先將他放到客房中等待清醒,身上的衣物也由龍谷銘幫忙換下。 「小宇上次把自己搞成這樣時,是昏迷七個小時、做惡夢的那次。」 尹清嘆氣,對上龍谷銘想問又隱忍著的眼神,她忍不住想把郭宇目前的情形和他談。 「他的病……」龍谷銘斟酌用詞,「妳能把他的治療情況放心和我說?」 「我治療他十二年了,也當他的朋友十二年了,什麼能不能說我很清楚。」尹清擦身走過龍谷銘,從櫥櫃上拿了兩個馬克杯。 龍谷銘瞳孔微縮。 「我是他的藥,是什麼意思?」他想起他們初次相遇的情形。 「現實朋友又是什麼意思。」 龍谷銘垂眸,雖然他和郭宇相識也有兩個月了,但每次的相處…… 龍谷銘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是在暈倒的路上就是快暈倒的路上。 「你知道小宇一受刺激就會那樣對吧。」尹清為自己和刑警先生各泡了一杯咖啡,溫度適中。 接過咖啡,龍谷銘淡淡地點頭。「知道,醫生的說法是迷走神經昏厥,為保護隱私,說得不多。」 「小宇的現實朋友不多,我應該是唯一一個。」推了下金絲眼鏡,尹清笑看著微微驚訝的龍谷銘,拿起馬克杯朝虛空中敲了一下道:「現在多一個你。」 「因為他的情況……」尹清苦笑,龍谷銘表示明白。 「小宇是作家,你問的話,他會很樂意告訴你的。」 「郭宇說過,他可以寫書養家,可以……賣萌,曾經問過我缺不缺家政。」 尹清卡殼,「所以,那個揍他的人也是你?」 龍谷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