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關於程玉
6.關於程玉
「你良心不痛嗎?」 「為什麼要jian殺她?」 「你是不是預謀犯案。」 「是不是喝太多才跑不掉?」 「不是、不是我做的……」 簡方的雙眼被閃光燈照得睜不開,面對記者一連串的問題、簡方什麼都回答不出來,他臉上充斥著錯愕和震驚,從旅館裡被警察銬走時、簡方身上只披著一條簡陋的毯子,下半身圍著一條單薄的浴巾。 沒人相信他。 他對女人沒反應的,為什麼會這樣? 簡方不知道,他根本記不起來。 他是同性戀,那不是他做的。 沒人相信他。 為什麼房間裡都是他和女人的體液? 不知道,他不記得了。 沒人相信他。 為什麼沒人相信他? 明明不是他。 為什麼沒人相信他? 真的不是他。 為什麼沒人肯信他…… 「哈啊……哈啊……」簡方從夢裡驚醒了,他喘著粗氣、任由大把冷汗從他的額邊落下,拿起丟在一旁的手機看了一眼。 距離吃藥只過了三個小時。 簡方全身濕透了,將手機亂丟在床的一角,頂著睡意艱難的起身洗了個戰鬥澡,頭髮都沒擦乾又直接趴回了床上。 郭宇的情緒和簡方共情著,他現在感覺很不好,簡方傳遞給郭宇的負面情緒就像是裝滿的杯水、隨時準備要溢出,更沒預料到簡方的身上居然還存在這樣一樁案子。 簡方不穩定的情緒,給了郭宇極差的預感。 因為這件事情,簡方當年被學校開除、平白蹲了四個多月的監獄,最終程玉動用背景和人脈關係,好不容易將簡方從監獄裡給撈了出來。 簡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相信你。」出獄那天,程玉雙手搭上簡方的雙肩、語氣慎重的對他這麼說。 從旅館被警察帶走那天一直到現在,簡方第一次落淚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渴望聽見別人對他說這句話。 簡方什麼都沒了,連他的父母都不敢見他,老家的外牆都讓人潑了紅漆,砸了糞。 他們不要他回家。 程玉對他很好,真的、真的非常好。 程玉對簡方說,他跟家裡的關係不太好,所以自己一個租在外面住,但現在有簡方陪著,變成兩個人了。 程玉時常獨自一個吃東西,簡方知道程玉的身邊原本有很多朋友,因為自己的關係,程玉變成一個人。 但現在不一樣了,自己能陪程玉吃東西,他們兩個,都不再是孤單一個人。 簡方什麼都沒了,他曾經吃了大把的抗憂鬱症藥自盡過,但程玉發現了簡方,將奄奄一息的他給救了回來。 送醫院那時,是程玉第一次緊緊抱住簡方。 真的好溫暖。 簡方出院那天,程玉紅著臉和他告白了,簡方很驚喜,但是更加錯愕。 程玉真的很好,但是他不可以。 他不可以,因為程玉實在是太好了,所以他不可以。 但那天夜裡,程玉抱了他。 所以即使明白不可以,簡方還是跟著自己的心、和程玉在一起了。 「叮鈴鈴鈴……」距離吃藥後第四個小時,簡方被電鈴聲吵醒了,他還想睡。 「叮鈴鈴鈴……」煩躁的電鈴聲吵得簡方頭痛欲裂,拖著沉重的步伐開了門,他的睡意漸漸消失,恐懼慢慢從心底爬了出來,浸滿他的全身。 「特麼的,怎麼開個門開那麼慢?」看清開門的人不是程玉,那人愣了一下,接著掛上猥瑣的笑容道:「居然真給撈出來了,程玉這小子可以啊。」那人推開簡方,甩上門後自顧自的走進屋裡。 「出去!滾、滾出去!」強忍恐懼,簡方全身都在顫抖、表情逐漸扭曲,他緊咬著牙,怕舌頭被顫抖的自己咬出個洞。 「深水炸彈是不是真特麼刺激?」 「你你你給……給我我滾……」簡方怕得全身僵硬,又氣得全身發抖,他想起那天的五杯酒,想起被人強壓在沙發上,想起那個吐得不成人形的自己。 還有那具瞪著他的屍體。 程少星笑了,「話都說不利索,我我我什麼?」嗤笑一聲,他坐到客廳沙發椅上,翹起二郎腿。 四處環繞的視線最終落在咬著牙關、面容扭曲還不停抖抖抖的簡方身上。 「這麼多成套的玩意,你倆真在一起了?」從口袋摸出一包菸,程少星將它丟到桌上,留了一根叼在唇邊,一下摸摸左邊口袋、一下掏著右邊口袋。 「關你你你什什麼事!」簡方握緊雙拳,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終於摸到他的訂製打火機,點上火,程少星視線投到簡方穿著的白色棉褲下半身中央。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賠了屁股還給人數錢,真的逗,笑死我了。」 「你你你說什麼?」簡方依然顫抖著,但漸漸的不再結巴。 「你以為程玉幹嘛把你撈出來?」 程少星猥瑣的眼神在簡方的某處排徊遊走,「那天你特麼怎麼都硬不起來,那死女人被他們弄得死在床上了,在場都認識的,不弄你弄誰?」 一道雷彷彿從簡方的心上劈了下去。 「你你說清楚……你你剛剛說什麼?」簡方緊握的掌心中滴落了幾滴血珠。 程少星彈了一下菸灰,沒彈進,差點笑出了淚,他看見抖成篩子的簡方特別地開心,於是不賣關子大放送了一番。 「大家出來玩肯定都用套的嘛!」程少星吸一大口菸繼續道:「所以房裡根本不會有那些東西,那些女人本來就是出來賣的,居然頂不住cao弄直接死過去了,只好挑個倒楣蛋出來頂頂了。」 「你就是那個倒楣蛋,沒身份沒背景沒人注意,連死都沒人在意,你說是不是?」 「你告訴我!」簡方吼了出來:「我那天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簡方知道自己對女人絲毫不會有反應,那天他卻…… 為什麼他會有反應?那天自己到底怎麼了? 他沒有記憶,他根本記不起來! 熄滅菸屁股,伸手抓過桌上剩下一半的菸盒子,程少星又從中抽出一根點上。 他非常享受簡方帶給自己的娛樂。 「你那張臉蛋程玉饞的要死,你說怎麼著?」 簡方瞪大雙眼幾乎忘了呼吸,心臟抽疼了好幾下,他咬著牙,奮力擠出了三個字。 「──不會的。」 程少星是騙子,不能相信他。 簡方知道程玉很好的,他不可能這樣對自己的,是程少星撒謊。 「騙你幹嘛?跟你說實話才刺激嘛!」程少星裂嘴彈落了菸灰、直直落到潔白的地板上,任由煙從兩個鼻孔中噴了出來。 「那三個女人都給你弄,你特麼怎麼弄都弄不硬,聽那誰說,說你是基佬來著,程玉又饞你,我當然必須做人情給他了,你看,一通電話人就飛奔跑過來……嘖,不說、跑得還挺快……」 「你騙我……」 「你吐到全身臭得要死,程玉把你扒光扛到浴室,誰知道你倆就在裡頭搞起來了,呻吟聲音大到唉唷唷……」像是想到什麼搞笑畫面、程少星笑得猛拍自己大腿。「聽程玉的喊聲感覺你夾得他很爽啊,真看不出來你在床上能這麼騷。」 「你、你騙我……」低頭盯著自己捲縮泛白的腳趾,簡方的聲音變得如同蚊子般、差點連自己都聽不見。 「又沒人給你套套,程玉那晚在每個角落猛力上你,我們都不知道看你被上了多少次,你那些東西當然噴得到處都是,連你身上的那些印子都是他啃出來的。佔有慾挺強,死都不讓那些女人碰你。」程少星笑累了,他滅了菸屁股準備走人,收起菸盒動身往門口走去。 「你放心,最後收拾的時候程玉在浴室裡拿根水管幫你處理得滑溜溜、一乾二淨,屁股蛋裡頭那傢伙的口水一點都沒給你留下,水管這麼塞進去能不滑溜嗎?」程少星開了門,一隻腳邁了出去,回頭補充道:「那什麼,口紅還都是咱五個人輪流給你畫上的。」 「為什麼……要騙我……」簡方不發抖了,緊握的雙拳也鬆開,露出了血rou模糊的掌心。 「你說……你相信我。」憶起出獄時、程玉掌心傳遞上的熱度,簡方喃喃自語道。 大門被程少星『碰』的一聲甩上,但仍隔絕不了他那像鵝叫般的大笑聲。 原來是這樣,因為你全都知道……所以才相信我啊…… 原來是這樣…… 你全都知道…… 「但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所以也好恨你。 「怎麼辦,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你。」是你讓我變得一無所有。 「你說過,你也很愛我的,對不對。」是你的愛把我的人生毀滅掉。 「你很愛我,才跑來監獄救我。」我會進監獄都是因為你。 「你相信我,你說過的。」你全部都知道。 「你說過的,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的。」 簡方看著自己血rou模糊的手溫柔的笑了。 「你說過的,一起一輩子。」 『你會陪我一起死的,對吧?』 簡方看見地上的血珠愣了一下,飛快的跑到廚房拿抹布擦拭乾淨,將血跡洗乾淨後拿了醫藥箱仔細包紮著雙手的傷口。 桌上的菸灰缸被簡方抓起奮力砸爛到垃圾桶裡,他嘴中不停重覆著一句話。 一直在一起,說好了。 距離吃藥之後過了五個小時,簡方精神很好、心情也很好,他拿起了一直被丟著不管的手機,動手撥號給程玉。 電話很快被接通,「寶貝?睡得好嗎?」 「嗯,睡醒就想你了,今天是不是要帶我出去。」簡方語氣非常溫柔,接著有點委屈的抱怨道:「剛才倒菸灰缸的時候不小心摔掉了,手弄傷了。」 「那我現在過去找你,順便帶藥回去給你擦。」程玉心疼,補充道:「我馬上回去,你乖乖的。」 「好,順便幫我帶葡萄柚汁好嗎?剛剛手機滑到、看得我好渴。」 「好,幫你買新鮮現榨的。」 「我等你回來,我想你了。」 「收到,我搭火箭回去。」 掛上電話,簡方回到房裡開心地從衣櫃深處翻出藥盒,取出好久沒有服用過的SSRI抗憂鬱藥物,放入口中『卡滋卡滋』的咬著,一邊拿出換洗衣物,慢步到浴室裡沖了個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