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要受迫害的太子殷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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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德殿的王座还是老样子,而它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若龙椅能开灵识,想必第一句话是:“能补补漆不,还有别老往后靠,我快裂了。” 姬发倚着扶手,手里颠着个苹果,想道这龙椅坐着跟普通椅子没啥区别,硬邦邦硌人,底下的褥子要多垫两层。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大殿的众人争论不休,鲜和度为首的一派要对商族赶尽杀绝,旦为首的一派要分封地安置商族、安抚人心。 这样的争吵自入主朝歌便持续至今,天天吵个没完,争来争去都是那几句说辞。 有士兵入殿来报,一名被圈禁的殷商大贵族爬上自家房顶,要自焚祭天召唤上天降罚于西岐,反贼姬发以臣弑君会遭天谴。 众人看着姬发,想看他怎么处理。 姬发扫了众人一眼,坐起身不慌不忙地啃了口苹果,又啃了一口,苹果就剩个核儿。 贵族老头一把年纪,须发皆白,还有力气在房顶又蹦跶又大喊,一看见姬发来便掀起瓦片砸过去。 姬发不躲不闪,大喊道:“别白费力气了!成汤江山毁于殷寿暴虐无道,我是替天行道!” 老头怒吼道:“呸!少在那儿妖言惑众!殷寿无德就换他儿子上位,可你连太子都杀,摆明就是以下犯上以臣弑君谋权篡位!你个乱臣贼子会遭天谴的!” 姬发凛然正色道:“太子殷郊早已死在行刑台上!是殷寿亲口下令开斩!后来的殷郊只是借一口仙气吊着的怪物!你们真的要认这样的怪物为王吗!” 被邓婵玉押着的一干大贵族面面相觑。 其中有一位脾气暴躁的大贵族跳出来指责道:“没有殷郊也轮不到你!” 姬发冷笑道:“我看你们都想当这大王,可惜你们都不配,成汤一族都不配为天下共主!想想你们的大司命怎么死的!天弃殷商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人群一时哗然。 “我让你看看上天还眷顾我成汤子孙否!我愿自焚祭天召唤天神庇佑!降下天罚于西岐反贼!”气急败坏的老头儿点燃身上的火油,火焰蔓延全身,熊熊烈火中传出阵阵惨叫。 老头的家眷哭天抢地,大贵族有人期待、有人害怕,期待的是天罚降于姬发,害怕的是下一个自焚会不会是自己。 变成火人的贵族老头从房顶滚下来,焦黑的尸体散发阵阵臭味,令人作呕。 天空依然晴朗,没有任何异象,微风把臭味吹得到处都是。 大贵族中有人默默啜泣、有人麻木茫然、有人轻蔑不忿。 姬发举起攥着马鞭的手,道:“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是殉商,一条是归顺。要殉的,我给你个痛快。以天地为证,祸不及妻儿,我绝不为难老弱妇孺,”遂下令士兵松绑,“归顺者,我会安置你一家老小性命,保证绝不秋后算账。” 有名中年贵族踌躇片刻,进三步退一步地靠近姬发,微微躬身。 姬发撇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是想归顺吗?” 中年贵族嗫嚅道:“嗯嗯……是、是。” 先前那位暴躁的贵族大声呵斥道:“你个没出息的! 竟然投降反贼!” “你要归顺,就跪下,”姬发顿了顿,微笑说:“不然,就是殉。” 懦弱的贵族被姬发吓得两股战战。 曾经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王家侍卫姬发低眉顺眼地行礼,未曾看清过面容,隐约是个英气勃发的少年。 如今位置调换,英俊的少年褪去稚嫩成长为桀骜不驯的王,居高临下看着以前的上位者变成足下臣。 那名暴躁的贵族愤怒地冲上前想拽人:“你敢跪!” 话音刚落,一发利箭穿脑而过。 姬发放下弓,睥睨四周,凶悍之气毕现。 中年贵族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口齿不清地喊道:“参……参见大王!” “除跪者统统杀掉。”一声令下,场面顿时变得混乱,有人抢着跪下,有人奋起反抗。 白天的混乱只是暂时平息,明天朝堂上又会为今天的事情争吵。 夜深人不静,邓婵玉冲进来质问道:“说好的放过老弱妇孺,为什么要杀掉八岁以上的男丁?” 姬发隐忍道:“我八岁都能千里迢迢来朝歌做质子,那些不是小孩子,仇恨会让他们一夜成人。” 邓婵玉冷笑道:“你是想测试那些女眷是否诚心归附于你吧,孩子被杀没有母亲会不反抗。” 姬发直视着邓婵玉:“那又如何。” 商族不分男女皆可骑马作战,女子不乏英勇善战之辈。 姬发步步逼近:“斩草要除根,商人每次打胜仗不都会屠戮平民、杀俘祭天吗?那些真心归顺的人,值得我放他们一条生路。而那些负隅顽抗的人,我今天放过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卷土重来,这仗就没完没了打下去。” 邓婵玉死撑着不后退:“为什么突然发难要逼死大贵族!不是商议好劝服一部分带动其他人归顺吗!” 姬发脸色阴沉,缓缓开口道:“我答应过城破后给你时间劝降族人,但现在不是我让他们死,是他们自己找死。入主朝歌三月有余,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多到明里暗里能干很多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姬发的脸在摇晃的烛光中忽明忽暗,眼神深不可测 此言犹如石破天惊,邓婵玉一时心神俱震,她心虚地移开目光,她自认事情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姬发是如何知道?难道他派人监视自己,还是他在诈自己? 曾经她问过闻太师为何明知殷寿坏事做尽却仍然忠于他。 闻太师捋了捋胡子,叹气道:“老夫的君主是成汤江山,无论换哪个子孙坐上王位,成汤江山只要还在,我生是商臣死是商鬼。你还年轻,为臣的不讲是非对错,看的是各为其主,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便足矣。” 眼前的姬发和当年她誓死追随的姬发是同一个人吗?邓婵玉感到些许迷茫。 直至听到姬发的声音“管好你的人,不要再发生第二次”思绪蓦然被拉回,她浑身一激灵,答道:“是,主帅。” 姬发放轻语气道:“安置殷商遗民的事情都是你在忙前忙后,回去好好休息。” 邓婵玉告退,奴仆进来禀告浴池已备好水。 姬发来到汤泉宫,屏退左右,只留了守门的侍卫。 当大王真累,连洗澡都得防备,不是有人行刺就是有人投怀送抱。 之前有个侍女冒出来说要献身,哭得梨花带雨说倾慕自己已久。 池子里躲着个人不会让他感动,只会让他吓一跳。 问清楚才知道侍女见旧王已死,害怕自己被杀也怕逃回家累及亲人,遂躲在浴池背靠的后山上,见新王是以前的侍卫长,听说人还挺好,想试试能不能讨得欢心留条活命。 姬发无奈扶额,让士兵放开侍女,传令道前朝宫人可回家或留下,回家者给盘缠、通关文牒,留下者依旧按前朝待遇。 当然也有行刺的,可刺客连门口都没靠近便被发现。 这是前朝的宫殿,保卫措施完备,更何况姬发本就是负责王宫安保的侍卫长,没人比他更熟悉如何布控。 姬发泡在热水里,绷紧许久的身体倏忽放松,身上阵阵酸疼。 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来人长卷发,腰间裹着布,左上臂有纹身。 姬发闭着眼,任由来人下水、近身,厚实的胸膛挨上后背,这人rou靠背比木头的舒服。 这名奴隶是打下某座城池时,被发现挂在集市奄奄一息,浑身都是伤口,旁边放着案板,若是城破再晚一天,大概已经变成人牲。 姬发救下他发现是个哑巴,给他治好伤后让他走,他却死死抱着姬发大腿不肯放手,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可怜巴巴的。 很多奴隶不是被卖就是被俘,家乡都在千里之外,放他自己回去跟丢他自生自灭有什么两样。 况且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多个忠心的下属总不是坏事。 姬发给他取名阿留,见他孔武有力,也着人教他武艺。 偶尔姬发烦得头疼,什么人都不想见,只让阿留一个人服侍。 高大沉默的阿留意外地体贴入微,姬发一个眼神便递上热毛巾,一个伸手便送上温好的酒,喝醉就让姬发吐自己身上,吐完给姬发换衣服、漱口、擦身,直接睡在姬发脚边。 姬发迷迷糊糊起身,阿留醒觉,姬发看着阿留的眉眼,恍惚间以为是殷郊。 阿留凑近想听清姬发说什么,却被姬发一下搂住压在床上。 姬发只是压着没有动,阿留感觉(有根烧火棍一样的东西)顶着自己。 自他被救下那天起,姬发就是他的神,他愿意为了姬发去死。 跟着姬发这些日子,他看见许多不同的姬发,虽然姬发可能把他当成个漂亮的灯台,不甚在意让他看见私下的自己,但姬发在他心里永远是不可亵渎的神灵。 现在他的神灵在他的怀里,近得能看见鼻子上的黑痣,他受不住(诱惑),轻轻(舔吻)。 他做好被勃然大怒的姬发杀死的准备,可是姬发依然抱着他不动。 阿留颤抖着(亲吻)姬发的眼皮、额头、脸颊,再到耳朵、下巴,剩下最后一处——嘴唇。 他紧闭着眼亲上姬发的嘴角,停在那儿,姬发没有醒。 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依然没有醒。 邪恶的(欲望)就像火星掉进油桶,瞬间燃烧起来,烧得他(下腹)生疼。 欲念丛生,心魔已成。 神啊你快来阻止我吧,阿留一边这么想,一边捏住姬发的下颚,侵占最后一道防线。 浴池中,阿留低垂脑袋看着怀里的王因情欲得到舒缓而轻轻喘息,身边的水波微微荡漾,泛起一圈圈涟漪。 姬发抬眼看着他,又似乎看的不是他。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一个人孤独到什么境地,才会清醒地欺骗自己?明知是场美梦,也想触摸片刻虚假的温暖。 姬发站起身走出浴池,睡下躺椅,阿留跟随而出,端上温好的酒。 私下里没有臣子下属在旁,姬发总会喝酒,以前的他能饮但不好饮,觉得这玩意有什么好喝的,喝完头晕眼花。现在才明白,能忘乎所以地晕一会儿是多难得,糊涂的沉醉不比清醒的痛苦快乐吗? 喝酒身上热,阿留怕他着凉便拿来布巾擦干身上的水珠。 镶金丝饕餮纹边的白色袍子穿在姬发身上松松垮垮的,连带子都没系,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什么。 近身伺候已久的阿留不需要听清每一个字,便知道他说的拿酒来。 若是其他人看见,定会夺酒训诫姬发,而阿留,是姬发的一条狗,只要姬发想要他都会做到。 拿来酒,姬发目光似茫然又似清醒,他嘴角噙笑道:“郊你偷喝酒不怕责罚吗?” 说罢抓过酒杯要灌面前的“殷郊”。 阿留呛到喷了姬发一身的酒。 姬发哈哈大笑。 阿留顺顺气,看着眼前的姬发,躯壳还是不变的模样,内里的魂儿却像换了。 这样的姬发陌生但生动,一向的他都是无坚不摧的主帅、君王,就像巨大雄伟的雕塑。 温柔的月光倾洒下,姬发的胸肌亮闪闪。 阿留想道,无论姬发透过自己看的是什么,只要自己能独享这样的姬发,他都甘之如饴。 两个身影在月下纠缠,武王今晚大概能做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