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博弈
姜之离的离开其实并非不告而别，而是摆渡人趁着她熟睡之际将她带走了。 眼前的人穿着一袭黑袍，若非他的声音和之前那个黑袍人有区别，姜之离都要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了。 “你们摆渡人……能分清谁是谁吗？”姜之离的表情有些奇怪。 这人倒没有像之前那位一样把脸藏得严严实实，姜之离能勉强看到他的下巴的嘴唇。 “不重要。”黑袍人说道。 “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做什么？”姜之离环视着四周的环境，心里涌出说不出的诡异感受，就好像她踏入了什么牢笼。 这是一间四方的石室，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祭台，祭台周围绕了一圈沟渠，那沟渠泛着粼粼水光，没有干涸。祭台上有一个巨大的八角青铜丹炉，上面满是厚厚的铜绿，丹炉正对的拱形穹顶上是十二星图的浮雕。 “测试。”黑袍人说话相当言简意赅，显然他不欲与姜之离多做解释。 说完，黑袍人指了指那中央的丹炉，然后就退到了一边。 姜之离仍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随着黑袍人的指示往祭台走去。 走近后她才发现那沟渠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石室不透光，唯有的光源是方才黑袍人点燃的四角的烛灯，她借着光仅能分辨出那东西呈红色的细条状，大量盘曲纠缠在一起，有些瘆人。 沟渠有莫约一米宽，姜之离直接越过跳到了祭台上。 在她落地的瞬间，祭台便明显地往下一陷，紧接着那丹炉开始不明显地震动起来。 姜之离面露犹疑，她不知道黑袍人所谓的测试到底是什么，短暂地思虑过后，她将手覆在了丹炉之上，用灵气开始感受里面的东西。 奇怪的是，这丹炉中分明空空如也。 是机关吗？姜之离端详着仍在震动的丹炉想道。 她回头看了眼黑袍人，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姜之离无法从他那里看出任何提示。 “你想让我做什么？”姜之离还是选择直接发问。 “这不是寻常的炼丹炉，当初西王母用它来炼人。”黑袍人给出了提示。 “炼人？”姜之离覆在丹炉上的手僵住了，“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丹炉里面还有几千年的冤魂？” 黑袍人不再说话。 姜之离皱起眉，回忆起在地洞里的经历，难道这是要她履行职责的意思？ 属于“姜之离”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尝试着去感知丹炉里的灵体，可还是一无所获。 黑袍人的声音响起：“你失败了。” 姜之离的心情很差，不是因为这所谓的“失败”，而是从他将她带走、又说些莫名其妙话、让她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开始，她的心情就越发糟糕了。 “我没有义务陪你玩这些把戏。”姜之离的眼神冷漠地盯着黑袍人，“不管你们是想让我回到亡者世界还是想阻止我回到亡者世界，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在此之前，我只是姜之离。” 黑袍人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兀自往前走去，他按下一个机关，石室后方的石门开启，“走吧。” 姜之离抿唇，却也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随着他们的深入，地面开始出现积水，最终黑袍人带着姜之离走进了一个积着水的石洞。 “眼熟？”黑袍人问她。 姜之离感到惊讶，这个石洞和她下到的地洞非常相似。 “上面，就是西王母宫的正殿。”黑袍人转过身来面对着姜之离，“翻转。” “你是说，正殿里有陨玉？”这次姜之离秒懂了他的意思。 在地洞中，或许整个地下就是一块巨大的陨玉，那么此时的翻转，便意味着在这个石洞之上，存在这一块同样的陨玉。 “那块陨玉是假的，”黑袍人微微抬头，“西王母创造了奇门遁甲，这便是她的杰作。” “真正的陨玉，可以扭转生死、改变未来，其中关键在于你。西王母在这块陨玉中设下了阵法，与地洞中真正的陨玉建立了连接，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姜之离问道：“那你又怎么会知道？” “死人，是会说话的。”黑袍人话音刚落，地面的积水中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姜之离凝眸看向水面，她想起了那大大小小的水潭，“这样说来，西王母宫里的那块陨玉是可以进入的……进去的人也许会走进真正的陨玉，也许会永远迷失在她的阵法之中。” “所有人都会迷失。”黑袍人看向她，“除非拥有进入亡者世界的钥匙。” “钥匙……” 姜之离还在思考，就听到那水声愈渐大了起来，随后一条手臂粗细的通体金色的蛇从水中直起了身子，对着两人嘶嘶吐着蛇信。 “蛇王。”黑袍人语调如常，“这里是蛇窟。” “这也是测试的一部分？”姜之离丝毫不怀疑黑袍人早就知道这里有些什么东西。 “算是。”黑袍人没有否认。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偏心，好东西统统给她留着了。”甬道里传来一道女声，这声音姜之离再熟悉不过，正是她自己的声音。 意料之中的人从甬道走了出来，“姜之离”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蛇王啊……” 她看都不看那黑袍人，径直走到姜之离面前，说道：“我和你打个商量，你把蛇王让给我，我帮你拖住他让你去救人。” 姜之离眯着双眸看她，“你什么意思？” “姜之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反正你现在什么记忆都没有，这蛇王对于你来说毫无用处，有时间不如去做点有用的事情。” “去晚了，说不定他们就真的死了。”“姜之离”笑容的弧度不断扩大，说罢，她便cao纵着灵气往那蛇王袭去。 然而黑袍人却抬手直接将她的灵气阻断，说道：“安分一点。” “姜之离”的脸上还挂着笑，但是眼神变得怨毒，整个表情看起来非常扭曲，她反问黑袍人：“安分？过去几千年我还不够安分吗？” “到头来，你们还是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我曾付出的一切难道都不值一提吗？”她的语气稍显激动，暗含质问。 黑袍人说道：“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姜之离沉默地看着对峙的两人，应该说是“姜之离”单方面的对峙，没想到“姜之离”又把矛头对准了她。 “你凭什么觉得现在的你有能力斗得过我？” 姜之离只觉得莫名，她多少能理解“姜之离”的敌意，可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也不能归咎于她。 于姜之离而言，职责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又是另外一回事，若要让她现在去青铜门的结界后过那种无止尽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其实是不愿的。 这时，那条观望已久的蛇王忽然从水中蹿了出来，直直向着姜之离冲来。 然而在蛇王腾空飞跃的途中，“姜之离”率先一步将它抓住了。 那金色蛇王在她掌中扭动着，带着威胁意味地露出獠牙却不敢真正造次，姜之离仿佛在蛇王的眼中看到了它对自己的垂涎。 “姜之离”有些阴恻恻地说道：“你身上的气息很吸引它，不像我们，”她瞥了眼黑袍人，“碰到了，可是会折寿的。” “我现在的确斗不过你，”姜之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们的命运，不都是被他们划定好了吗？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姜之离”笑了一声，“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可是对于我来说，区别可是大了。” 她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转瞬即逝，“你说这话，是想说明……”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黑袍人，“你要站在这些摆渡人的对立面吗？” 她一步一步走近姜之离，把那条蛇塞进了她的手里，用极低的音量贴在她耳边说道：“可惜我们注定只能活一个。” “我们，注定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