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镜像
另一边，姜之离用血液引着尸蟞王一路跑，她也试着用灵气攻击过尸蟞王。沙漠的环境高温干燥，这些罐子里爬出来的尸蟞王本就不是正常的存在，她并不担心会像在鲁王宫里那样因为杀死了尸蟞王而引来大量尸蟞。 但是这些尸蟞王的数量实在是过于多了，姜之离的灵气有限，备用的补给还留在古船那里的营地里，于是她很快就放弃了杀完这些尸蟞王的打算。 姜之离边跑边思索着摆脱尸蟞王的办法，没想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当机立断脱下外套，在上面抹了一大滩血后便将其丢下了悬崖。 意料之外，那悬崖底下似乎有什么让尸蟞王恐惧的东西，它们随着那件染血的外套飞到悬崖之上，却没有像姜之离预想的那样飞下去。 那团红色盘旋了几秒钟后，就再次向姜之离冲了过来。 这次攻击她不是因为被她血液的灵气所吸引，而是单纯因为她是在场的唯一活物。 姜之离脸色一变，顾不上去感知悬崖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在下落的过程中她愈发困惑，这不过就是一处上面萦绕着浓重雾气的寻常悬崖罢了，也并不存在什么危险的活物，为什么那些尸蟞王不敢飞下来？ 姜之离伸手抓住垂在崖壁上的藤蔓，停住了身体的下坠。 她四下看了看，视线所及都被雾气所掩盖，距离到底估计还有上百米，目前只能推断出下方必然有着充足的水汽。 上面是终年干旱的沙漠戈壁，底下却如此潮湿，难道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那片绿洲吗？ 直觉告诉她，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姜之离打出了一颗信号弹，用灵气包裹的带着白光的信号弹，只要黑瞎子看到一定能知道是她。 只是她并不知道黑瞎子现在已经和解雨臣一起掉进了石油管道，自然是看不到这枚信号弹了。 随后，姜之离便松开藤蔓向下滑去。 藤蔓很快就到了头，崖壁变成了光秃秃的模样，颜色也逐渐变深，应该是受到了水汽侵蚀的缘故，方才上方的石壁还有棱有角，现在则是光滑一片。 包围着姜之离的雾气逐渐变淡，待她落地之时，视线已然没有了任何遮挡。 这像是一个巨大的地洞，面积超过百平，地面上零星分布着一些水潭，其余地方全是碎石和泥土，靠近崖底的石壁边缘布满了苔藓。 姜之离环视一圈后在一个水潭边蹲下，水面毫无波动，平静得好似死水，然而事实上水潭底下应该有泉眼，不然这些水潭根本不可能存在。 在确定水潭中没有任何东西后，姜之离试探着用手指碰了碰水面。 就是这一碰，让她瞬间瞳孔紧缩。 水温冰冷彻骨，而且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水，因为她感到了指尖的粘稠感。 姜之离连忙用掌心捧起一滩水，然而从捞水到水从她掌心流出，这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她抿着唇将手伸进了水潭，往水下的潭壁摸去，果然…… 这样的水、这样的石头…… 姜之离几十年前曾遇到过，在长沙镖子岭青乌子的墓中。 当时青乌子的棺材用数条铁链悬在水面上，那道用陨玉铸成的门就在棺材前方，墓中的水和姜之离现在触碰的水一模一样，而潭壁则和那道门别无二致。 大概她现在正站在一块极为巨大的陨玉之上。 如果说陨玉代表着亡者的世界，那些尸蟞王不敢飞下来便有了解释。 可是这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为什么陨玉会在这里出现？ 按照她恢复的部分记忆以及万奴王的说法，陨玉蕴含着极为强大且神秘的力量，甚至能够自成世界，青乌子墓中展现的那个亡者世界只是开启了一个通道罢了，真正自成世界的，唯有长白山青铜门。 姜之离绕着地洞底部查探了一圈，虽然依旧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她能确定这里绝对不可能是西王母宫。 她抬眼往上看了看，不出意外，离开这里不成问题，与其上去又撞见尸蟞王，还不如留在这里等上一等。 这样想着，她便在水潭边的青石上盘腿坐了下来。 如镜般的水面上映出了姜之离的倒影，她伸手拨动着水面，忽然想到若是吴邪在这里，定然又要刨根问底地问个为什么了。 她的思绪还没来得及飘远，眼前出现的一幕瞬间将她拉回现实——如果是正常的倒影，在水面出现波动的时候倒影也会泛起波澜，然而水面上的她就像是镜中人一般，竟未出现任何变化。 姜之离噌地站起身，却看到水中的倒影依旧是方才那副模样，下一秒，那“倒影”居然冲出了水面，在姜之离还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拽入了水中。 这果然不是寻常的水潭，在一阵挤压感之后，姜之离便感到自己双脚踏在了实地上。 四周蒙着一层黑雾，在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口水晶棺材被铁链拉着悬在半空。 姜之离后知后觉，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云顶天宫里往生殿的复刻，而这口水晶棺正是她苏醒的地方。 穿过一个水潭就从柴达木跑到长白山，这是决对不可能实现的事情，那就只能说明她现在看到的东西都是幻象。 亦或者，她像几十年前那样，误入了亡者的世界。 正当她运起灵气准备打破幻境的时候，水晶棺里的白雾越来越浓，甚至缓慢地从棺材上渗透了出来，然后凝成了人形。 “！” 姜之离霎时僵在了原地。 自己的脸往往是最熟悉而又最陌生的，此时她面前站着的，赫然就是另一个自己。 幻境皆由心念所化，姜之离还未想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人便先开了口。 “这不是幻境。”她的声音也和姜之离一模一样，只是姜之离语气平缓难有起伏，她的语气则带着不怀好意的蛊惑。 “姜、之、离。”她念出了这个名字，“我们分明没有任何区别，凭什么你就能用这个名字？” 姜之离眉头一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再提醒你一遍，这不是幻境，我也不是你的幻象。我，就是姜之离。” 她轻巧一跃，坐在了棺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姜之离，说道：“我等了你很久，但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颇为夸张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忘记了很多东西，若能给我数千年的自由，我也情愿舍弃记忆……可是啊，你的债没理由让我背，既然你当不了姜之离，那就该让我当！” 姜之离无法理解她的话中含义，但是对方身上的恶意浓重得有如实质，加上她依旧倾向于这是幻境，于是毫不多言地用灵气攻了上去。 那人眯了眯眼，一抬手竟直接将姜之离的灵气给蚕食掉了。 “你说你是姜之离，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姜之离见状立马收了手，后退半米，警惕问道。 “你伤不了我，我也伤不了你，毕竟我们同源同生，可惜……” 说着，她垂眸一笑，化为一道残影直冲姜之离而去，而后蹲下身摸了摸晕倒的姜之离的脸，“你在活人的世界待了太久，早就失去了和我相提并论的资格。” “可是没有她，你根本不会存在。”黑雾里传来了雌雄莫辨的声音。 “姜之离”嗤笑一声，说道：“所以我等了她三千年，她可倒好，我倒要看看活人的世界有什么值得她这么留恋，甚至情愿放弃姜之离的身份。” “她失去了记忆。” “记忆？姜之离的天授记忆她不可能忘。” “两千多年前，她为了救一个人类，失去了一部分灵……”那声音从虚无缥缈逐渐变得凝实，一个黑袍人从黑雾中走出，“就封在她身上的那块玉牌里。” “姜之离”回头不满地看着黑袍人，皱眉质疑道：“你说这些，是为了阻拦我？” 黑袍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摆渡人不会承认你。” 摆渡人穿行阴阳两界，接引亡者，不记年岁，不分性别。 “不承认我？她是姜之离，难道我就不是？”“姜之离”指着躺在地上的女子，“她顶着这个身份，从来没做过该做的事情，我哪里比她差了？！” “万奴王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根本做不到。”黑袍人有些无奈，“姜之离重回摆渡人的视线，你就应该消失了，你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她的残影镜像。” “姜之离”没说话，只是眼神愤恨而幽怨地死死盯着黑袍人。 后者叹了口气，“好自为之。” 说完，黑袍人就转过了身，“今日我不曾见过你，他日若遇到其他摆渡人……我也救不了你。” 最后一句黑袍人说得很轻，“姜之离”却是没等人把话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她自然没有听到那声也不知到底是给谁听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