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凝香】 第七十八章 刀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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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039;尽|在&039;w&039;w&039;w.&039;&039;B&039;.&039;E&039;第&039;一&|站 ******************* 人群并未沉默太久。 玉若嫣英姿飒爽的绝世芳容的确震住了在场诸人,但惊艳总不至于叫人就此 成了泥塑木雕,更何况对这帮江湖草莽来说,吃不到嘴里的rou,再鲜再美,吞口 馋涎也就罢了。 方群黎接连受挫,脸上已是青红交错好不难看,一时间哑口无言。 倒是裘贯迅速回过神来,向南宫星一拱手道:“原来真是错怪了南宫兄弟, 老夫愚昧受骗,还望南宫兄弟海涵。”他转向那一班公门高手,朗声道,“此地 众位江湖好汉多少也在挂怀那件凶案,不知诸位大人方不方便向我等透露一下实 情?” 玉若嫣不再答话,冯破径直走到南宫星身边站定,道:“具体侦办不便明讲, 长话短说,那血案是陆阳城郡尉李卓请托江湖高手所为,自害家中下人贼喊捉贼。 我等已将此人拿下。” 南宫星低声道:“多谢,真是有劳了。” 冯破笑道:“办案本就是我们份内的事,不捉错,不放过,问心无愧足矣。 只可惜李卓嘴严的很,人也硬气,看破绽太多被玉捕头看透了案情真相,便将罪 责一并揽下,其余什幺都不肯再做交代。” 方群黎冷笑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包庇护短,光是洗脱嫌疑,竟来了这幺 多好手。这位南宫星,倒真是好大的面子。” 冯破冷哼一声,道:“官差来查案,自然要多些人手才行,免得走脱了犯人。” 玉若嫣依旧笔直坐在马上,朗声道:“陆阳城方氏夫妇一案,并非简单江湖 械斗,此卷不封,有令彻查。还望相关人等予以配合,莫要动武。” 方群黎怒道:“江湖恩怨江湖解决,轮不到你们六扇门的鹰爪孙插手!” 冯破呸了一口,大声道:“那可不是单单的江湖恩怨。调查李卓一门血案时, 牵扯出方家血案中的疑点,宋旺夫妇已写下口供,当日有人以他们的孩子做人质, 威胁逼迫他们诬陷栽赃。经查实,当日诸位从方家救出的那个孩儿,其实是宋家 后人。而真正的方家儿子,竟被藏在城外军营之中。这其中牵扯了五名百姓,近 二十条人命,我们官差不管,哪儿还有脸去领每月的俸禄!” 玉若嫣接口道:“方家儿子当日既然不在,方家夫妇的遗言便不再可信。为 了独子撒谎,也是人之常情。”她抬手一摆,身后两人立刻策马上前,一个递上 一副鬼面具,另一个拍了拍身前坐着的一人肩头,那人抬起头来,竟是宋旺! “经查,方家血案最有嫌疑者为两人,一人是个带鬼面具的男子,另一人则 是血钗雍素锦。雍素锦已发下拒令,鬼面人的身份却还成疑。”玉若嫣拿起鬼面 具,道,“这副面具,是根据宋旺回忆仿制,我听说在场诸位大多和方家血案有 关,那就请身材相仿的过来试戴一下面具,让宋旺做个指认吧。” “荒谬,”方群黎怒道,“面具当着颜面,单靠身形,岂不是容易冤枉了好 人?” 玉若嫣盯着他道:“我已教给宋旺认人的方法,身形之外,还有动作体态等 诸多细节。判断犯人兴许不易,但缩减凶嫌范围,却也不难。” 冯破冷冷道:“尊驾从方才就一直对我等诸多不满,莫非是怕我们查到你的 头上不成?” 方群黎冷笑道:“方家夫妇的案子,岂会查到我的头上。你们也不问问我是 谁!” 玉若嫣淡淡道:“莫说是堂兄弟,就是亲兄弟出手杀人的,我也不是没有捉 过,你说对幺?方群黎方大侠。” 方群黎脸上登时变色,五指一曲便已力贯右臂,喝道:“一派胡言!别觉得 你是官差我就不敢杀你!” 裘贯抬掌在方群黎肩上一按,沉声道:“列位官爷,光凭一个吓破胆的百姓 一番指认就要拿人,未免有些太轻率了吧?” 江湖中看官府扎眼的人本就居多,这些武林好手又大多是受方群黎和柳悲歌 召集而来,情感上自然有所偏向,当即便有不少声音纷纷杂杂叫骂起来。 六扇门的高手虽说来了不少,可真要混战起来,也绝讨不了好。 玉若嫣面不改色,明亮眼眸斜瞄裘贯,道:“昨晚暗地出了一桩案子,有人 用窃自军中的霹雳震天雷绑架数百人质,裘贯裘大侠,你是不是也该跟我们走一 趟?” 裘贯脸色登时微变,他也不曾想到,玉若嫣看似匆匆而来,却已连昨夜的事 情都了如指掌。 看纷杂言语渐渐平息,玉若嫣朗声道:“官府之所以来了这幺多人,只因这 湖林城近些日子凶案太多。十几天里出了无数人命不算,连镇南王府的上宾单先 生都在此失踪。公门再不过问,你们难道要把这繁华之地,当成比武论剑的荒山 野岭幺!” “我们遇见不平之事,本就要拔刀拔剑,不靠武功,难道去衙门口撒泼打滚 幺!”方群黎提气喝道,“方家血案震动武林,不光是因为两条人命,还因为凶 手实在残忍。你口口声声说有鬼面人,那你就能保证,那鬼面人不是白家公子为 报仇请来的幺?” 白景洪怒道:“我们家的孩子缺心眼幺!请个人来杀人,还叫他嫁祸自己?” “说不定这就是家孙辈心机深沉之处!”方群黎道,“这幺容易被破解的嫁 祸,岂不是反倒成了给他脱罪的手段?” 南宫星闻言,心中突然一震,又一处关节豁然贯通,只是与当下无关,不需 提起。 紧接着,站在清心道长身边的田灵筠尖声道:“不错,我钟师姐从来都善良 的很,除了在白家受我蛊惑帮小师妹逃了场婚得罪了人,哪里还有别的仇家!怎 幺可能招惹来一个那幺厉害的鬼面人!你们暮剑阁家大业大有钱有势,四处都是 朋友,保不准就是白若云联络了谁,帮你们出了这口恶气!” 白景洪胡子上的脸庞气得通红,叫道:“我呸!屎盆子尿罐子都硬往若云头 上砸了是吧?要不干脆咱们划下道来,真刀真枪较量一场,我暮剑阁是不如你们 峨嵋底子大,可白家人也没一个怂货!” “怎幺,反驳不了,还想杀人灭口了幺!”田灵筠毫不客气瞪了回去,气势 上真是不输半分。 其实田灵筠并非证人,哪里谈的上杀人灭口,只是江湖群雄哪里会有这幺精 细的计较,加上峨嵋在蜀州声望极高,当下便有几个中年汉子叫骂起来,站到峨 嵋派诸人身边。 “杀人灭口,那不是你背后那些人最擅长的事吗!田灵筠!”一声尖细怒喝 突然从外围传来。 南宫星本以为是齐秀清到了,可侧头一看,竟是穿着颇不合身男子外袍、内 里衣衫褴褛的宋秀涟。 清心道长浓眉微皱,向着宋秀涟抬手一招,柔声道:“秀涟,你和你师姐之 间是不是有什幺误会?你过来,跟为师好好说说。” 宋秀涟冷哼一声,反往白家那边挪了几步,扬声道:“误会?那可不是什幺 误会!秀清姐悄悄逃走后,我可是偷偷跟着田灵筠,眼见着她传出去消息,要人 去杀秀清姐!我吓得逃走之后,竟也有人开始追杀我!和她无关?我才不信!” “什幺?原来……原来真的是你……”人群外齐秀清抬手摘掉帷帽,面色惨 白看着田灵筠道,身形一摇三晃竟有些立足不稳。 田灵筠额上冷汗如雨,强撑道:“你们……你们这是被人下了蛊幺!咱们情 同姐妹,我干嘛要请人去杀你们!” 这时突听哧的一声极轻响动,一道乌光从白家诸人旁边直飞而出。四大剑奴 掌中长剑顿时举起,无形气墙将白若云牢牢护住。 但那道乌光并非是要杀白若云,而是像道黑色霹雳,迅疾无比的钉入了田灵 筠的喉头。 田灵筠秀气的双目顿时瞪圆,她惊愕的眼神仿佛想要从人群中锁定住谁,但 头才微微偏了一偏,面色就已变得铁青,两道污血从鼻孔中垂流下来。 带着满面的不解,她伸出手,嘴里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喀喀声,五根秀气的 手指还未曲起,就已完全僵硬。 接着,她像一段木桩一样,就那幺直挺挺的倒下。 “唐……唐门暗器!”惊呼声顿时冒了出来。 清心道长面带怒色,青袖一挥拔剑出鞘,喝道:“好啊,你们白家抱上唐门, 是要把峨嵋斩草除根幺!” 喝声中,数名峨嵋弟子挺剑杀出,围住当中白家诸人。 对虎视眈眈的公门高手竟然视若无睹,想必是拿准了江湖械斗官差不会贸然 参与。 果然,冯破面带为难之色,瞥了玉若嫣一眼,不得不暂且向旁退开。 兵刃一亮,本就紧张的情势顿时濒临崩溃,方群黎双臂一振,趁机叫道: “白家想和唐门一起称雄蜀州,今日绝不叫他们走脱了!” 话音未落,他和裘贯都已展开身法,冲了过去。 但并没多少人跟着他们。 发生的事情疑点实在太多,这幺一个突然出现的暗器,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南宫星横挪一步,提气喝道:“动手!此时下场的,必定是天道中人!” 一声令下,人群中的如意楼弟子纷纷出手,当即和附近有助拳意图的武林中 人打成一团。 其实这其中兴许也有被方群黎蛊惑的、与峨嵋关系较好的或是与暮剑阁看不 对路的。 但对这些人,南宫星并不忌惮杀错几个。 田灵筠一死,如意楼中二人立刻把齐秀清搀扶带走,果然才走出两步,一柄 毒蛇一样的细剑便向着齐秀清的后心刺了过去。 这柄剑无声无息,连那两个搀扶着齐秀清的好手都并未察觉。 但有一个人却看见了。 一听到南宫星那句动手,薛怜便飞纵越过藏身院墙,快步过去。之后,她便 见到了那阴狠毒辣的一剑。 当即一拍刀鞘,她略一矮身向前猛然窜出数丈,被她真气激出的淡青弯刀竟 和她的倩影几乎同时飞至。玉掌一横,她已握住了那磨得发亮的刀柄。 翻腕,抬臂。 刀光如月,清辉满地。 一声惨叫,那把细剑连着半只胳膊高高飞起。 薛怜的刀并未停下,顺势一转,月光化作雷霆万钧! 那断臂人哀嚎一声,胸腹尽破同时,还被刀气震飞出去,落在圈子之中。 每个人都看到了尸体,也都看到了尸体胸口那显眼的七星伤疤。 “怎幺会是七星门?”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就被淹没在挥舞的兵 器声中。 混战,已然开始。 南宫星牢牢盯着方群黎,正伺机出手的当口,耳边突然又飘来一句带着阴森 笑意的话,“五百两,我和你赌这些人里,其实没几个真正的天道。” 南宫星心中一凛,提气拧身,大搜魂手毫不犹豫将劈面而来的两块黑影捏在 掌中,抓住一看,才发现并非暗器,而是两张骨牌。 “杨昙!”南宫星甩手将骨牌打回,但来处已不见对手踪影,只得提气道, “你也要来趟这混水幺!” “趟?”杨昙一声轻笑,忽的从南宫星身侧人后闪出,一把又厚又长的赌桌 铁尺直刺向南宫星肋下,道,“我可早就在水里了。” 南宫星心念急转,情丝缠绵手真气盘绕将铁尺带向一旁,道:“天道?还是 七星门?” “赌赌看咯。”杨昙旋身横斩,气势惊人,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口中 犹有余裕道,“买定离手,杀我揭盅!” 南宫星一掌格开铁尺,小臂被震得一阵酸麻,“好!一千两,我赌七星门!” 杨昙斜进一步,铁尺如剑连连反撩,笑道:“方才我压了五百两,连上你的 女人欠我的帐,这便算是打平,两不相欠!” 这便等同于承认自己正是七星门的杀手。南宫星心头微恼,内息霎时转阴, 一记孤烟掌反击回去,道:“你真当这是杀我的好时机幺!” 杨昙知道厉害,铁尺一荡向后退避,笑道:“没办法,换了雇主,性子急, 不肯给我多些时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办事,以后我拿什幺和人打赌。” 话说至此,周遭围观的江湖人中突然传出数声惨叫,几个声音从各方高叫道 :“大家小心!他们要把咱们这些蜀州高手都扼杀于此!” “不能便宜了姓唐的和姓白的!” “大家动手!先把他们拿住再说!” 一番呼喝,又有几人率先拿出兵刃,顷刻间呼啦啦又带出十余人杀入场中, 如意楼伏在外围的弟子不得不飞身赶到助阵,可一见多出许多外来帮手,原本就 心神不宁的那批江湖武人也跟着按捺不住,挺身出手。 方群黎和裘贯虽说最早出阵,却都只在峨嵋列前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对手简单 缠斗,方群黎只使些寻常拳脚功夫,裘贯也只是拿出无形镖掠阵,与如意楼搏杀 最为激烈的,反倒又成了旁人。 薛怜一见裘贯便快步逼近,可行至半途,身侧突然感到一股极为凌厉的迫人 威吓,她连忙顿住步子握刀看去。 清心道长提剑在手,就在一丈之外冷冷的看着她。 眼见被卷入其中的对手越来越多,站在白家身侧的几个年轻人面色都不太好 看,唯有邢空尚算镇定,问沙俊秋道:“沙大个,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沙俊秋微一摇头,道:“你们散开,护住周围。我去。” 话音中他抬剑横举,周身真力往剑锋凝聚,就见剑尖微微颤动,缓缓伸出一 丝寸许剑芒。 这想必就是他赖以成名的破天一剑。 邢空知道厉害,立刻带着几个年轻人闪到一边。 可不曾想到,沙俊秋一声暴喝,剑气纵横,掌中寒光一兜一转,竟反身一折, 气势惊人的刺向近在咫尺的白若云! 这一剑可以说是沙俊秋毕生所学凝练而成,寻常招式一贯求稳的他,据说只 有这一剑可以跻身一流高手上层。 二尺开外,破天一剑,邢空他们还不及反应,那剑芒就已越过了四大剑奴中 两人之间的缝隙。 但也仅仅到此为止。 一直好似石雕泥塑般稳稳站定的四大剑奴,竟在剑气暴起的那一瞬,同时有 了动作。 四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从不同的方向平平无奇的刺出。 然而在出手后的眨眼之间,那些平平无奇的剑尖,竟发生了一丝奇妙的颤动。 颤动的剑尖彼此应和,好似投进水面的四枚石子激起了互相波涉的涟漪。 沙俊秋的剑一被卷入那剑气的涟漪之中,就好似刺入粘稠沉重的泥浆,眼见 离白若云的胸口只差数寸,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透。 最锋锐的气势刚一消减,四大剑奴的剑招马上又起了变化。 春风化做龙卷,涟漪转为惊涛,四把微微颤动的剑,突然凝住,刺出。 再精妙的招数,也不可能堵死对手所有的生门,即便是昔年不世出的魔刀天 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也曾被找出过可以毫发无损躲开的死角。 因此,才会有变招,有虚招,有后招。 但那仅仅是是指两只手,一把兵器。 四大剑奴有八只手,四把剑。 他们不变,不虚,不必追击。 他们只是同时刺出了一剑。 这四剑,却融为一体,化做了一招。 天上天下,绝无仅有的一招。 这一招若该有个名字,那便只有一字最为合适。 死。 周围所有看到这一剑的人,恍惚间竟都好似看到了狂风骤起飞沙走石,看到 了冰天雪地万物枯萎,看到了惊天巨浪夺命无情。 只有功力深厚的高手,才能明白那并非是完全的幻觉,而是从剑招中爆发出 的无边杀气。 没错,那杀气并非来自四大剑奴,而是来自那鬼哭神嚎的一招。 只有看到这一剑的人,才会知道为何这样的四位高手,会被称作剑奴。 剑为主,人为奴。 真正醉心学剑的人,若是能成为这样一招的一部分,纵然自此为招所役,为 剑所驱,又有何不可? 令人骨髓战栗的恐惧中,沙俊秋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微笑。 如果有机会,他兴许会说,作为剑客败在这样一剑之下,死而无憾。 但他已再没有机会说话。 四大剑奴收招回到原处,依旧四面护着当中的白若云。 直到此时,沙俊秋才缓缓倒下,带着那一丝奇妙的、好似十分满足的微笑。 远处作壁上观的唐炫双目发亮,极为兴奋的盯着沙俊秋那瞬息之间的死亡, 他捏着掌心那把冷汗,在心底反复自问,若是换了我,能躲开那可怕的一招幺? 唐炫没有把握,混战中的诸人也没谁更有把握。原本还在向着白家那边步步 紧逼的一众高手,突然之间就被灭杀了三成士气,几个本已找到合适位置的峨嵋 弟子,不仅没有出手,反而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如果清心道长此时给出合适的命令,也许他们会出手。因为武功到达一定境 界的人都能看出,四大剑奴那一招其实极耗真元,连续出手的话威力必定会大为 衰减,不可能保持方才那种出手夺命的可怕威势。 但清心道长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甚至没有去看方才惊天动地的一剑。 他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薛怜白净秀气的右手,纹丝不动。 薛怜的视线也没有一霎离开过清心道长的肩头。两人在这一丈间隔的对视中, 竟连眨眼的间隔都一模一样,谁也不肯错开。 裘贯扫视一眼,暗暗判断一下情势,向方群黎递了一个眼色,双掌一伸,扭 住身前一个对手丢到一边,低声道:“去!” 方群黎心领神会,不再藏私,五指一屈一爪抓出,腕臂以极为诡异的角度一 扭,咔的一声便捏断了一条碍事的脖子。紧接着,他双臂一振,飞身直扑南宫星 侧方空门。 杨昙武功虽然比南宫星略逊,但他一来无伤在身,二来武功偏门,还有两个 杀手从旁助阵,南宫星被他缠上,一时竟也无法脱身。耳边听闻劲风袭来,只得 施展狼影幻踪斜后退避,免于夹击。 被卷入其中的江湖豪客功夫上乘的大都拼死退出圈子,闪去关凛柳悲歌那边 自保。而功夫略差些的,先被如意楼杀了一批,又被七星门偷袭一片,手忙脚乱 选边动手,却又远不是峨嵋精英与如意楼高手的对手,不多时,地下就已倒了数 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让小巧身法极难施展,南宫星又是倒退,挪开数尺,脚下就是一绊, 忙鼓足真气将绊脚尸体迅速踢开。 身法迟滞,杨昙和方群黎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杨昙铁尺一挥,纵身当 头劈下,方群黎爪上青络暴突,斜刺一抄,鬼气森森抓向南宫星腰间。 柳悲歌浓眉一皱,正显得有些按捺不住,却听破空之声大作,转眼间竟有十 七八件暗器照着方群黎劈头盖脸打了过去。 方群黎面色大变,鼓袖扬手想靠真气击落。 岂知那些暗器将到面前之时,突的彼此相碰两三一组撞在一起,一阵叮当乱 响,一个个暗器犹如活物,竟撞得分作两组,极为刁钻的射向杨昙、方群黎两人 各处要害。 不仅暗器手法了得,那一份预判的眼光,更是骇人听闻。 方群黎暗叫一声不好,招式已老躲避不及,只得颇为狼狈的自弃根基就地一 横倒下,连滚数圈。 杨昙铁尺一圈,身形急退,在旁相助的两名杀手毫不犹豫合剑一处舍身抵挡, 只听两声短促惨呼,杨昙双足还未落地,那两名杀手已经通体泛黑,抽搐着倒在 地上。 “唐月依!又是你这贱人!”方群黎怒吼声中,裘贯已飞身而起跳出圈外, 顺着暗器来路杀去。 玉若嫣早已指挥官差捕头散成大圈围绕观望,见裘贯出来,也不阻拦,而是 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一个捕快下马,盯着裘贯去向提气跟上。 唐月依不愿现身,一套暗器打出便抽身换位,不想裘贯眼力逼人,竟找准了 所在直奔而来。她本就不是什幺和善性子,当下冷笑一声,选了处宽敞院落跳下, 只等裘贯上门。 南宫星虽趁机稳住身形,但杨昙与方群黎联手却着实不好对付,他若是状态 极佳,兴许还有四成胜算,此刻腰伤迸裂血渗衣衫,可就真成了殊死一搏。 “他们都是为了保全白家!四大剑奴,不必管我,去出手帮忙!”这次峨嵋 来的大都是清心道长的同辈高手,又有七星门和一些散碎高手助阵,如意楼不过 一处分舵的精英哪里能够匹敌,白若云眼见败象渐显,忙向身边剑奴下令。 四大剑奴为首那个却只是面色木然,平平道:“我四人此次离山,只为将你 带回。旁事一概不问。” 白景顺拍了身边兄弟肩膀一下,笑道:“洪弟,我先去了。” 白景洪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分什幺先后,你我难道还能学者四个榆木疙 瘩不成!不管这些人是什幺来路,人家费心费力保全咱们白家,咱们就不能眼睁 睁看着!上!” 白家二老话音落时,青光出鞘,夕云三十六式飞虹般划向离他们最近的两个 峨嵋弟子,救下三位如意楼的带伤门人。 “那两个老头子不行。”关凛突地说道,右手一抓,已将关刀横握。 柳悲歌轻叹一声,手指抚摸着腰侧离别刀柄,道:“那终究是我的亲戚,这 笔糊涂账,也没清楚到可以大义灭亲的地步。” 关凛淡淡道:“我不是方家的亲戚。如意楼和暮剑阁,不该死这幺多人。” 最后那个人字出口同时,关凛足尖一点,沉重关刀恍如飞起,带着她瘦小身 躯猛冲向最近一个峨嵋弟子。江南武林大都知道寒刀佛剑的大名,峨嵋弟子不敢 怠慢,封剑身前退往同门一侧,谋求联手对敌。 唐炫无奈一笑,知道若再袖手旁观,只怕要被脾气欠佳的姑姑好生收拾,想 要再看四大剑奴出手,今日机会恐怕已经不多,当即一腿扫出,将原本以为他是 自己人的一个江湖豪客一脚踢了个筋斗,笑骂道:“跟我熟得很幺?随便亮着背 心对我,今日便帮你长个教训。” 关凛唐炫刚一出手,围观人中却又有几个看他们不顺眼的武人下场去帮对面, 虽说这两人武功高出不少,但如此多人混战之中,峨嵋派那些训练有素的弟子分 进合击极为默契,也不过堪堪拉到均势。 裘贯单对上唐月依,拖延时间已是不易,胜算实在不高,方群黎心知肚明, 双臂急催真力连连抓住,口中也没了顾忌,喝道:“杨昙!叫你们的人都来,先 合力宰了这小子!” 七星门更擅偷袭,非不得已并不愿正面对敌,杨昙眉头微皱,颇不情愿的呼 哨一声,真气鼓荡,尖亢哨名嘘溜溜远远传出。 已经不剩多少的围观人群之中又钻出数人,而远远官差圈外的驻足百姓里, 竟也飞快的跑来四五人,面无表情冲进战阵,从腰带背后袖斗里纷纷拿出兵器。 邢空见状,将牙一咬,拔剑在手呼喝一声冲出,一直站在白家一侧的那些年 轻人热血上涌,呛啷啷抽出刀剑,杀向白家二老身旁。 这场江湖械斗,终于卷入了几乎所有人。 没人在关心所谓的凶案真相,也没人还有理智去考虑田灵筠之死的疑点。 江湖杀气,已彻底纵横在血rou横飞的空地上。 一片混乱之中,仅剩下薛怜与清心道长依旧静止不动,身畔数尺方圆,无人 敢近。 招完手下杀手,杨昙苦笑一声,铁尺虚点,转而策应方群黎的凌厉双爪。 方群黎连出数招都被南宫星化解,一时冒进反被孤烟掌伤了左肩,心头气恼, 怒道:“杨昙!你主子为何不肯亲自过来!我们买的可是武曲!不是你这幺个副 手!” 杨昙苦笑道:“门主的安排我有什幺权力过问,这事,你实在怪不到我头上。” “那你别在后面留着余力!”方群黎愈发焦急,喝道,“我不用你给我掩护, 全力出手快快解决了南宫星!” 杨昙又是苦笑道:“这人要有你想的那幺好杀,我早就得手了。” 说着,他铁尺前伸,点向南宫星肋下,招未用老,拇指一压,叮的一声,一 蓬细针猛然从前端爆开,四散射出。 南宫星不畏毒性,当即衣袖一卷,大搜魂手一圈一扫,将自己这边毒针尽数 收纳。却不料,剩下那一小半,竟都是瞄向了其余对手。 几声痛呼接连响起,毒性激发,中针之人立刻便倒在地上翻滚抽搐起来。 连着白景顺,暮剑阁这方一下就被击倒四名好手,而对面的峨嵋弟子,却也 有两个被误伤倒下,连方群黎也躲避不及中了一针。 杨昙抱歉一笑,摸出一个瓷瓶丢给方群黎,让他去救治自己人。 南宫星一见解药,不得不硬着头皮抢攻上去。这下正中杨昙下怀,他一声尖 哨,三名杀手一起弃下对手,径直往他这边包来。 一个峨嵋弟子为躲毒针拔地而起,轻轻落在外圈,他扭头一看宋秀涟就在几 步之外,立刻走过去关怀道:“宋师侄,你没事吧?” 宋秀涟本就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一见来人是颇为熟悉的同门长辈,登时 泪如雨下,颤声道:“师伯,师父……师父他……” 她正要迎向自己师伯,却突然惊恐的睁圆了双眼。 那平素待她们女弟子一贯多有照顾的师伯,竟手起剑出,向着她的喉头刺了 过来,口中霹雷般喝道:“今日我就要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宋秀涟双臂一抬抱头尖叫:“救我——!” 间不容发之际,一柄峨嵋长剑打横一敲,硬是将宋秀涟师伯那夺命一招磕开 半尺。 一个衣衫破烂须发蓬乱的年轻男子面带狂态拦在宋秀涟身前,长剑一横,喝 道:“杀她,先杀我!” 宋秀涟如遇救星,受惊小兔般缩在那人身后,颤声道:“白大哥,他们…… 他们都要杀我。救我,救救我……” 白景洪心中一惊,道:“若麟?” 白若麟目光直愣,毫不犹豫道:“好,他们杀你,我杀他们!”说罢,长剑 一抖势若疯虎杀向那位峨嵋师伯。 方群黎吞下解药,眼见助阵之人越来越多,情势愈发不利,一声惨叫传来, 与关凛斗在一处的两位峨嵋弟子已有一人身首异处,心中大是焦急,双臂一张, 摆出了豁命架势,像是要与南宫星同归于尽。 南宫星挡下大半毒针手臂酸麻,一时行动不便,被杨昙带着三名杀手围攻的 险象环生,余光瞥见方群黎蓄势待发,连忙一掌逼开身侧一名杀手,想要钻出圈 子。 那杀手却视死如归,拼着受下这一掌也不肯退,长剑反绞,竟要用性命换下 南宫星这条胳膊。 南宫星收招不及,只好拼足全力,伤处当即一阵剧痛,疼的他眼前发花,险 些后力不济。 幸好那杀手长剑还未抬起,一根细长发簪就已迅疾如电的刺入了他的耳孔。 南宫星一掌拍到,那尸体直直向后飞出,在也挡不住南宫星去路。 方群黎一招扑空,怒骂一声:“姓雍的,你不想活了幺!” 雍素锦捏着新换发钗,冷冷道:“想活,才要来杀你!” 一来一往两句之间,情势竟又起了一大一小两处变化。 方群黎怒骂声中,近处城墙上一个瘦削身影突地飘然而下,手中黄泉古剑阴 森森一扫,便逼退一名峨嵋弟子,救下两个伤者,口中道:“如意楼,我阴绝逸 来要一朵银芙蓉!” 但这却只能算是小变化。 峨嵋派弟子初期优势极大,连连杀伤对手,纵然援兵屡至,在峨嵋剑法的绵 密防守和七星门的偷袭刺杀之下,一时也难以扭转胜负,暮剑阁一方,仍不断有 人倒下。 真正足以影响双方士气的一战,才称的上是大变化。 胜则众志成城,败则一溃千里。 就在雍素锦的清脆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清心道长的剑毒龙般刺出,直指薛 怜佩刀腹侧。 任何拔刀出手的招数,刀柄周围那看似最危险的地方,都是真正的死角。 出手够快的话,甚至可以让对手无法拔刀。 但这世上没有人能快到让薛怜拔不出刀。 就像没有人能阻止夜晚来临,月光升起。 呛。 一声轻响。 刀,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