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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想要什么?我想要一个孩子

    比赛拿了冠军,全队上下都在庆祝,铁腕教练也难得露出了个笑,给大家放了两天假,该去哪玩去哪玩。

    韩东却带着陈念安上了高铁,两小时后转车搭乘火车,一小时后又坐上了一辆小巴,路从水泥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泥路。

    陈念安看着窗外的大片大片的农田,想起了这是原主的回家之路。

    原主到省会读书,半工半读,不仅要负担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要定期往家里寄钱,因为这是这个小山村的"传统",年满18岁的女孩子不管是在外打工还是读书,都要寄钱回来。

    因为这是这里亘古不变的规矩,成年未嫁的女孩子要扶持家庭,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也要给哥哥或者弟弟攒彩礼钱。

    下车的时候,韩东护着陈念安从座位出来,他个高,脑袋差不多要顶到车顶了,弓着腰才能勉强站着,坐久了车,用定型膏抓的头发都塌了。

    他从没体验过这么颠簸的路,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穿一件黑色的外套,斜挎着背一个运动包,肩宽腿长,特别有男人味,与破败的小巴、老实巴交的穷苦农民所组成的背景很是不相称。

    “嚯!好高的男娃。”

    陈念安被男人护着往外走,听到原主记忆深处的乡音忍不住往回瞥了一眼,没看到说话的人,倒看到男人俊朗极了的一张脸。

    “专心走路,别摔了。”

    “哦哦。”

    陈念安乖乖点头继续往外走。

    他们到这个小村庄才下午四点,天高而远,瓦蓝无云,风吹来了水稻、果蔬的芬芳气息,站在路边的陈念安一时间有些腿软,原主身体对这个地方的复杂情感传递到了她身上。

    等小巴哼哧哼哧开走后,陈念安拢着被风吹起的发,仰着脸看向侧过身给她挡风的男人。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外套胸前的拉链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拉起,连带着帽子也被套在了头上。

    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个星期前你发烧那晚,听到你讲梦话说想父母了,有空了就带你回家看看。”

    陈念安仍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听到这个回答时思绪背狠狠地撞了一下,瞳孔颤动。

    她想的父母当然不是原主的父母,想回的家自然也不是这个虚拟世界的家,但男人的话还是让她很感动。

    她的手手攥着衣摆,瓮声瓮气道,“谢谢你。”

    “谢什么,走吧,到这里就得你带路了。”

    韩东拉起她的手塞进自己热哄哄的口袋里,大手叠着小手,指缝贴着指缝。

    rou贴rou的感觉很是微妙,也许触碰的温度、皮肤的触感通过手传递到了心里,陈念安心情复杂。

    她目视前方带路,但心里的动荡却久久未能平复。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一处离家很近的小山丘,站在小山丘往向了那个原主生活了18年的农村小院,原主父母都在院子里干农活,脸上布满了沟壑。

    两行泪从眼眶落了下来,被冷风一吹,热的成了冷的,陈念安的心也是凉津津的。

    “要去打个招呼吗?”

    一直沉默远眺的韩东开了口,他看着陈念安不做任何评价。

    “不要,看一眼就好了。”

    陈念安摇摇头,她身上唯一的暖意是来自塞在韩东口袋里被他握着的手。

    “好。”韩东点点头。

    “不问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男人配合道,偏浅一些的褐瞳在田野的背景里染上了些柔光。

    陈念安的目光越过家里的小院,往更高更远的蓝天望去了。

    “因为我读书的事情跟家里闹了点矛盾。家里经济不宽裕,又有个弟弟,mama说没必要花那个钱读书,想让我直接去工厂打工。我没听他们的,连录取的学校都没跟任何一个人讲,我在县里办了助学贷款,没有大人不作数我就求了老师,还在网上弄了个村里的假章盖上了....”

    她说起假章这个事情的时候既有后怕,眼神里有闪出狡黠的闪光,配合着脸上那两行泪痕,此刻的她有一种比天上的飞鸟还要自由的感觉。

    韩东心脏被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把那只软软小小的手攥得更紧了,好像这样她才不会突然从他面前消失不见。

    “一路一来都是勤工俭学还要往家里寄钱,所以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才特别着急。”

    她突然想起什么,往东北方向指了指,韩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几座破烂残损的平房。

    “那里就是我小学的学校,你大概不能想象我的小学生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但还是鼓起了勇气,因为面前这个男人是她信任的男人。

    “五点钟就要起床去山上砍猪草,好在有同村的小伙伴结伴一起,你知道吗?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几个人一人点着盏煤油灯,才不至于掉进山沟沟里去。熬猪食、喂猪、喂鸡鸭鹅了之后才是给家里人做早饭,吃完后洗了碗才能去上学,初高中是在镇上读的,每天往返也要时间....”

    那段日子太苦太苦了,陈念安光是口述着说出来都感觉到万分的沉重和无尽的绝望。

    “其实我爸妈还是有"远见"的,他们拼了命要供我读高中,是想嫁给隔壁村首富的儿子。”

    她落寞地垂下眼,随后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皮相确实长得还可以嘛。”

    她眼里的悲凉和深远的绝望刺痛了韩东的眼,随着她的描述,他在脑海里刻画了一个伤痕累累却又顽强坚韧的女性形象,这女性形象从五六岁的小小个女生,一步步在他的脑海里长大,长成了现在陈念安的模样。

    她已经尽她所能地摆脱这个贫困愚昧小山村对她的影响了,殊不知外面的世界同样残酷,在她纤细的身体上落下重重一击。

    激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良久,他才轻声说了句。

    “好辛苦。”

    丰收的季节里,稻田里金光灿灿的,可收获这份沉甸甸粮食的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呢,它们又能给种植它们的人们带来多少收益呢?

    这个问题韩东未曾想过,他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不知道什么叫吃苦,身体素质好又耐造,有太多的精力需要发泄出去,除了篮球,他的学业、投资、名下的公司都相当不错。

    只有站在这片黄黑的土地上,才能引发他对底层人民,对粮食,对公平的思考。

    两人皆沉默,陈念安眺望远方,韩东则凝望着她。

    这个女孩子外表很是柔弱、有着不符合乡村的白皙皮肤和漂亮长相,可这些到底是她出身给她的优待呢,还是将她推向另一重地狱的”恶魔之手”?

    可她孱弱外表下有着相当坚韧的底色,从她在省队里日常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了,不管被怎么”欺负”,她的心态都是好好的,像一颗柔弱却顽强的小草,时代、环境在她心底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她没有选择自暴自弃,而是与命运直面对决。

    她和所有韩东交往过的女朋友、一夜情对象都不一样,她是值得被好好珍惜,被好好对待的。

    描述完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陈念安对于原主的悲惨身世无比同情,心痛到无以复加,她甚至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去观察韩东的表情,更别提去攻略他,让他心疼,好收割一波爱意值了。

    心头被淡淡的忧伤、怅惘笼罩着。

    陈念安还在为这个女孩子默默流泪,眼泪很快被风吹干,有泪痕的地方干巴巴的,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肯定不好看,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蛋干巴起细纹,鼻子红彤彤的,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已经”演”了这么久了,今天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情绪吗?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到,但是很意外的是,爱意收集的机械提示接连响了两次,两次各三十分,算上前面的,对韩东的爱意收集直接飙升至80分。

    惊喜中的惊喜,意外中的意外,明明她什么的都没做,竟然能收到这么多分!

    她被砸晕了,一时间不知道这个系统是什么脑回路,又或者说这些男人是什么脑回路。

    “你想要什么?”

    男人问并用手背试去她脸上半干的泪痕。

    陈念安的思绪已经在惊喜的兴奋中转了回来,她是要回家的,一定!

    她压住自己的兴奋,持续在苍白的脸上描绘浅淡的哀伤,坚韧的镇定,沉静。

    “我想要一个孩子。”

    轻柔的女声在消失在风里。

    陈念安的回答出乎韩东的意料,他以为对方会哀求他帮她解除那份强盗合同,或者给她找一个工作,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呢?

    “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

    尖细的下巴缩进了暖杏色的领子里,陈念安垂下眼睫,眼下压着黛色的青黑,像一只飞倦了的鸟。

    她的回答根本就是答非所问,但韩东还是接受了,低沉磁性的声音随着风飘了出去。

    “好,我给你一个孩子。”

    “不能的。”陈念安摇摇头。

    “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肚皮,几乎是呢喃着小声道。

    “这里坏了,几乎不可能有孩子的。”

    “怎么回事?”

    “上大学的时候组织过体检,医生说的。”

    “试试,会有奇迹发生的。”

    灿烂的阳光从耀目的明亮到灰败的黯淡只在转瞬之间,大片大片浓郁的暗色正在取缔光晕,一身黑的韩东明明是跟暗色融为一体的,但他此刻在陈念安心里却是周身散发着柔光的。

    “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沁凉的手被男人宽大的手掌包着,热意势如破竹地侵上来,驱逐着寒冷,陈念安被韩东牵着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