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第三十九章【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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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这次手术很成功,孩子现在各项体征也很稳定,你们就放心吧。” 手术一结束,俞南雁立刻出来报了平安,孟旖晚与何皎皎同时松了口气。何一方的第三次手术是在安贞医院做的,主刀医师是俞南雁跟了六年的硕博导师,国内最有名的心外科专家之一,出诊时往往一号难求。 “俞大夫,谢谢你。”孟旖晚主动向俞南雁伸出了手,“这次多亏了你,一方才能顺利做上手术。”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俞南雁莞尔一笑,回握住孟旖晚的手,说:“旖晚你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南雁,一方这次手术算是根治了吗?”何皎皎的眼里满怀期待,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结婚前的这次手术能让女儿做一个健康的正常人。 “对于大部分先心患者来说越早手术,自愈的可能性越大,但一方的情况比较复杂,她现在还小,我们无法准确判断病情会如何发展,这次的手术也只是尽可能提升孩子今后三到五年内的生活质量。”俞南雁安抚地拍拍何皎皎的肩,“饺子,定期带孩子来复查吧,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只要你们开口,我保证让一方顺利入院。” 何皎皎咬了咬嘴唇,心里还是绞着难受,她不甘心地又问:“就没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了吗?” 俞南雁沉默片刻,认真地说:“针对一方这样情况复杂的病例,老师和我都觉得心脏移植是比较高效的解决方案,但难度和风险也大。我国心脏移植手术起步比较晚,供体也难找,儿童心脏的捐赠者就更是可遇不可求了。手术就算成功了,后半辈子也要终身吃抗免疫排斥的药。”他又推了下眼镜,说:“先保守治疗吧,如果一方的病情恶化咱们再考虑移植的事儿。” “好,谢谢。”孟旖晚点点头,又努力冲俞南雁笑了笑。纵使心里不是滋味,他也不得不承认何一方看病得事俞南雁帮了大忙,他更明白俞南雁这么做都是为了何思君。 “对了,何叔叔呢?”俞南雁笑着多问了一句,“他今天不来陪一方手术吗?好久不见他了。” “老何他今天有演出,推不了,我没让他来。”不提还好,俞南雁一提何思君的名字,孟旖晚一下又来了火气。一如当年在电话里,他针锋相对地咬了回去,“你们上周不是刚见过吗?这才几天啊?”何皎皎见状拽了拽他的胳膊,笑着给俞南雁赔了个不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和俞南雁不对付,刚想劝他脸色别太难看,可他却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 “孟旖晚,你干嘛啊!” 何皎皎的音量顿时抬高了一个八度。良久,孟旖晚才迎上她的目光,眉眼里尽是幽怨与不甘。怎料他话锋一转,闷闷地问她:“你要和石田田结婚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见此,俞南雁尴尬笑笑,看看姓孟的,又对她说:“饺子,婚宴上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家馆子全包了。” 午饭他们去了前门那家肯德基,孟旖晚特意多买了一份土豆泥和粟米棒打算带回医院,这都是他的小宝贝最喜欢吃的。何皎皎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偷偷瞄他,他咬着吸管喝着橙汁,没有说话,只有汽水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放下杯子,吸管那头已经被孟旖晚咬瘪了。她终于听到他开了口:“全世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要结婚了的人吧?”她避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忽然间她紧张攥着的手被他覆在了温热的掌心里。孟旖晚莞尔一笑:“没事,姐,一方以后要改口叫我舅舅啦。” 何皎皎嫁给石田田那年夏天,孟旖晚也从戏曲学院毕业了。来看他毕业大戏的人不仅有何思君与李芸,何皎皎也带上石田田一起坐在了观众席。这次毕业,他在台上演了一出《贵妃醉酒》,博得了台下满堂喝彩。戏幕落,他还未卸妆,他姐就溜去了后台瞧他。瞧着她身后还跟着个姐夫,笑容在脸上凝固片刻,他硬是又强迫自己喜庆地乐呵起来。孟旖晚双手捧着一只贵妃盛酒的金杯,送到了jiejie何皎皎的面前。 “李芸是我第一个师父,领我正式入行,学梅派青衣。师父把她珍藏的一对《贵妃醉酒》的金杯送给了我做大学毕业礼,老古董,真金的玩意儿。如今姐夫在场,我便自己留一只,另一只送给jiejie你,让它作为嫁妆,陪你一起入石家的门。”他把那只金杯举过头,目光偷偷从杯沿穿过,落在她的脸上。他看着她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接过金杯,轻轻应了他一声:“诶。” 婚礼前一天,何皎皎带着何一方回到了与何思君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里,按规矩第二天石田田要亲自来接她过门。晚上何思君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全是两个孩子爱吃的,他跟孟旖晚不停地往何皎皎与女儿的碗里夹菜,眼前的菜堆得都冒了尖儿,她一声不吭全扒拉进了肚子里。半年前老何捡回来的狸花猫已经长大了,在饭桌下眼巴巴地蹲着。老何撕了一块扒鸡腿rou,扒了皮,还在水杯里涮了涮,而后才扔在地上。看着猫吃得开心,他也宠溺地笑起来:“妞妞乖。”这时她笑出了声,老何问她在笑什么,她说想起小时候爸爸也这么叫过她。 夜里,何皎皎瞪着眼睛好一会儿也没能睡着,看看熟睡的女儿,她犹豫再三还是起身下床,推开房门,她看到何思君那屋有灯光从门缝中漏出来。最终她悄悄走到了孟旖晚的屋门前,里面没光,他估计是睡了。脚边毛绒绒的,她低头一看,妞妞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喵地冲她叫了一声。何皎皎的手悬在门把上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落下,她又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她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那没开封的套被她汗湿的手攥得变了形。 大婚吉日清晨,李芸按响了老何家的门铃,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赶来给何皎皎画新娘子妆、梳新娘子头。看着她床头那只金杯,她一怔,随即笑着说自己是借花献佛了。梳妆镜前的何皎皎手里捧着一本相册,乐此不疲地和李芸说起每张照片背后的小故事。起初,照片多是小时候的何皎皎,等这姑娘再大些了,就又有了很多老何与女儿的合影,青春期的何皎皎在镜头前表现得与老何极为亲昵。李芸的眼神随着何皎皎的指尖何皎皎翻过一张张照片,渐渐地,她的眉眼弯起了笑意,照片里有她了,虽然不多,但是每一张她都依偎在老何身旁笑得非常开心,再后来,相册又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那是她的徒弟孟旖晚。孟旖晚在何家过的第一个春节,他们一齐去照相馆拍了张全家福,老何与小何站在中间,她与小晚这孩子分别站在那两人的旁边,老何与小晚却不约而同地把手扶在了饺子的背后。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一张陈旧的老照片,照片由两半拼成,一半保存完好,一半尽是补了又补的痕迹。李芸一眼就认出了那半张破碎照片里的男人是何思君,他旁边的女人面容娇好,笑靥如花,怀里抱着个女婴,不用猜她也知道这正是两个孩子的生母。以前何思君告诉过她,饺子的mama姓孟。她盯着那姓孟的女人看了好久,又翻回那张“全家福”看了又看,恍然间两张照片似乎重叠在了一起,孟旖晚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容颜。半晌,她自嘲又自卑地笑了一下,“全家福”里的她反倒略显格格不入了。 “芸姨,今天婚礼你就坐我爸身边吧,我和田田给你俩拜高堂。”何皎皎眼瞅着李芸的眼圈红了,她赶忙给芸姨擦了把眼角的泪,又笑着说了句:“芸姨,这些年你辛苦了。”虽然mama的位置无人可替代,但她还是想自己能有个完整的婚礼。梳妆打扮完毕,她提着白纱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兴冲冲地跑出去问何思君与孟旖晚好不好看。老何抹着眼泪用力点头,弟弟冲她咧嘴一笑,俩人连声夸赞:“好看得不得了。” “爸,李芸阿姨,我能和小晚单独待会儿吗?” 犹豫片刻,老何还是点了点头。何皎皎拉着孟旖晚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把门轻轻关好。门刚一关上,那朱红的双唇就向他吻过来,她说希望他最后一次再亲亲她。可是一根手指轻柔地贴在她的唇前。 孟旖晚的嘴角跟着心一起抽了一下,他笑着说:“姐,我答应老何了,绝对不会再碰你了。”眼泪难以自控地淌下来,他手忙脚乱地为她抹掉泪,连连温柔安慰她:“别哭,别哭,妆哭花了新娘子可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