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1(养伤,生病,无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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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紧赶慢赶在落锁之前进了城,倒是真如雁回所预料的,城门口较三年前又多了不少守卫。走近了发现,其中有几个虽身着布衣,但身姿挺拔,眼中精气外泄,显然是玄门弟子。 雁回拉起缰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阵,拿不准这些生面孔究竟是哪位真人座下的弟子。 守卫尽职尽责地查看商队的文书,几个玄门弟子径直走向最后的马车,和雁回打了个照面。 雁回笑着搭讪:“各位仙友,如今永州城是有什么盛事吗?劳动各位来城门看守。” 为首一人见她开口便称仙友,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是何派弟子?” 雁回道:“我原先是辰星山的,资质不行,被赶下山来了。如今没办法,跟着客商混口饭吃。各位仙友是哪位真人座下?说不准往年玄门大会时,我们还有缘见过呢!” 随即便有一人讥笑道:“以你被赶下山的资质,也能参加玄门大会?” 雁回眼角抽了抽,好歹是听见了对面自报家门:“我等乃广寒门弟子,受门主之命前来值守,绝不放过任何前来作乱的妖怪。” 为首那人扔了一个眼神,说话的便马上住口了。他目光捕捉到雁回腰带上坠着的辰星山玉环,中间嵌着一枚灰色的妖牌,便伸出手道:“你的妖牌给我看看。马车里是你的妖仆?” 雁回从善如流递上妖牌,主动掀开帘子,道:“是,偶然间捉到的锦鲤妖。”随即她转头对车里的天曜道,“阿福,过来查验下身份。” 掀开帘子,天曜端正坐在车里,闻言也只是淡淡瞥了雁回一眼,便十分配合地弯腰探出身子,任值守的玄门弟子查验了眉间的妖仆印记。 “是妖仆,没问题。” 为首那人打量天曜,发现他相貌昳丽,却面色苍白,似有病容,颈侧还有一块狰狞的咬痕,便似笑非笑地瞧着雁回,问道:“怎么你一个主子在外奔波,妖仆反倒坐在马车里不动如山?” 雁回面上显出一点尴尬之色,招招手让他凑近来,便附耳道:“这事说来尴尬……我那方面癖好特殊,看他人形漂亮才收了做妖仆,折腾了一路,自然让他在马车里好生养着。” 玄门当中虽人人以光风霁月自居,但这些私密的事情倒不算太过稀奇。为首那人大约也是听过身边有过玄门人收相貌好的妖仆做禁cao的事情,便也没有太过讶异,又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天曜,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顺利进了城,雁回先将天曜安置在了一家客栈里,把人在床上放好了,还给他掖好了被子,才道:“方才城门口的是广寒门弟子,往年值守城门的基本都是普通守卫,最多也只是些小门小派的弟子,如今一下子派了好几位广寒门的弟子,你怎么看?” 天曜倒是毫不意外:“因为龙角就在这座城里。” 雁回一愣:“你感觉得到?说顺路当真不是在骗我?” 天曜看她一眼:“原先的确只是打算缠你帮我找龙角。” 雁回一阵无语:“果然还是个小骗子。” 天曜阖眼假寐,道:“如今我目的达成了,也把自己骗成了你的妖仆,这下可满意了?” 雁回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没吃亏,但内心隐隐吊着点担忧,想来还是不知未来遇到素影会如何。但当下她已到永州城,马上要见到自己相熟的朋友,心都跟着大了起来,于是叮嘱他藏好气息,好好养伤,随即便去找自己那位朋友去了。 三年过去,城里的变化倒是不大,只是路上时不时路过一队玄门弟子,挨家挨户查验妖仆,一点不给无主的妖怪混进城里的机会,带得整个城里的气氛都凝重起来。 她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了一方庄园前,前门匾额上书“忘语楼”,不由得面上带笑,正要进去,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下了。 小厮是新换的,三年前雁回没见过,小厮自然也不认识雁回。说了好半天,雁回才看那小厮进去通传。不过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熟人便亲自来门口迎她了。 雁回惊喜道:“玉沥!许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来人是个长身玉立的俊美公子,闻言也笑道:“怎么会不认得?雁姑娘,主人听说你来,已经在里面恭候了。” 雁回随玉沥穿过前院,四顾所景皆是熟悉,与三年前见过的并无二致。一直进了前厅,便见一群衣香鬓影的美人簇拥过来,开口便唤“雁姑娘”,是清脆的少年声音。 弦歌年纪比雁回大上一些,上回雁回来时且还算青涩,瞧见弦歌养了这些莺莺燕燕的不禁咋舌。如今雁回再来,发现这群美人里少了几张熟面孔,又多了一些新人。 雁回与相熟的面孔一一打过招呼,便听见有人叽叽喳喳道:“姑娘来了!”自动在雁回跟前散开,让雁回好看清来人的模样。 来人一袭浅粉裙装,身姿飘逸,腰上挂着一圈银饰,定睛一看,全是叮叮哐哐的妖牌。视线往上,此女相貌艳丽,媚骨天成,一眼扫过来足以勾魂夺魄,只是面色冷淡,一面摇着手上的美人扇,一面上下打量了雁回一番,随即转身在后面的舞台上坐下了。 雁回对她此举毫不陌生,反而促狭地看她如何表演。 “自从三年前一别,也不见你再来。”弦歌悠悠开口道,“只怕是早把我忘了。” 语气幽怨,说得倒像是真的埋怨雁回不来一般。 雁回扫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美貌少年,便知道她这三年依旧过得潇洒,衣香鬓影,酒池rou林。这些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弦歌收来的妖仆,也不做别的事情,就专职伺候弦歌一人——在情事上。 弦歌喜好男色不算什么稀罕事,永州城几乎人人知道那忘语楼的老板娘收了不少美貌妖仆专供消遣。只是雁回知道,弦歌与她一样,在情事方面喜欢做上面那个。 三年前弦歌得知雁回喜好,甚至兴致勃勃地让她在自己的一众妖仆里挑两个带走。雁回在一群衣袂飘飘、身姿纤细的美貌少年里看了一整圈,最终向弦歌摇了摇头。 如今雁回见弦歌喜好依旧,熟悉之感更胜,上前轻浮地挑起弦歌下颌,调笑道:“美人莫见怪,我可想死你了。” 弦歌总算绷不住冷淡的做派,展颜一笑,双臂搂上雁回脖子,让她抱起自己原地转了两个圈。 闹完了,弦歌细细打量雁回,笑道:“三年不见,你倒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这话倒是没错。雁回此次过来,身量比三年前高了不少,原本与弦歌不相上下,这回竟比弦歌高出了两寸有余。五官也长开不少,叫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是清丽又英气的少年侠女。 雁回道:“可别提了,我被师父从辰星山赶下来,一路奔波到你这儿,只怕是又累又丑。” 弦歌闻言,脸色凝重下来,挥手屏退了一众妖仆,拉着雁回一路在后院亭子里坐下,才忧心道:“你师父怎舍得赶你下山?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快和我好好说说。” 雁回简单说了自己被赶下山的始末,随即拉着弦歌的手道:“好姐妹,这次我过来,想求你两件事。” 弦歌嗔怪道:“你我之间谈什么求不求,是不是手上缺钱用?我先拿点给你。” 雁回摇摇头:“路上我揭榜捉妖,手上暂且不缺钱花。只是想问你要一样东西,能遮掩妖怪身上气息的,你这里可有吗?” “自然是有的。不过,你要这个东西干嘛?难不成你带了无主的妖进城?在哪呢?” 雁回两手捧住她的脸,免得她好奇频频往后看,继续道:“我带了,只是他现如今是我的妖仆,身份比较复杂,不好叫人发现,所以我才想找个东西遮掩一下他的气息。他现下身上有伤,不方便随我奔波,于是将他安置在了附近一家客栈里,回头我带他前来拜访。” “你的妖仆,身份复杂……”弦歌眼睛微咪,透出一些锋利的精明来,“我暂且不问你和他的渊源,第二件事呢?” 雁回道:“第二件事,可否帮我查一查,心脏天生残缺如何补救?” “心脏残缺……”弦歌思索一阵,“这个心脏残缺的人,不会是你吧?” 雁回爽快道:“是。要是找不到法子,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死了。” 她这话说得也没错,照天曜那副样子,说不定哪天就先掏了她心口的护心鳞。这东西是他的,他拿回去也无可厚非。 弦歌吓了一跳:“这么紧迫?你别急,我会尽快给你打听到的。” 雁回握了握她的手,郑重道:“大恩不言谢,你以后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我好了。” 弦歌摊开她的掌心,指尖在上面画了个圈,漫不经心道:“可以啊,倒也不用你干什么,陪我睡一觉就当报恩了。” 雁回毫不意外,收回手,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道:“你那些漂亮男宠们还伺候得你不舒服啊?” 弦歌笑眯眯地看她:“三年前哄骗你做过一次,从此就念念不忘了,这可怎么办?” 雁回只得无奈地看着她笑。 回到天曜修养的客栈,雁回一推开门便见他站在窗边,侧着身子往外看。她不由得开口道:“不是痛吗?怎么不好好躺着养伤?” 天曜回头看她,道:“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雁回表情一滞:“谁跟你说我不回来了……别装可怜,你和我结了妖仆契约,如今我不会再扔下你不管了。” 天曜垂下眼,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雁回管他信不信。她上前扶着天曜回到床上坐下,看他脸色还不怎么好看,但比先前在马车上气息奄奄的样子还是好多了。她从怀里掏出弦歌给的锦囊交给他,道:“这是我替你要来的锦囊,比那半截无息木好用,你先带着吧。” 天曜接过,低头在锦囊上嗅了嗅,才放进了怀里。雁回扶着他躺下,忽然冷不丁听到一句:“素影如今就在永州城。” 雁回一愣,随即一丝危机感窜上了心头,手脚几乎都有些发凉。 她干涩开口道:“你感知得到龙角也就算了,素影在不在你也知道?先前爱过,至今心意相通是吧?” 雁回一句话刚落地,一只手还垫在天曜背后,明显感觉到这人僵了僵,随即福至心灵,连忙从床边闪开,一小团龙火几乎是擦着她鬓边过去的。她抬手扯过自己脑后马尾,瞧见发梢正燃着几点火星,连忙吹灭了,怒道:“喂!你干什么!” 天曜侧着身子撑在床边冲她冷笑:“你再多说一句,我便烧了你整颗头。” 雁回方才脱口而出,这会儿才回过味来。他如今这个凄惨的境况,全要归咎于素影,照常理自然对她恨之入骨,恨不能噬其rou饮其血。只是雁回方才忽然就想到,这妖龙千年来第一次动真心,爱之深情之切,又恰好碰上杀身之恨,爱与恨都在一人身上,刻骨铭心,只怕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她倒不如何可怜他——自从被他装可怜的戏码骗了多次之后便不可怜了——只是觉得复杂。回想一番她跟这妖龙如今的关系,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各怀鬼胎。 天曜要借她的力量拿回身体其它部分,且不知是否尚且惦记着她心口的护心鳞,如今就算示弱也身怀各种麻烦。雁回的鬼胎倒十分简单——起了色心,难以割舍。天曜拿捏住了她这份色心,她也暂且管制了天曜这副躯体,目前来看胜负难分,十分和谐。 雁回险些被燎了头发也不动怒,天曜一番狠话放出来也色厉内荏,毫无杀伤力。她道:“你烧,烧没了看谁还能护着你。” 天曜低下头去没再说话,雁回本以为他是自觉理亏无话可说,可仔细一瞧发现他支撑不住,伏在床沿细细地发抖。头发又长了,从肩头柔顺地落下来,显得格外乖顺可怜。 雁回又走近前去扶他,问道:“你怎么了?才这么动了一下手,伤势又发作了?” 把人翻过来,瞧见他神色痛苦,眉间忽闪忽闪的妖仆印记,雁回便懂了——妖仆契约,他是不能对她动手的,否则要受惩罚。 天曜勉强睁开眼,看着雁回的眼神里写满愤怒。若不是雁回知道,只怕要以为龙火是从他眼睛里喷出来的。可能是因为疼,眼底蓄了一点泪光,叫雁回硬生生看出点委屈的情绪来。 “头疼吧?头疼就对了。”雁回轻轻在他眉间印记上点了一下,“你别忘了现下你是我的妖仆,不可对我动手,不可对我不敬。还瞪我?别瞪了。” 好不容易把这阵头疼忍过去,天曜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本来身上带伤就虚弱,这下一番折腾又几乎晕过去。雁回将他在床上摆好,盖上被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自己也困了,打了个哈欠,起身拉上屏风,在屏风外的榻上躺下,几个呼吸间便睡着了。 雁回睡醒时室内一片漆黑,窗外月明星稀,已是半夜。听着里间没什么动静,雁回点起灯,去瞧瞧天曜状况。 走近了,雁回听见床上呼吸声散乱,不像是安稳睡着的样子,手上拿着灯去照天曜的脸,发现他皱着眉头,嘴唇似有干裂。探手一摸,竟然是发起热来了。 雁回暗自叫苦,举着灯下楼去找小二,找了半天没找到,只能自己去后院打来一桶水去厨房烧热了,一手举灯一手提桶回了客房。 这几日奔波下来,又是受伤又是受凉,生病发热倒也在情理之中。天曜烧得神志不清,雁回伸手把他抱起来,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她动作利落地解了他腰带,把潮湿的衣服脱了下来扔在一边,随即草草地用热水给他擦了一遍身子,又把人放回床上,在他额头上放了一块浸了冷水的帕子。 到了第二日清晨,雁回再探他额头,发现热度依旧,便大清早地去找来了大夫,搭脉看过才罢。 天曜烧得头昏昏沉沉,迷糊间听见雁回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视线模糊地看着雁回的侧影,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是正午,雁回正捧着一纸包的包子,吃得正香,见人醒了,咽下嘴里的面皮和rou,随口道:“可算醒了。饿不饿?我让小二给你弄点吃的。” 天曜身上热度未退,依然昏昏沉沉的,听见雁回的话过了半晌才理解了意思,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状况,虽没什么胃口,也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雁回放下包子,转身下楼去喊小二。 天曜阖目缓过一阵晕眩,低头一看发现身上衣服换了新的,想来是雁回指使小二给他换的。桌上的包子还冒着热气,雁回让小二端碗粥上楼来的声音也听得清晰。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素影。截杀尚且未曾实施之前,他看素影总是爱中带着敬的。那是个极尽清冷的人,天曜曾经很难想象她笑的样子,更不谈看她一身风尘地出现在老旧的客栈里给他递上一碗粥。 前尘往事,倒也不必再提。如今提起素影,唯有仇恨才可解心头焦躁。 雁回端着一碗粥回来,顺手关上门,走到床边先把人扶起来,再轻车熟路地吹一吹碗里的热气,舀起一勺喂给天曜。 天曜面对送到自己唇边的热粥,只顿了顿,随即张嘴任人喂了。 雁回一边喂一边自言自语道:“大夫说你脖子上的伤口有些发炎,再加上身体虚弱又受了凉才发起热来。我让他给你上了些药,养两天大约也就差不多了。” 天曜抬手摸到自己脖子上缠着的纱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能说谢,这伤本就是雁回弄出来的——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 雁回又道:“昨日惹你生气是我不对,但我还没问——你为何知道素影就在城中?” 天曜看了她一眼,先吃掉喂到嘴边的粥,慢条斯理地咽了,才道:“若有封印,我感应到龙角方位其实并不容易。”显然是身体虚弱远未恢复,声音里中气不足,气息断断续续。 雁回想了想,道:“难不成是她把你龙角给光明正大拿出来了?” “正是。” “在何处?” “悬于城中最显眼高塔之上。” 雁回起身,径直走到窗边远眺,只可惜前方酒楼挡住了视线,瞧不见天曜所说的高塔在何处。 一回头,雁回道:“你下床干什么?” 天曜就穿着一件单衣走过来,脚步还有些虚浮,来到窗边站定,拉起雁回的手,低声道:“抱元守心,按我说的心法运转一周。” 雁回想起上回他借她力量击退奢比尸一事,顺着他的话试着运转心法,随即听见他说:“意识凝成一线,视。”眼前的景物顿时飞速后退,她睁大眼睛,竟然真一念之间看到了远处的高塔。 高塔之上彩云缭绕,悬着一对龙角。 雁回一哽,有些不可置信:“她知道你拿回了龙骨,这是在故意羞辱你,引你入瓮啊?” 天曜牵了牵唇角,冷笑道:“是她的作风。” 雁回本想赞他如此羞辱都能忍耐,果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随即与天曜四目相对,心态各异地静默了半晌,又各自移开了视线。 她干脆推进话题:“如今你知道素影存在,又知道她故意引你入瓮,你之后打算如何?” 天曜没有回答她,抬手借雁回肩膀稳了稳身形,闭着眼睛缓过了一阵晕眩,随即慢慢往床边走。意思倒是表达得很明确,他打算先养养这副身体,再仔细打算。 接下来的几日因着有了遮掩气息的香囊,天曜暂且不去想素影和龙角,总算静下心来好生休养。雁回时常往忘语楼跑,打听自己要的消息,每日给天曜安排些吃食,再天黑后回来客栈照看他一阵,困了便在房里的榻上倒头就睡。 这日雁回打着哈欠梳洗完,正要动身前去忘语楼,一转头发现天曜已穿戴整齐,便奇道:“你打算去哪?身上的伤好利索了?” 天曜只是静静看着她反问道:“钱还没花完?” 雁回语塞,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钱袋,心里飞速地算了算。马车,客栈,吃食,看病……几乎都花在了天曜身上!她顿时没好气道:“花完了!这些日子花的钱你以后都是要还我的,我可记在账上了。” 本也没想过赖账。天曜走到她旁边,帮她收拾了落下的小物件,道:“走吧,先去你朋友那边,我想打听些消息。” 雁回见他帮自己收拾东西,低下头脑后的长发就落到了前面,额前的碎发衬得他侧脸漂亮且娴静,心里诡异地升起一丝满足来,随即清清嗓子,派头十足道:“那便随我来吧。” 天曜看穿她心中得意,眼神照旧冷冷的,等雁回走到前面带路,抬手触了触眉心,颊边棱角线条一闪而没。 两人来到忘语楼门前,看门的小厮倒已认识了雁回,见她身后跟着一陌生清俊少年,照例问了一句,查看了妖牌,才放二人进门。 雁回自言自语道:“我昨日路过一家酒楼,不让妖仆进出,旁边专门搭了一个棚子,里面栓着不少妖仆。脖子上套着铁环,手臂粗细,压得他们站着都费劲……往年永州城再严防妖族也不会这样,如今我真觉得玄妖之间马上要打仗了似的。” 天曜道:“同我说这些,想要我说什么?” 雁回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只是有感而发。我知道你原先隐居龙谷,立场不偏不倚,玄妖两族能和平对峙这些年,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天曜对这项突然扣到自己头上的功劳不置一词,只道:“有感便发吧,走了。”随即迈步越过雁回,往正热闹的前厅走去。 忘语楼名字清雅,实则是个寻欢之地。白日里丝竹管弦,轻歌曼舞,到了晚上便气氛暧昧,rou欲横流。天曜此时也理解了,难怪雁回宁可每夜回客栈照看他也不愿在楼里多呆。 雁回这几日都作男装打扮,泰然自若穿过前厅享乐的人群,带着天曜在楼上寻到了弦歌。弦歌坐在屏风后面,隐隐看得见曼妙的身形,旁边还有两个身姿如竹的少年贴身伺候着,时不时传来几句娇吟和调笑,当真是裘马声色,荒yin无度。 天曜见此景眼皮直跳,只能垂下眼装作不知。雁回看出他害臊,出声道:“弦歌,我带人过来了,你别逗他。” 听得屏风里面一阵轻笑,弦歌挥退了伺候的妖仆,让人撤了屏风,得以瞧见她懒懒地半卧在美人塌上,徐徐摇着扇子,好在衣衫齐整,没了遮挡的屏风和暧昧的气氛,倒是丝毫看不出来不正经的影子。 弦歌将天曜上下打量了一番,了然地笑了:“这便是你先前说的,身份复杂的妖仆了?” 天曜依然没能习惯这个称谓,身子僵了僵。 雁回道:“收他做妖仆只是权宜之计,你便当他是我朋友好了。”随即对身边人道,“天曜,这是我姐妹,弦歌。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先问,她这边的消息稍微灵通些。” 弦歌闻言先直起了身子,一扫方才的懒懒之态,道:“你是灵龙天曜?” 不等天曜本人有所反应,雁回便道:“怎么一说你便知道了?” 世人皆知千年灵龙,但天曜这个名字不算广为人知。弦歌为何知道暂且按下不提,天曜上前道:“是。姑娘既已知晓我身份,想必也明白我想要什么消息。” 弦歌沉吟片刻,抬头第一句话:“雁回,你先出去。” 天曜目光闪了闪。 雁回先是疑惑,随即便明白了弦歌的意思,二话不说便出去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等里面的人聊完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雁回在前院闲逛,拉了弦歌手下一个妖仆作陪。那妖仆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神清澈,见雁回被赶出来,还以为是被天曜欺负,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陪着雁回闲逛了一阵,总算问出口:“雁姑娘,那位不是姑娘你的妖仆吗?怎么反倒像贵客一般,还打发你出来避嫌?雁姑娘实在应该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妖仆,我们平日里服侍姑娘,都是以姑娘意愿为重,谁敢违逆姑娘便打上几板子以示惩戒,再夺了妖仆印记,流放城外……” 雁回笑他:“这样严重?弦歌才不曾流放过谁,她向来对妖族一视同仁,当你们是亲人呢。” 那妖仆方才在接待他们的时候给天曜灌输妖仆应尽之德,受了冷遇,本意想给天曜上上眼药,这下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只好道:“那是姑娘仁慈……雁姑娘也仁慈,却也不该让妖仆欺负。” 雁回只好道:“是弦歌让我出来的。倒不是嫌我碍事,她知道我的妖仆是什么情况,想让我不要参与其中。” 那妖仆瞪大了眼:“这么说,雁姑娘的妖仆闯了大祸?” 雁回正要回答,忽然看见天曜与弦歌一同过来了,便招了招手。待他们过来,雁回若无其事对弦歌道:“弦歌儿,我身上钱快花完了,能否借我一些?出门在外总得找客栈落脚。” 弦歌心思玲珑,一听便知道她想法了,轻哼一声道:“看不上我这忘语楼,还想出去住客栈?小九,带雁姑娘和阿福公子去后院客房。” 雁回嘻嘻哈哈与弦歌打岔,待弦歌和小九走了,雁回转头问天曜道:“闲话少叙,你打听来一些什么消息?” 天曜静静地看着她,道:“你姐妹知道此事凶险,不愿你参与其中。你如实告诉我,你当真想好要帮我拿回身体其它部分吗?” 雁回扬眉:“说得好像我不愿意你就会轻易放过我一样。” 天曜垂眸:“我自是希望你能助我。” “那就这样吧。”雁回在客房里的茶桌前坐下,端起茶杯拿袖口擦了擦,“反正素影盯上的除了你还有我心口的护心鳞,目前我也没能打听到其它修复我心脏残缺的方法,只能先帮你找齐身体,等你能打败素影,你能活,我自然也能活了。” 天曜眼睛亮起来,想了想,他道:“你帮我找齐身体,我把护心鳞送给你。另外如果你想学龙族的法术,我可以帮你开识海,而后倾囊相授。” 雁回对他那些实用非常的法术眼馋许久,只是因为自己识海未开才未曾提出来。她乍一听这番许诺头都晕了,还没算清楚中间自己的得失,眼前一花,那妖龙咬破自己手指,已然迅速下了个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