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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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甜甜在卧室趴着门板,想偷听一下下面在说什么,但房子太大,声音传到卧室里就什么也听不清了,反正他听着那些语气音调感觉不太美妙,像在争吵。 听不到什么东西,便觉得没意思,他放弃趴门缝,去试新买的裙子,刚把裙子拿出来,就听到母亲愤怒的大吼。 两个很常见的字音,是“混账!”,他很少见到母亲生气,就又好奇地丢下裙子趴门缝。 但声音又小了下去,他只能从音色听出是个男子正在讲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立刻浮现了那个坐在母亲对面俊美的短发军装男。 他实在好奇那个男子,悄悄地打开了房门露出一点缝,将耳朵探出去,可即便是这样也听不清楚,因为男子的声音一直平静稳定,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所以沈甜甜的耳朵很难捕捉到男子的话。 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可能听出男子的话很简短,而且男子话音刚落就听到他姥姥突然嗓音冷冽地说道,“滚出去,你…什么什么…沈家的门。” 随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但这沉寂没维持多久,沈甜甜就听到了几个人起身走动的声音,很快楼下就彻底安静下来。 人都走了沈甜甜收回耳朵,关好房门,继续沉浸在换装游戏里。 沈家大门口的宣吉在沈甜甜进门没多久后就不想等了。 太晚了,她困的不行,得赶紧回家睡觉长个。 她骑着小电驴,一路风驰电掣,在宽阔无人的大马路中间肆意奔驰,一边奔驰一边大吼大叫。 秋季夜风把她的短发掀了起来,吹拂着她微汗的额头,清清凉凉的,她踩着踏板站起来,张开嘴巴,“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 “嘀!——” “嘀嘀嘀!” “嘀嘀——!” “嘀嘀嘀嘀嘀!” 人嚎声车叫声混成一团,简直比把800只尖叫鸡塞进公牛嗓子眼还吵。 宣吉纵情高歌猝不及防被打断,非常不悦,她最讨厌车鸣的声音,尤其是一直按喇叭的人,这种人就应该被做成尖叫鸡一辈子被人踩!让你叫个够! 打一声两声,她听见了知道让路,他爹的!吵那么响!还几辆车接二连三地冲她叫,烦死了! 等她上位了,一定给马路上一直鸣笛的人判死刑! 她紧蹙眉头扭过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车,目测几辆车离她还有些距离,她开着电驴偏离马路正中央,但也没完全给后面的车让开路,然后一个横拐,车子刺啦一声停下来。 她伸手摸电驴车头篓子里的书包,随便抓了本书,握在手里,几辆车原本见她开始让路了,微微减速想等她完全把路让出来,结果却见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了下来,依旧挡着道,最前头的车赶紧踩了刹车,后面两辆紧跟着急刹车。 宣吉停好车子,卷起书本走到第一辆车前,直接找到主驾驶位的人,“砰砰砰”,用坚硬的书本敲了几下车窗。 主驾驶位是个男司机,穿着军装,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车后座有个女人,看起来像领导,但这些宣吉都不管,谁开车谁给她道歉! 三辆车,一个也跑不了! 她一脸兴师问罪,可车里的男司机见她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孩,车窗都不开,直接大喊“干什么?小孩没事赶紧回家。” 宣吉本来还有耐心,想着让开车的人道个歉得了,结果第一个人就这么理直气壮,就这还军人呢,真是一点纪律和素质也没有,完全没意识到做错了。 她嘴角紧绷,一脸冰冷,站在车门前盯着里面的人,缓缓抬起手对他比了个中指。 车里司机被一个小孩莫名羞辱挑衅,也很不悦,男司机拉下车窗教育道,“哎,你这小孩,你怎么骂人呢?这天都这么晚了你…” “道歉”,宣吉冷冷地打断他。 男人懵了一瞬,“什么?” 宣吉不给他重复,死死盯着男人,等着他道歉,男人被她看得莫名心虚,开始反思起来怎么惹到这小孩了,他一脸茫然,后座女人突然轻笑出声,“你鸣笛吵到她了,赶紧给她道歉吧。” “哦,早说啊,你这小孩”,男人反应过来,及时改正态度,认真地跟宣吉道了歉,宣吉见这一下子没了出气的由头,只能“王境泽指人”冷酷嚣张地说了声,“下次注意点。” “行行”,男人点点头,他本以为这就完了呢,结果宣吉没去骑上车离开,而是跑到后面去了,男人脑袋伸出车窗,看着宣吉又如法炮制,用书极其嚣张地敲响了第二辆车的车窗。 男人回头看向长官,“那小孩她…” 长官温柔地笑笑,“没事,让她去吧,也给你们长个教训,你开的又不是警车,以后就算再着急,也不能惊扰路人,你就庆幸今天遇到的是她,不然都没人能给你们这个教训。” 男人颔首表示受教了,随后伸出头开始看戏。 宣吉第二次敲门的阵仗都吓到了最后面的车,中间第二辆车还没拉下车窗,第三辆车里的人已经打开车窗,伸出脑袋看怎么回事了。 第二辆车里坐了三个男人,主副驾驶位都坐了人,后座一个人。 冤有头债有主,宣吉就只找主驾驶位的,敲了车窗后依旧不说话盯着开车的人,司机拉下车窗同样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宣吉正要开口耍酷,突然就被人抢了先。 “你该给她道歉。” 从后座传来一道很有磁性的男声,宣吉被抢台词不耐烦地看过去,然而天太黑车里光线暗,根本看不清那人张什么样,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下半张脸,宣吉“切”了一声,又转过视线对着男司机,“听到没有,你领导叫你给我道歉。” 男司机很想说那不是他领导,但想了想算了,跟个小孩计较什么,干脆地道了歉想赶紧把她打发走。 宣吉一看,这态度?不行啊!这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摆着脸子,掏出‘手’枪,“知道错在哪了吗就道歉?对得起人民吗?!小心我拉你去枪毙!” 她这么嚣张,司机情绪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用手指着她,音调高起来,“唉!你这小孩……” “她不喜欢鸣笛声,你吵到她了。” 司机再次被后座男人提点到,刚调动起来的情绪就被打断了,没发作起来反而被动反思起来,总算发现了错误,态度诚恳地道了歉。 又教化了一个好公民,宣吉拎着书去找后面的车,第二辆车里的司机见她那么追究到底,嘟囔道,“这年头的小孩,可真较真。” “是你惹到她了,她才跟你较真。” 后座的男人出声纠正,还特意加重了“是你”两个字。 男司机嗔怪道,“你怎帮理不帮亲呐,这不是急着赶回去吗?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 男人却不答话了,司机本想再念叨两句,一想到他平时少言寡语的性子就算了。 宣吉很快就向第三辆车讨到了“道歉”,已经往回赶了,路过第二辆车,突然钻进主驾驶位车窗里。 “啊!吓死我了!”那男司机正扭着头跟副驾驶位的同伴说话,一回头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得全身抖动了一下。 宣吉总感觉第二辆车后座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将头伸进去就想看看人长什么样。 结果那男人敏捷地往后靠了靠。 宣吉依旧没看清脸。 司机按着宣吉的脑袋把她推出去,宣吉瘪瘪嘴,教训了一句,“下次注意点”,就心里泛着古怪离开了。 回了家,林父还在客厅等她,她打听了一下宣赫言回没回来。 “没呢,今天从中央开完会,就没拐回家过。” 那只能明天问了,她劝林父赶紧上楼休息后,自己也洗洗睡下了。 第二天下午放学,就见到张良清靠着车站在路边。 这一看就是宣赫言亲自来接她了。 她推着车走过去,把自己的小车子折叠塞进后备箱后上了车。 宣赫言正靠着车门假寐,听到她进来揉了揉眼睛。 宣吉问道,“成了吗?” “不生气了?” 宣吉白了她一眼,“人才不跟狗生气。” 宣赫言也不恼,赞同她,“对呀,我就是不跟狗生气。” …… 宣吉愤愤地又问道,“地契到手没?” “急什么,先带你去看个东西。” 宣吉小声嘟囔,“小爷们一样,磨磨唧唧。” 宣赫言抬手揪住她耳朵,“大声点,再说一遍。” 宣吉捂住耳朵,控诉道,“你家暴!我要告诉你妈!” “天高皇帝远,你看她管得着吗。” 宣吉挣脱她的手,带上卫衣帽子,把脑袋捂得严实靠着车门不理她。 宣赫言也懒得哄人,一路安静了快半个小时,张良清总算能请两位祖宗下车了。 车停在了空旷的草坪上。 母女俩下了车后隔了老远,主要是宣吉单方面隔老妈远远的。 宣赫言主动拉近距离,宣吉拉开,然后拉近又拉开,拉近又拉开… 来来回回也很快到了一栋大楼前,张良清走在前头给两个人开大门,宣吉见她勤快乖巧的样子,指着她鼻子说道,“欺软怕硬的小人。” 张良清露出鬼脸摇头晃脑,全身上下都在阴阳怪气。 进了楼宣吉可没空间闹别扭了,宣赫言拽住她的手,拉着她一块上楼。 爬了五层楼,快到楼顶的时候,宣赫言还特意捂上了她的眼睛。 宣吉真服了,这么大年纪了她还玩这个,“你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告诉你,我已经猜到了,哼。” “你要是能猜到,你就是我妈。” “到了没有啊?” 宣赫言摆正她的脑袋,说了一声“到了”就松开了手。 宣吉挤了一下眼睛,眼前就出现了一架银紫色的直升机,大头细长尾巴,真像条大鱼。 机身印着五彩斑斓的简笔画,看着特别幼稚童趣。 虽然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但亲眼看到心情很难不激动,她嘴角不自觉就绷不住,“切,跟你说了,我早就猜到了,嘿。” 宣赫言丢给她一把钥匙,“进去看看吧。” 宣吉一开机舱门,就看到驾驶位放着一沓文件。 她立马猜到了什么,捧着几张纸认真阅读起来,很快她就看完了土管局收回姜澜戈岩山所有权的处罚决定书,只留下开发经营权,并将姜澜当初购买地皮的钱退回百分之七十。 那这事就是办成,后面还有几张纸,她已经猜到应该是宣家买下戈岩山的契约。 但看到最后,白纸黑字写的是,“戈岩山所有权归属人:宣吉。” “给我了?!”宣吉惊叫出声。 宣赫言笑着,“当然,不给你给谁?” “我有矿啦?!哈哈哈哈哈。”宣吉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乐得合不拢嘴。 “不应该写我姥,或者你的名字?万一姜澜反应过来味,还能借口说归属国家了呢。” “不会,她自己都认下这个结果,除了我找人诱导她犯错,她自己还填错了地皮面积,再加上她这么多年什么投资都拉,导致她资金来源、构成太杂乱,有好几个股东信用存在污点,她自己也一直欠着银行的钱长年还不上,另外还拖欠着工资,工人向劳动局反应好几回了,还有环保问题,环保局那个严锦,就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她也是最较真的,一点小毛病都不能忍。总之是惹了众怒,几个部门联合商议后就决定永久收回她的所有权,禁止再进行开发作业,这还是我争取了好久给她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宣吉傻一了下,刚开始觉得真是五指大山压顶,这人真是倒霉啊。 但仔细想一想,这哪是倒霉,不过是普通人的悲哀,这里面的一切问题,不过一个钱字。 宣吉上辈子就是一个普通人,太明白姜澜这十多年有多少无能为力了。 但幸好,她死之前积了大功德,能投个好胎,不然也要自己白手起家奋斗打拼。 “所以这个结果,她自己都不得不认,那这矿就属于我啦,嘿嘿嘿嘿。” 宣赫言看她对着那张纸一直在乐颠颠,“不打算送给你姥庆贺生日了?” 宣吉非常大方,“行啊,那改个名吧,反正你俩的本来就是我的,嘿嘿。” 宣赫言拦过她的肩膀,“走吧,该回家吃饭了,回家再乐。” 宣吉回头看看她的大飞机,问道,“飞机放这啦?” “放着吧,过几天就找个教练来教你,你把证考了,到时候北海特招面试能加分。” …… 宣吉撇撇嘴,这哪是哄我开心,这是卷我来了。 由于得了个大飞机外加一个矿,之后好多天宣吉的注意力都在飞机和矿山上。 她要先预习熟悉一下飞机的cao作要领,动力原理,结构设计等等,每天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除了万州总是来宣家找她玩,最近一段时间她很少跑出去野,就连姜玉棠的“盛情款待”都兴致缺缺,每次都是吃个饭亲个嘴就回来了,所以就更别提邓荷舟了,她根本没注意到,至那日在校门口与邓荷舟坦白过后,就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 姜玉棠都疑惑了,宣吉身边好像很久没有邓荷舟的痕迹了,但他可不会去问,在爱人面前提情敌那不是傻子? 他只关心这段时间美色勾引突然对宣吉作用就不大了,姜玉棠都怀疑她外面是不是有新欢了,疑神疑鬼了好几天什么也没发现,难道是邓荷舟?还是那个沈甜甜? 可宣吉向来喜欢识趣听话的男人,他不敢冒然打听宣吉的近况,就算他问了宣吉也不一定告诉他,所以他就只能旁敲侧击。 此时宣吉正盘坐在地毯上,摆弄一个超大的仿真飞机模型,姜玉棠端了一盘水果跪在她身旁喂她吃。 “宣吉,你晚上有安排吗?最近燕回街开了一家JK制服馆,晚上门店还有时装秀,我想要你陪我去。” 姜玉棠上身穿着抹胸吊带,下身一个超短裤,全身上下跟没穿差不多,白玉一般的矫躯贴在宣吉身上,这明晃晃地刷存在感,宣吉想不注意都不行了。 但她刚才装零件太专心,只知道他说了好几句话,却没听清说了什么,又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要你晚上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宣吉揉了揉酸疼的脊椎,伸了个懒腰,发了几秒呆才说道,“行。” 姜玉棠喜笑颜开,窝进她怀里,“前几天,我邀请了你好几回,你都不陪我,你今晚怎么就有空了?” “飞机玩累了,今天出去转悠转悠。” 姜玉棠眨眨眼睛,又问道,“你前几天都在玩飞机啊?那多无聊。” 宣吉嗯哼一声,“所以今晚玩玩别的,走吧。” 知道她外面没人,姜玉棠也松了口气,赶紧打开衣柜挑衣服,挑完衣服还要化妆。 宣吉看他磨蹭了半天,还没准备好,直接把人抱出了门。 燕回街到处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而且附近好几所初中高中小学,每天都热闹的很,两人晚上八点到达,正是小年轻们亢奋的时间。 街道两侧,每家店里都挤了高高低低的小孩们,这条街目前最火的是一家新开的猫咖店,宣吉之前听万州说过,她早就想买只猫,不过还没想好买什么品种,今天正好进猫咖店看看。 不过得先陪姜玉棠去制服店逛逛,因为那什么时装秀已经开始了。 一踏进燕回街就听到了那个制服店,在店门前拉舞台开大戏的吵闹声。 姜玉棠拉着她急急地穿过长街,到了一家装修特别粉嫩的制服店前,结果一看哪有什么大舞台,声音吵得那么响,其实就是老板从店内拉了一条红毯一直铺到门口,模特从店内走秀走到门口,就这样超级省事的cao作。 但就是有一大群小男孩大男孩站在红毯两旁,店里店外排了好长的队。 刚开始宣吉还觉得没什么意思,看着看着就有点意思了,起码那些模特,都是十五六岁的鲜嫩少男,一个个大白腿呀,一个个小屁股小腰呀,真是又细又白又可爱,再配上各种花色款式的制服,真是清纯靓丽,青春动人。 姜玉棠在她耳边念叨着,那些衣服好不好看,版型正不正,设计独不独特啊,宣吉什么也没听见,就只是嗯嗯啊啊哦地点头敷衍,专心致志地饱眼福。 两个人各自看的都很欢乐,丝毫没注意到,门口在不断涌入一个又一个少男,其中就有一个熟人。 邓荷舟刚进店门,就看到了店内的宣吉和姜玉棠,姜玉棠贴着她的耳朵在说悄悄话,宣吉眉目清冷,轻轻歪过头倾听姜玉棠的耳语,不知他说了什么,宣吉的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姜玉棠也眉眼弯弯,在聚光下他真是美的耀眼夺目。 邓荷舟呆呆地看着,看着宣吉轻吻过姜玉棠的嘴角。 朋友在旁边催促,让他赶紧往里走。 他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宣吉好像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邓荷舟低下头猛然推开挡路的朋友和路人。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像一个被惊动的幽魂一头扎进喧闹的人间,四周人声鼎沸,可他仿佛一点也看不到听不到。 他失魂落魄地穿行在人群中,眼泪无声无息止不住地流淌,他的眼前他的脑海里他的心里,全是宣吉与姜玉棠亲昵的画面。 他的朋友茫然了片刻,赶紧追出去,跑出门就见到邓荷舟不停地撞到路边的行人。 他在一直哭,一直道歉。 朋友跑过去抓住他,大声问道“舟舟!你怎么了!” 邓荷舟听到了朋友的声音有了一点反应,可他的眼睛依然失焦,他眼前一直浮现着宣吉的面容,口中不停呢喃“我忘不掉忘不掉,我真的忘不掉,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忘掉她…我不想…” “邓荷舟?”宣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邓荷舟瞬间回神,身体僵硬。 宣吉在店内感觉好像看到了邓荷舟,随便找了借口丢下姜玉棠跑了出来。 追着追着就发现好像就是他,她试探地叫出口,便看到邓荷舟一直僵硬着身体没有转过来面对她,过了一会居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