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强/盛强】烂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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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虎不知从谁那儿听来的建议,在自家老板三十五岁生日的当天,送上了一盆产自国外的樱桃,俗称车厘子,个大饱满,皮rou紧实,所有汁水被牢牢锁在其中,轻戳一下就会淌满手的模样。 他逢人便说自己这樱桃光一颗就要近百元,还有价无市,是好不容易才从外省哪位老饕手里讨来的,肯定符合强哥的口味。 忙前忙后大半个月,甚至还亲自动手将每一根樱桃梗去掉,结果当天掉了链子,本是嘴馋,拿了瓶白金瀚里新进的洋酒准备小酌,结果没两杯便醉倒在沙发上,也没人敢叫唐经理起床。唐小虎悠悠转醒时天色已然黯淡,但酒还没醒,见好大一个月亮挂在半空,还喃喃自语今天的太阳怎么缺了一角。 等他捧着水果闯入枫丹白露,屋子里没开灯,黑黢黢的,只在二楼透着点光亮,来给高老板送礼的客人早都走了,他连仆人也没见到一个,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到的似乎有些太晚了。唐小虎做贼般走上楼梯,用空着的那只手敲了两下唯一亮灯的书房的门,听里面的人低声道进来,才探进半边身子,满脸尴尬的送去祝福,“强哥,生日快乐。” “胆子大了啊唐小虎,这都快十点了,”高启强揉着额角,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出言打趣,“我还以为你是对我有意见,打算自立门户才一整天找不到人的。” “你知道下午阿盛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不接电话,指不定是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早知道不如带你去医院做个绝育划算。” 唐小虎刚走进门放下果篮,就被自家老板的话惊出满身冷汗,讨好的凑到对方身边,伸出一双体温略高于常人的手,娴熟替他按摩起额角,“是我不好,手机忘充电了,还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错过了,任凭强哥您处置。” 就算从商学院毕业了,他也看不太懂桌上那些文件合同的含义,闲聊间只注意到高启强指尖裹了片与肤色十分贴近的创口贴,唐小虎没去多问,一心一意只管消除老板对自己的火气。 “不过小盛他人怎么不在这儿?” “那臭小子晚上一边骂你一边灌酒,喝多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生有薄茧的指腹揉按上太阳xue,力道拿捏恰到好处,高启强靠着椅背闭上眼,暂且没去管那篮水果,他本就没有太过生气,只是这两天建工集团的几个高管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搞得他名下一处工地有工人聚众闹事。方才正过着生日呢,就被陈泰那老东西借口叫过去,狠狠敲打了一番,说什么做人不能忘本,我既然给得了你,当然也能全部拿回去。 雷声大雨点小,老东西到最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拍拍他的脸颊,让手下交给他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等高启强毕恭毕敬走出门坐上车,拆开所谓生日礼物后,咬紧牙关,强压怒意才勉强没有骂出声。 “阿强啊,今天你生日我就不留你了,等明天,明天记得早些来陪我这个半截身子骨入土的家伙饮茶。” 一想到明天又得上赶着给人当母狗,更是身心俱疲,高启强睁开眼,早已习惯于用性爱暂且摆脱烦恼,扯过唐小虎半开的领口,一颗颗解开对方衬衫上所有的纽扣,仰头贴在他耳边,只用气音道:去卧室小虎。 湿润的红舌舔上耳垂,又将牙尖抵在那块软rou上轻轻磨蹭,半舔半咬,留下道yin靡水痕,在自己和弟弟共同的家中,明目张胆勾引忠诚的恶犬。 唐小虎俯首观察着老板,小小一只,抱起来也舒服,白玉汤圆似的半倚在自己怀里,难得展现出些许脆弱,丝巾下裸露的半截后颈弥散着酒精与古龙水混合的复杂味道,叫他闻了想一口咬上去。 当然,唐小虎也是这么做的。薄荷、烟草、汗液……层层堆叠,舌苔反复舔舐,他终于品尝到独属于高启强一人的气息,苦涩腥咸的海水与鱼腥味。这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嗅,在追忆当年那个廉价落魄的鱼贩,毕竟他的老板已经许久未杀鱼了,甚至连海边也不常去,怎会沾染这样的味道。 清脆的耳光扇过侧脸,不疼但足够响亮,唐小虎悸悸收回想一口咬住对方后颈的牙尖,低眉顺眼狗一样用泛红的脸颊磨蹭高启强的掌心。 “强哥……” “去卧室,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他又重复了一回,从唐小虎怀里抬起脑袋,睫羽颤颤,眼底是明艳水光,伸手抚摸恶犬刚挨了自己一巴掌的脸颊,“爱咬人的唐小狗。” 心口被眼前的狐狸拿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不争气的jiba瞬间完全起立,硬邦邦抵在对方柔软的小腹上,唐小虎再怎么性奋也不敢直接把老板按倒在办公桌前大cao特cao一番。伸长手臂就准备把人抱去卧室,结果刚弯下腰,他的老板突然撤远了身子,从抽屉里摸出一只破破烂烂的礼盒。 唐小虎眼尖,单瞧一眼,便轻松分辨出大红绸缎上满是用利器撕开的口子,再联想到强哥指尖的伤口,顿时明白这份礼物恐怕不是那么友善。 “这是泰叔今天送我的,你来帮我试试这东西到底好不好用。” 解开绸带,礼盒内摆着一只皮革做的项圈,顶端还栓了片金属狗牌,看上去颇为高级。但再高级又有什么用,这摆明了就是份对高启强的侮辱,尤其还是出自陈泰之手。 那老东西的意思唐小虎当然也明白,他甚至亲眼瞧见过高启强跪在地上给对方舔rou。一门之隔,从没关严的缝隙中窥探到让人作呕又热血下涌的一幕,高启强含着那根丑陋短小的性器,像缠绕在枯树上的毒蛇,收着毒牙吐着信子,舔舐悬挂枝头的干瘪果实一样,故意吮吸出啧啧水声。 “愣着干嘛,抬头。” 唐小虎从回忆中挣脱,看对方勾住那只项圈晃动,他顺从的露出脖颈,“强哥,都听您的,我永远都只听您一个人的。” 银制狗牌闪烁,冰冷皮革贴合皮肤,随着动作收紧,压迫住气管,叫他呼吸不顺,是被主人掐住了后颈的狗,龇牙咧嘴,却不敢吠叫一声。唇边刀疤传来温润触感,他的主人在笑,唇贴着唇,用舌头舔过那条替他挡下的伤疤,像极了爱人间的调情,却又很快退开。不过是先拿一触即分的亲吻做奖励,给饿犬空荡的肚子垫上三分饱,好将所有馋虫都勾引出来,等下在床上多出出力气。 “唐小狗。” “到!” “怎么叫你小狗你还真答应啊,难道还做狗做上瘾了。” 高启强轻轻踢一脚唐小虎的腿弯,又不安分的将鞋尖碾上对方的裤裆,不出意外被握住踝骨,仗着身高顺势将他一把扛上肩。 “强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我反驳的道理。”忍不住掌掴老板又大又圆的肥屁股,唐小虎顶着对方惊诧的目光露出个透着几分傻气的笑。开玩笑,没有任何一个性功能健全的男人能经得住如此撩拨,更何况他唐小虎可是以器大活好的人形炮机而闻名于白金瀚,此刻半天没吃上一口rou,jiba硬的差点就能捅穿西裤。满心想着泄火的同时不忘把自己带来的那篮樱桃也给捎上,兴许等下能跟强哥玩儿点花的也说不准。 狗rou长驱直入,一捅到底,天赋异禀的傲人尺寸将yindao塞满了,满腔yin水被堵着不得宣泄,回涌成高启强失神双眼里漏出的咸涩液体,顺着脸颊滑落。红艳舌尖也不受控的吐出一截,粘黏jingye与涎水,耷拉在唇边,像是活生生被cao傻了似的,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他妈轻些,这几天是没开过荤吗。 刚给人koujiao过,整个嗓子都是哑的,却换不来已然精虫上脑的男人的怜惜,被按住肩膀再次大开大合猛凿几下,小腹酸麻,快感窜升大脑,高启强双眼上翻很快便迎来今晚第一次高潮,潮吹的水几乎打湿了半张床单,前面的yinjing倒是还没射,被唐小虎拿指尖抵住马眼,颇为大胆的抠挖着。 高启强四肢发软,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勉强攀附在唐小虎身上缓一缓,对方虽然还没畜生到趁他刚高潮完便再度cao干起来,但也没好到哪儿去,拔出jiba对准肿胀的阴蒂磨蹭,搞得xue心泛痒,喘息渐起,滴滴答答下体漏尿似的淌水。 真是把那些对付妓女的手段全用到自己身上来,唐小虎啊唐小虎,现在都学会拿捏老板了是吧。高启强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行的面孔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去求他,只拽过他脖子前的狗牌,勒紧了项圈上的活扣,像是在争夺主导权一样,大腿支撑起身子,扶正对方湿漉漉的jiba主动骑乘。 “速战速决,我明早还要去见那个老不死的,”高启强捋了把刘海,逐渐恢复成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模样,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在男人的yinjing上起伏,“二十分钟内你要是不射出来,那就自己进浴室撸去吧。” 粘满各种体液的黑衬衣没有完全裹住那身白rou,半遮半掩被退到臂弯,乳尖挺立,乳rou随动作翻涌出阵阵波涛,看得唐小虎好不眼馋,差点连高启强说了什么都没注意,等回过神来墙上的钟已经往前走了五分,立马托住对方的臀rou大力cao干起来,一下下直捣黄龙,guitou也慢慢侵入进yindao深处更紧致湿热的地方。 yin水淌了满腿,弄得两人的交合处一片滑腻晶亮的水色,高启强喘了几声,一边抚慰自己的性器,一边主动亲上小弟嘴角那道刀疤。这回可亲了个严实,唇贴着唇舌吻,连牙齿磕到rou也不在意,仿佛两条孪生的蛇在彼此的口腔中纠缠。 唐小虎亲着嘴,胯下动作不停,顶着自家老大的zigong想要整根埋入的同时,手里也不老实,指尖沾了点高启强腿根上还未干透的体液,便往他臀缝间的小孔浅浅探进去一个指节。他深知高启强敏感点生得浅,便故意只在肛口戳弄,剩下四指则搓面团一样揉搓着掌心雪白的臀rou。 性爱上瘾的身体食髓知味,很快便泌出透明的肠液,贪吃的绞住那根指头,高启强闷哼一声,眼里带泪,嘴上却毫不留情咬了口唐小虎还未来得及缩回去的舌头。铁锈味散开,他吐出带血的唾沫,冷笑着看对方吃痛皱眉,仍不愿收回手的狼狈模样:“唐小虎!撒开你的狗爪子,全把我刚才说的话当放屁了?!” “哥,咱今天不用后面做,我就想玩点其他的……” 人形大狗口齿不清的念叨着,见主人缓和了表情,不等他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便黏黏糊糊再度一把将他抱住。仗着手长脚长把人又往自己丝毫不显疲软的jiba上按了按,舌尖也重新探入口腔,交换血腥又绵长的吻。 黑亮的瞳仁重新涣散,高启强迷迷糊糊被狗噙住唇舌,大肆搜刮,攫取口腔里所有的氧气。唐小虎边亲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摆着的樱桃,三五颗攥在手里,没轻没重掐破了皮,汁水把皮肤染成紫红色也浑然不觉,扒开高启强的后xue便一颗一颗往他老板的屁股里送。 “唐小虎!!!你他妈活腻了是吧!”高启强没沉浸多久,肠道被冷冰冰的果子塞满,屁股里传来的凉意便唤回他所有神智。刚想再狠狠咬上一口给对方长长记性,就被有所准备的唐小虎避开,连带着插进zigong里的jiba也退了出去,抵在宫口厮磨一阵。高启强连腰带腿全软了,下半身失去力气可还是吃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jiba,被唐小虎强硬把住腰臀浅浅抽弄,口水sao水控制不住又流下来,今晚他才高潮了一回,胃口根本没有得到满足,还被自己的小弟如此狎玩。 ……这与陈泰还有他身边那群臭味相投的老杂种们又有何不同,做不了主,只能做他们泄欲的物件,连人都当不成,摇尾乞怜变成狗去讨他们欢心。 “小虎,不要玩儿了,直接cao进来。”高举的手掌还是没能落下,他眨眨眼睛,忍住落泪的冲动,一个人咽下满腔苦楚,将额头抵在唐小虎颈边,“别让我把你当作那些人。” 不仅限于情欲的吻轻柔落在高启强侧脸,盛满了唐小虎整颗guntang的心和愚蠢的爱意。他何尝不知他的情感,相识近三十年,是密友,是床伴,更是家人,所以无法回应,也不该回应,维系现状就好。 摸着那只脑袋,高启强喟叹一声,他欲望褪去不少,连yinjing都在刚才那番戏弄下变得有些萎靡,见唐小虎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他狗耳朵暂时闭上了叫不动,只能亲力亲为抠出屁股里烂作rou泥的果实,继而主动转移开话题:“继续吧,下次别拿食物作怪。” 年少时唐小虎鲁钝,不懂什么是爱,如今想说却再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苍白的道歉,像极了鱼吐泡泡,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对不起强哥,是我做得太过火了。” 言罢唐小虎不再收力,老老实实cao进那口水做的yinxue,对准xue心打桩似的挺腰,九浅一深,每一下都进磨过宫口,满腔yinrou吸着自己的jiba,身体爽了,可心情却格外郁结。汗珠滚落前额,又挂到唇角紧绷的刀疤上,被高启强一面呻吟一面拿舌尖舔去:“傻仔,表情这么难看干嘛,别想太多了。” 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高启强信手抚平唐小虎眉间的忧虑,反被他攥住指尖,深切含住那片缠裹胶布的皮肤,低声应允道: 好。 床头整齐放着那篮樱桃,还有刚从唐小虎脖子上解下的项圈。 将崭新的床单从橱柜里取出,平铺到床上,唐小虎听着身后浴室里水声渐息,扭过头,看他的强哥只套了件浴袍,湿着头发光着脚便走了出来,双腿在过激性爱的影响下仍有些微微打颤,他急忙抓过毛巾冲上前扶住人帮忙擦拭,免得他受凉冻着第二天醒来头疼。 “快十二点了,小虎你也该去睡了,”高启强没避开那双手,被牵到床边坐下,打着哈欠任由唐小虎在他头上捣鼓,“这间房让与你,省得再跑去客房。” 言下之意是送客,但唐小虎不想走,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摆出副可怜表情,跪在床上擦拭老板发丝里残留的水,不等开口,就又听高启强道:“樱桃不错,不过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决定生日送这个。” 唐小虎拿梳子把老板发梢打结的地方梳开,听到夸奖,更是得意,小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摇摆了,作为给自己的奖励,偷摸弯腰亲上他耳廓的小痣:“是你十岁生日那晚亲口告诉我的。” “我记得那时你才四岁吧,这么久远的事,亏你还能记得住,”温热吐息洒落耳畔,高启强习以为常,用指尖勾起一枚果子,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有心了小虎……就是下回别买了,太甜。” “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樱桃这种水果,我早就不爱吃了。” 他眸色漆漆,捻破表皮,紫红的汁水迸溅,一股独特的清香逸散,与他过去吃的完全不同。高启强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小心翼翼伸出舌尖将其舔尽,甜,太甜了,甜至糜烂的恶心味道,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迎上唐小虎紧张的目光,他饮下对方趁自己洗澡时泡好的茶水,在口腔里过了过,吐到空杯里。等嘴里的味道散去,他的头发也差不多干透了,挥开唐小虎依依不舍还在吃自己豆腐的狗爪子,合拢衣襟。 “好了,睡去吧,明天记得早些起床,”高启强又拍拍狗子的后颈,“陈泰那边可不好糊弄。” 站起身子,犒劳似的在唐小虎嘴角轻啄一下,“还要劳烦唐经理辛苦点,暂代一天司机。” 推门正欲离开时,高启强忽又听见对方叫住了自己,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生来乐天的男人,此刻嗓音竟夹带着丝丝颤抖。 今年的礼物送错了,等明年,我一定好好准备,不会再出错。 生日快乐,阿强…… 谢谢你当年找到我带我回家。 唐小虎心不在焉的抱着樱桃,坐在高启强刚才坐着的位置。把玩那颗留有掐痕的樱桃,没舍得吃掉,又换了另一颗完好无损的丢进嘴里,连核不吐便囫囵咽下。 只有他一人待着的主卧难免有些空荡,高启强信任他,所以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担心那些文件合同被偷走。 但唐小虎知道,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高启盛在隔壁,所以高启强不会留下来。 永远也不会。 十岁生日那天,高启强平生第一次吃上了樱桃。果rou艳红也干瘪,皱巴巴立在蛋糕最顶层,明显裹着色素以次充好,连底下雪白的奶油也被染成浅浅的红。 可他那时哪里懂得那么多,只觉得家人好爱自己,往后的生活也定会变得更好。 吹灭蜡烛,闭眼祈愿,等再睁开,小兰依偎在母亲怀里,稚嫩脸蛋上满是好奇与纯真,阿盛则扒拉着自己的胳膊,兴冲冲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他摸摸对方的脑袋,嘴角扯出幸福的弧度,“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阿盛却不依不饶,整个人赖在他身上,嘟起嘴巴,黏糊糊的喊着哥哥撒娇,一副势要问清楚的模样。 ……好吧,一个愿望而已,有什么不能与弟弟分享的呢。脖颈被那只毛茸茸的脑袋蹭的有些发痒,学着母亲的样子,拍拍高启盛的脊背,把他托在怀中。他的阿盛还是有些太瘦了,隔着衣服都能轻易摸到肋骨,与同龄的小虎比起来更是轻的像片羽毛,飘飘摇摇落到心尖,融进血rou骨髓,不知怎么就分去高启强一半的心脏。 另一半则在高启兰出生后,也同样被人占据。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叮嘱,或许是出于长兄的责任,两者相合,糅杂成亦兄亦母的古怪情感来,照顾也变作本能,对弟弟meimei处处呵护。自诩父亲,为阿盛填补生活中缺失的关爱,却又在深夜,用贫瘠的胸膛安抚因雷声而瑟缩发抖的弟弟。 乳尖被吮吸到胀痛,红的像颗破了皮的樱桃,唾液和血丝混作汁水,哺育年幼的胞弟。父母皆不在家,高启强就抱着高启盛蜷缩在床上,衣襟糊满对方的泪水,不得不一边被弟弟咬住乳尖,一边轻声哼唱走调的摇篮曲,才令他破涕为笑。 难熬的漫长黑夜,在兄弟两人的拥抱中度过,窗外愈加激烈的风雨,也抵不过两颗心紧贴在一起震耳欲聋的跳动声。 “阿盛,”他这么说着,眼底盛满柔情,“我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像今晚一样幸福美好,希望你和小兰可以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这就是我的愿望。” 高启盛懵懵懂懂的抬起头,啃着拇指还在思考哥哥话里的幸福与美好的含义就被母亲一把牵走,今天你哥过生日,别再磨他了,快去把灯打开,咱们该吃蛋糕了。 秋日的晚风吹过窗棂,带来几分海边的潮气,屋内电视亮着,灯泡在头顶滋滋作响,女歌手正演唱一首缠绵婉转的歌,高启强听不懂那些叽里呱啦的外语,索性不再关注,用筷子拨弄碗里的寿面,正欲开口:“爸……” 原谅他贪心,还需一句话为今日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粗糙的大手不太讲究的掐上他面颊,还未褪去的婴儿肥被捏出几道指印,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罕见的没有饮酒,目光难得透出几分温和,“生日快乐,儿子。” 他是幸福的,他怎么不算幸福的。 即便最后,那块母亲打折买回来的蛋糕高启强没能吃上一口。不止是因为阿盛爱吃甜食,还因为家门被人急匆匆敲响,伴随哭声与怒吼惊醒周围一户户人家, 唐家兄弟的父亲面色难看,听着儿子的哭声额角青筋跳动,忍了又忍才没一脚踹在唐小龙身上。 那是高启强第一次见唐小龙哭得那么厉害,从前都是对方欺负自己的份,见他投去目光,还不忘通红着眼睛瞪过来,吓得他赶忙低下头,只听得成年人一声高过一声的争论,继而从中推理出整个事件的始末。 唐小虎不见了。 做哥哥的不称职,只顾自己疯玩,连年仅四岁弟弟的都忘了,再回过神时,早不记得他被自己扔在哪个路口,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找到,直到被出门叫两兄弟回家吃饭的爹揪住耳朵,才支支吾吾说出弟弟丢了这件事。 母亲早抱着小兰进了里屋,阿盛想探出头张望,也被一把拽回去。自己大概是因为与唐家兄弟二人相熟,才留在这儿了。 他想说自己没办法,能不能回房间陪阿盛,张张嘴,可又想起那个分不清人,认错哥哥都还傻乎乎跟在自己身后,像条小尾巴的小虎终是没有开口。 “你怎么总是跟着人到处乱跑,你哥呢?” “诶?你不是我哥吗?” “小虎,这样乱跑是会被人贩子拐走的。” “才不会,我可聪明了。我哥他不想带我一起玩儿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跑到鬼屋里待着,绝对没人能发现得了。” …… 看看唐小龙面上的巴掌印,又看看仍在激烈争吵却不肯出门找人的两个父亲,高启强数着蛋糕上融化的奶油,一滴两滴三滴……落在桌上形成丑陋的花。 他想起自己和小虎之间的对话,下定决心,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便从大敞着的门里溜走,谁都没注意到他,就连唐小龙也是,坐在沙发上哆嗦的厉害。 高启强打着手电,踩过街边脏污的积水,在夜晚于无人经过的小巷中奔跑。 鬼屋其实只是旧厂街里一处违章修建的三层小楼,被查封以后也没人来拆迁,逐渐荒芜后便成了孩子们口中今天谋杀,明天火灾的闹鬼之地。 小孩子害怕,成年人不在乎,至于那些十来岁的少年放学不是去打街机,就是做游戏,哪有时间去管一幢破房子,说不准连最开始所谓鬼屋的传闻就是由他们故意散播的。 倒显得唐小虎成了个特例。 抵达目的地,从被杂草遮掩住的狗洞钻入,院里堆满杂物,也没有光亮,只靠一只手电筒照明,高启强心里也难免有些犯怵。一脚深一脚浅的蹚过草丛,他终于在一块支起的破布下发现了脸上挂满泪痕的唐小虎,拿光扫了一圈,便轻易发现他脚踝上肿起个大包,显然是扭到脚后又哭累了才睡着的。 他拍拍他的脸颊,把他从梦中叫醒,不出预料被人一把抱住腰。唐小虎哇哇大哭着蹭了高启强满身眼泪和鼻涕,嘴里还含糊念叨哥我错了,我再也不瞒着你一个人来这里了。 “小虎,我不是你哥,先起来,我帮你上点药。”高启强沿着脊背摸索,安抚小孩紧绷的神经,等他冷静下来,才从包里翻出以防万一带上的跌打药,半跪着涂抹起来,“晚饭是不是也没吃?” 药油清凉的触感叫唐小虎回过神,肚子登时咕噜噜发出一阵巨响,饥饿感上涌,他中午吃完饭就再没吃过东西了,甚至连水也没喝一口。背着所有人跑到鬼屋准备和往常一样待到晚上才回家,结果没注意脚下被绊倒,痛的站都站不起来。 脏兮兮的手里被塞进一份拿塑料袋装着的蛋糕,唐小虎抬起头,只看到高启强关切抹去自己面上沾着的灰,再度塞来一只水瓶,“小虎一定饿坏了,慢慢吃,不急,吃完我再带你回去。” 蛋糕表面的奶油融化了大半,上面拿果酱装饰的文字也变得有些模糊,可唐小虎还是认出来了,虽然识字不多,但他还是认得生日快乐这四个字的。 吃下半块再不愿动嘴,他就算没上过幼儿园也明白要懂得分享,更何况这还是高启强自己的生日蛋糕。 高启强只摇摇头,从塑料袋里拎出那颗被挤压到破碎的樱桃对他说:“不用,你快吃吧,我来时吃过饭了,我也爱吃樱桃。” 即使这是他第一次吃这种水果。 也许是唐小虎相信了这个谎话,也许是他实在饿急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高启强笑眯眯看着他狼吞虎咽吃下最后半块蛋糕,奶油沾满嘴角,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阿盛有没有吃上这东西。 少了的半块等自己以后有工作了,再给他补上。 十岁生日的最后一分钟,高启强是和唐小虎一起度过的。在老实座钟的报时里,他抱着他走回家里,像在地上打过滚一般,全身灰扑扑的被昏黄灯光笼罩,更是显得无比狼狈。 大人们看上去很是震惊,唐父夸奖了几句他能干的话便抱着小儿子回家了,同时还不忘奚落大儿子没用是废物。 被唐小龙临出门作威胁状抹过喉咙他也不在意,高启强扯着衣角,生怕父亲因为自己偷溜出家门而暴怒,换来一顿抽打。可闭眼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悄悄睁开一只眼,只看到对方点了根烟嫌弃的挥挥手,赶自己去浴室洗澡。 哦……是他太脏了,所以父亲不想和他接触,哪怕是用皮带抽他也不乐意。 点点头,刚准备走上楼梯,他疲惫的身子便被人从身后抱住,高启强转过身子,看到弟弟灿烂的、心无芥蒂的笑脸。 “哥哥,欢迎回家!我给你留了好吃的蛋糕!” 这是他的弟弟,他乖巧的弟弟,他引以为傲的弟弟,他用爱和血混合抚养长大的弟弟。 也是他、深爱着的弟弟。 清晨,高启盛在闹铃声中苏醒,怀里是睡得正香的哥哥。从床头摸过眼镜,想将那张脸看得更真切些,却发现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比以往要提前许多,哥哥的脸上也挂满许多未干透的泪痕,看上去可怜兮兮,像被人糟蹋过的小熊玩偶。 强忍住宿醉带来的疼痛,他很是自然的将手伸进高启强的睡衣,上下检查一番后发现除了些许暧昧的痕迹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残留体表,内心放松又难免有些脸黑,不忍摇醒哥哥问个清楚,只能偏执的咬着手指思索昨晚对方可能和谁一起zuoai。 没等高启盛想太久,他的哥哥像是不太适应没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后才慢慢睁开双眼:“早啊,小盛。” 双眼浸润水色,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原因,看上去比以往都要更为透亮,嗓音带有过度使用后的低哑撩人,唇上也生着小小的豁口,高启盛不难想象自己的哥哥昨晚都和别人做了什么。 满心酸涩醋意,问了也只能得到自己不爱听的结果,所以高启盛此时此刻忽略了大部分问题,只想知道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而哭。 “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十岁那年,那时候你和小兰都还那么小。梦到了我过生日,你爱吃蛋糕,却还是把已经分出去一半的蛋糕又分给我半块。” 沉湎一场旧梦。 梦中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与真实,好像他真的回到过去,停留在人生最为幸福的那天。 连那颗廉价樱桃是如何在口中化开,又是怎样的味道,他都还记得。 舌尖碾开果rou,没怎么咀嚼,便在舌苔上化成一滩甜腻的水,顺着喉咙滑落。像是小时候用来给阿盛治病的咳嗽药水,过重的香精掩盖了水果本身的味道,有种违和的甜。 “可惜我那时许下的愿望还是没能全部实现。” 他不爱吃樱桃,甚至如今看到它艳丽到恶俗的表皮便会作呕,并不是因为难吃,而是因为他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十三岁那年和樱桃永远溃烂在了一起。 平静注视父母的尸体,直到他们被推进焚化炉才后知后觉,人死不能复生。抠着嗓子,吐出酸水,吐出父母离世的悲痛,吐出他人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 高启强趴在水池边吐出了一切,可就是吐不出那颗烂在胃里心底的樱桃。 本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幸福二字,只能窝在旧厂街里做个既卖鱼又卖yin的廉价婊子,用尊严换钞票,用血与泪将阿盛小兰供养,跌跌撞撞就这么沿着错误的路走到死。 直到那天徐雷死于意外,直到那天唐小虎跌坐在尘埃里向自己苦苦哀求,直到那天俯首下跪将陈泰认作干爹—— 他明白了,他早该明白的,可他明白的太晚了。 所谓愿望,不过是孩童天真的幻想。成年人从不会把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寄托于蛋糕和蜡烛上,他们会竭尽全力去争取渴求之物,不择手段以便达成目标。 该怎么办,该如何做,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要为阿盛和小兰带去幸福。 再醒时高启强泪流满面。弟弟轻柔擦去哥哥面上的泪,在他眼上落下虔诚的吻,“实现的半个愿望也算愿望,哥,我会永远陪着你。” “只要那个老不死的家伙能被顺利解决。” 鳞片闪闪的蛇吐露毒牙,将那些见不得光的晦暗心思一一道明:枪支炸弹、暗杀意外……一桩桩一件件,只要哥哥点头,他高启盛立刻马上就安排人去动手。 就像高启强可以为高启盛做任何事一样,弟弟也可以为哥哥倾尽所有,就算是要他去死。 “说什么胡话!陈泰那老狐狸狡诈得很,要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有人在背后替他撑腰。你可不能为了对付他,把自己折进去,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啊,小盛。” “究竟还要多久,哥我真的快疯了,五年前你就是这么劝阻我的,每次看到你……” 看到你给他们做狗,用身体换取向上爬的阶梯,我就恨不得自己去死,这样你是不是能够轻松些。 “不急,就快了。”他从弟弟阴鸷的目光里读到痛苦与nongnong的自弃,rou掌摸着那头黑发,缓缓开口,“除掉陈泰之前,必须先对付他的心腹程程,这几年看似是她与我互相牵制,可实际上呢,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所以我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借势绊倒她的机会,再向陈泰发难,最后掌握整个建工集团。” 高启强从床上下来,收敛脆弱神情,重新变成那个云淡风轻,大权在握的高总,一边对着镜子套上西装,一边提醒弟弟:“今天就别出门了待在家好好休息,等下我叫保姆给你煮碗蜂蜜水。” 高启盛藏在镜片后观赏他哥换衣服的目光一凝,听出他是要离开家的意思,瞬间吃味道:“哥你不会是又要去找哪个领导攀关系吧。” “一些工作上的事而已,你放心,”不准备告诉他真相。昨天阿盛醉得太早,没见自己半途被陈泰叫走,不如就此隐瞒,省得他真干出什么傻事来,“我会尽早回家的。” 走下楼梯安排完保姆的工作,高启强一眼便看到枯坐在沙发上的唐小虎,手里捧着个只剩一颗樱桃的果篮,连自己靠近都没注意。 直到高启强走到面前,唐小虎才抬起头来。 面色慌张的攥起樱桃,又将果篮往茶几上一丢,努力装出一副镇定模样。可他还是看到了,那道弧形凹陷,像是虫蛀过的伤疤,丑陋的盘亘在樱桃表面。 正是自己昨夜碰过的那枚。 年少时的谎话被当了真,奉为圭臬,铭记至今,直到高启强亲口打破唐小虎那份年幼时被美化过的记忆,可即便如此,也浇不灭他的热忱。 掰开那只汗涔涔的手,高启强没劝唐小虎丢掉,反而接过樱桃递到他唇边,“下回过生日,不如你下厨做顿早茶给我吃,正好一年时间留给你好好钻研。记得到时候多包几个虾饺,千万别让我失望了。” 扬起嘴角,唐小虎就着老板的手吃下那枚樱桃,熟悉的傻笑又重新出现在脸上,被那人拍拍后颈,他点头称是。 屋外天气正好,没风没雨,阳光也只铺了浅浅一层,不会将人晒得满头大汗。屋里唐小虎缠住刚做完早饭的保姆,偷偷请教对方自家老板的喜好与忌口,高启盛坐在餐桌边,殷勤替自己的哥哥舀上一碗潮汕粥。 鲜香十足,虾rou嫩滑,每一粒米里都吸饱了浓郁汤汁。高启强享受着弟弟的服务,他那时候尚不清楚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都在暗中标注好价码。 越是所求,便越是求不得。 此刻,距离高启盛坠楼,还有不到一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