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收线 上 (默强,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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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金默的全部家当和他刚出狱的时候差不了多少,还是一个塑料袋就能装完,饭店老板娘不依不饶地不肯结这大半个月的工钱,一会说老默吃她的用她的还没收房租,一会又说他临时走人,自己这边都要开不了工。高启强抱着黄瑶不与那中年女人争辩,老默则是站在一旁沉着一张脸,强忍住没发火,一是因为女儿在场,二是他也确实需要那笔钱。 高启强听了半天冷哼出声,他把孩子往上托了托冲着老板娘说:“这钱我们不要了。” “阿强……” 老默还想说什么,高启强打断了他,他挥挥手,示意在停在不远处的唐小虎把车开过来。 “什么比你闺女重要?”高启强回头看了看小饭馆的破旧的门脸,他眼睛一斜,望了唐小虎一眼,唐小虎立刻点了点头,来回打量了一会,把饭店的地址记在心里。 几人坐在车里,黄瑶还是赖在高启强身上不愿下来,她人又干又瘦手劲倒是挺大,黑黄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高启强的袖子,生怕要被塞到面前那个陌生男人的怀里。高启强看了眼陈金默复杂的脸色,从兜里掏出颗棒棒糖塞进小姑娘手里,还帮她找了个借口:“瑶瑶是不是坐车又不舒服了?来,高叔叔这还有棒棒糖,再吃一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黄瑶含着糖很快就不紧张了,她一摇一晃地坐在驶向旧厂街的汽车里,很快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见黄瑶睡着了,老默才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女儿的头发,他僵硬地笑了下,很快把手缩了回来,生怕把孩子吵醒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况且黄瑶刚从那边出来,谁也不认识,难免害怕,慢慢就好了。”尽管高启盛高启兰早就长大成人,可刻在高启强记忆里哄孩子的习惯总是忘不了,他一只臂膀把黄瑶抱得稳稳的,手还有节奏地拍着孩子的大腿,让她睡得更舒服。 陈金默盯着黄瑶看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开口:“阿强,真的谢谢你。”他悄悄抓住孩子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能把瑶瑶带出来让我看一眼,说上两句话,我就满足了。”老默低着头把黄瑶的手重新放回高启强的怀里:“不过我这样子你也看到了,养活自己都够呛,哪还养得起孩子?” 老默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的语速很慢,语调是没有任何起伏的平铺直叙,然而高启强很清楚地听出了里面的不舍。他们都清楚,老默当然舍不得,从在监狱里时,陈金默改了性子压了脾气,一直心心念念要出狱都是为了这个女儿,这些高启强都看在眼里。 独自坐在前面开车的唐小虎,听见陈金默说的话笑了出来:“默哥,你别担心,强哥都给你安排好了。” 老默迟疑地看了唐小虎一眼,高启强这才跟他介绍:“唐小虎,我跟你说过的,唐小龙弟弟,也是从小一起在旧厂街那片的。” 老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似乎有些印象,见着是熟人他才笑了起来:“都这么大了,认不出来了。” “不是让你出来后就来找小虎吗?怎么没去?”高启强问。 随口许出去的话人人都会,老默又不是第一天在社会上混,早就知道许多事当不得真,但他没想到高启强不是随意应承他,而是真的打算帮他。 高启强看出他没说出口的意思,他接着说:“放心,我那个鱼档还给你留着呢,没租给别人。”他把睡着的黄瑶嘴里含着的糖拿出来,又抽出纸巾给孩子擦了擦嘴,高启强说:“要不是前段时间,小虎来这附近找朋友碰巧看到你,我还不知道要上哪找你去呢。” “安警官也让我照顾照顾你,而且我们俩也算过命的交情了,这些小事都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高启强特意没将两人的关系说的很近,他循序渐进地提醒着陈金默他们之间的联系:“以后你就帮我顾摊子,带着女儿好好过吧。” 这对于老默来说是最好的生活,可以说是他求之不得的日子,但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他还有些难以接受的迷茫:“可……瑶瑶她外公外婆,真的不会把孩子要回去吗?我去过好几次,他们连见都不让我见,怎么,怎么肯把孩子……” “他们是不愿意,还是强哥想的办法。”唐小虎答道:“默哥,黄家那两个老的不让你认孩子,也不是怕黄瑶跟了你吃苦,就是怕在村里丢人,但比他们俩面子更重要的,是他们那个宝贝孙子。那小子前段时间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账,他的债主我刚好认识,强哥听说了,就让我们几个就接了这个活,到村里问他们要账。那两个老的哭了半天说没钱,我说要不剁他孙子一只手,要不把小丫头给我抵债,我卖到东南亚去能回点本。那两个连多余一句话都没有,就把黄瑶塞给我了,还怕我反悔。” “他们想卖了我女儿。” 陈金默听着唐小虎轻描淡写的叙述,一双手紧紧攥成拳,青筋都绷了出来,高启强看了眼他咬紧的腮rou,轻声劝慰道:“你也别怪他们,毕竟瑶瑶亲爹亲妈都不在身边,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瑶瑶也不会再受委屈了。” “阿强,小虎,没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老默诚恳地说:“把瑶瑶带出来花了多少钱,你告诉我,我以后一定还给你。” 高启强笑了笑,他语气里还带了点感激:“我们什么关系,你还跟我算这个?当初要是没你,我说不定就死里面了。” “我……”老默听了自觉有愧,他还想说什么,就见高启强拍了拍他说:“好了,到了。” 到的地方不是高启强以前摆鱼摊的菜场,而是旧厂街后面的老居民楼,那地方虽然旧,但也热闹的很,都是住了很多年的老邻居。唐小虎在前面领着路,高启强抱着孩子,陈金默拘谨地拎着塑料袋跟在后面,几人绕了几个弯便走到一间两室一厅的平房。那地方小也旧,但一看就是给好好打扫过,陈金默推门进去的时候还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小厅里桌椅板凳虽然都是便宜货,不过一看就是新的。大门的右手边是个朝南的小房间,里面摆了书桌还有一张小床,上面的被单都是粉色的,冰凉的瓷砖地上铺了层软垫,上面还有零散的玩具。 高启强熟练地把黄瑶放在小房间的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才轻轻带上门出来,他对唐小虎说:“厕所的灯是坏的,还要再修一下,我昨天睡大房间好像有点返潮,找人来看一看,该重刷墙就重刷,别到时候一下雨就长霉。” “是,强哥。” “阿强。”陈金默四顾着这件屋子:“这……” “放心,这不贵,六百一个月。”高启强擦了擦脸上的汗,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帮你交了半年的,你以后鱼摊赚了钱,慢慢还我就是了,啊。” “卖鱼……我没做过,我怕给你买卖干黄了。”尽管老默迫切的需要这样的生活,但他不敢也不愿,就这么随意地答应高启强什么。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高启强语气轻松地回答,他对唐小虎抬了抬下巴:“你在这守着瑶瑶,我带老默去摊子上看看,帮他熟悉一下,一会回来一起吃饭。” “哎。”唐小虎点点头,撸起袖子,听了高启强的话,拎了把椅子就往洗手间走:“强哥默哥,你们忙,那我就先去看看灯。” 高启强边带老默出去,边cao心地嘱咐着:“小虎,先把总闸拉了再去,你小心点。” 陈金默慢吞吞地往外走,耳边是高启强充满烟火气息的絮叨,他不禁有些羡慕唐小虎。 ******************************************************************** 李响从赵立冬车上下来的时候,望着缓缓开出去的黑色商务车,沉默了许久。锁着眉头,李响既想不出来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也想不出来他做这些事到底有没有意义,他究竟能不能看到扳倒赵立冬的一天。 李响老旧的汽车里发动机的声音大得很,他已经习惯了那嘈杂的噪声,这反而能帮助他思考。 莽村的事其实是个让李响更进一步的好机会,赵立冬一心想把度假村的开发抓在手里捞上一笔,自然少不了用他上下通气。但李响实在不想插手,因为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莽村出来的人,赵立冬肯定不会为了莽村的人打算半点,而且李有田那个道貌岸然的老滑头也不会甘愿吃亏,他这个刑警队长只能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至于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李响不想去深究,他故意避开了心里最不安的那个部分,只得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可这世道上的事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李响越是不想去想,那个人就偏要往他面前凑。 开到离市局没多远,李响就从倒后镜里看到后面跟着他的车,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高启强的宝马。那辆抛光打蜡锃亮的SUV,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停它就停,他走它也走,丝毫不掩饰自己跟踪的意图。 李响本就一肚子火,他索性拐进市局不远处僻静的小巷里,一脚急刹停在路中间。高启强跟得紧,就算他cao作再灵活也避不开李响的这种cao作,一头追尾在前面的车屁股上。 拉起手刹,李响打起双闪跳下车,他用力拍了把高启强的车窗,口气严厉地问:“高启强,你要干什么?” 高启强慢悠悠地按下车玻璃,冲着一脸怒气的李响笑了笑:“李队,对不住啊,我一脚没刹住,你想公了还是私了啊?” “别跟我打岔。”李响今天没那么多耐心陪高启强演戏,他从后腰摸出手铐拍在高启强的车上:“你这是跟踪警察,你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这路在京海市局附近,还只有警车能开了?”高启强没理会李响的说法,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甚至探着身子往前凑了点,压低声音说:“李队,上次弄了你一身,我这不是来赔你干洗费嘛。” 李响板着的面色没变,耳朵却是红了,不过他多少能猜出高启强这次来的意图,说出的话照样带不出什么温度:“高启强,这次的事找我没用,莽村的案子我不管,全在安欣手里,有本事你去求他。” 看到高启强的笑明显僵了一僵,李响索性破罐子破摔:“还是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和安欣说说你的不在场证明?” 高启强没接他的话,他推了李响一把,把车熄了火,开门走下来。穿着笔挺的西装,高启强双手插在裤兜里,向后靠在车门上,他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发型:“李队,什么莽村的不在场证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响冷笑了一声:“你最好是听不懂,安欣今天去医院问情况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圆你的谎吧。” 高启强听了笑得更开心,伸手理了理李响的领口,又去抚平他外套肩膀上的褶皱,高启强能感受到衣物下李响紧绷的肌rou,以及他抗拒的姿态。 “李响,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或许是今天的李响真的心烦意乱失了分寸,又或许是确实有意想提点一句高启强什么,然而这些细枝末节流露出的东西,都被高启强抓了个正着。高启强这个人,自然是敏锐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从监狱里爬出来,还在陈泰手下坐到这个位置。 修剪的整齐平整的指尖捏着李响古板的外套,高启强的手腕松了劲,往下滑了些,他一根手指勾住李响扣着枪套的皮带,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把。 “怎么?我和你上床也要圆谎吗?” 他们俩膝盖顶着膝盖,李响觉得自己只要稍微低些头,嘴唇就能碰到高启强的鼻尖。他有点想去握高启强的腰,但所有的推理和实践都证明了,眼前的人是一朵有毒的花,靠近的人无非是沾着伤碰着亡。 高启强望着没有任何动作的李响,脸色沉下来,他把手插回裤兜里:“李响,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玩意,对吧?” 拉着他衣服的手明明松开了,但李响并没有往后退,他还是贴着高启强问:“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 饱满的嘴唇微微翘起,李响见着尖尖的唇珠动了动,藏在口腔里的舌尖露出一小点,舔在丰厚的下唇上。高启强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俩同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站在小巷口,冷冷地凝视着靠在一起的两人。 “李响,高启强,你们俩干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