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漳元水灾泛滥的消息传播的很快，四面八方不断有人前来支援，先带来紧缺的食物和水，后又输送城中百姓离开。 连日的暴雨和翻涌的海水将水位又抬高了一丈之多，阵法罩住的漳元孤零零的泡在水中，只剩头顶三分之一的出气口。 整个城市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碗倒扣，城中的人往上瞧，便能清楚看见头上滔滔海水涌动，带着摧毁一切的可怕气势，汹涌着一次次扑向城池，却半途撞上透明的墙，最后无功而返。 比起头上暂时还不会冲下来的洪水，人们更担心眼下温饱和保暖问题，城中积水普遍漫过了膝盖，一半的房屋被不同程度的淹在水中，无法住人。 气温随降雨逐渐转冷，取暖工具缺失，粮食没有来源，无数灾民只能几个人围成一团，挤在安全之处，沉寂而漫长的等待。 最终会等来的是救援还是死亡，谁也不知道。 他们只能时不时抬头凝望着头顶巨大的‘天窗’，看着进进出出忙碌飞行的修士露出点点祈盼之色。 明天，救援队会来他们这里吗？ 姚杏杏和散修盟一行人来到舜都，此地离漳元不过百里，整体地势颇高，资源丰富，是便捷安顿灾民的地点之一。 自知身体不适合参与救援，姚杏杏便留在舜都内帮忙救济灾民，散修盟的大部分修士则前往水患各地搜寻幸存的人。 魏霖川贺兰启等一众高阶修士，与随后抵达的各大门派一起前往空间缺口之处查看情况，共商对策。 短短几日，海域上的空间缺口已经扩大百倍，面积足有漳元城五分之一大小。 缺口之中正冒出一角陌生的土地，以rou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往他们所在的世界插进来。 空境陆地每进一寸，空间缺口便最少撕裂三丈，而且数字不断以恐怖的速度增长，不出半月，远在百里之外就能望见它。 各派的掌门长老如今亲眼见到空间破碎，陆地入侵，方对魏霖川从前所言的灭世之灾深信不疑。 若无法让空境陆地停止进入修真界，他们头顶的天空，恐怕将被逐渐撕成两半。 可问题在于，哪怕是把修真界全部的力量加起来，也无法将一块巨大的陆地推走，让撕裂的空间恢复如初。 这不是人或修士能拥有的绝对力量。 残酷的现实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阴云密布，惶惶不安。 青琼宗长老愁眉不展的询问一旁的魏霖川：“魏道友，你那阵法可还能挽救今日之局？” 魏霖川却是摇头：“除非没有这块凸进来的陆地，才能勉强一试。” 进过空境的人都知道，空境的体积非常大，他们在里面三年，也顶多探索了一半区域。 想推动这块体积庞大的陆地，根本是痴人说梦。 在场的众人倒是纷纷讨论起方法来。 一个说：“若是将这块凸进来的地方砍平，再用阵法固定空间如何？” 另一个却否定：“不可行，现在我们修真界就好比一块沼泽，空境则是陷在沼泽中的人，越动它只会陷得越快。” 讨论半天没有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个孙子把之前的阵法毁了！！” 有人从活下来的守阵修士那里了解过情况，说：“是圣华宗的元获，去年他徒弟死在追杀中，便寻机报复，要所有人给他陪葬。” 跟着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句：“非要赶尽杀绝，看，把人逼急了吧。” 偏巧，同仁宗的人就在不远处，也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忍不住出声讽刺，你一言我一语的，双方就此争执起来。 眼看场面混乱起来，太和宗掌门只能站出来制止：“圣华宗所为之事天理不容，引众人群起而攻之，乃罪有应得。悬赏追杀是私人恩怨，我等外人不好置评。但他蓄意摧毁固界大阵，致天灾不断，城毁人亡，乃至修真界面临灭世之危，却是不争的事实。” 太和掌门沉声叹气：“此人罪业深重无需辩驳，只是他已身死道消，我们此刻讨论这些前因也无用，大家还是把重心放在想应对之策上吧。” 太和宗在众人心中素有威望，掌门如今发话，大家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不分场合的继续吵闹，再者这一番话确实在理。 夜晚，魏霖川回了舜都，临时居所中一片漆黑，他探了眼屋中无人，门也不进的往安置点走去。 灾民安置点设在城外西面，是由修士牵头和数百青壮男子一起搭建起的几十来间简易收容所。 不过随着灾民人数增加，房屋已经远远不够，很多人甚至连一角屋檐也分不到，只能在空地上随意找一个角落容身。 魏霖川找到人时，姚杏杏正立在城楼上静静眺望，凉风拽着她的发丝衣袂舞动，灰色的天空作背景，莫名有一种寂寥和苍凉感。 他走至她身旁站定，目光投向她所看的远方，海面逐日上涨，视野中是一片渺渺茫茫的水域。 姚杏杏开口说：“漳元城外又下暴雨了，隔一个时辰大概就会下一次，山下的水位因此上升了不少。” 魏霖川看了眼城下密密麻麻的人：“舜都也不是绝对安全之所，空境陆地已经露出一角，这里离漳元太近，随时可能被突发的意外波及。” 姚杏杏侧头看着他：“舜都全部内迁不是件易事，而且那么多人要安置到哪里去。” 魏霖川：“安置是小事，空间撕裂的根源不解决，搬去哪里都无用，大部分人都将因气温急剧变化和粮食短缺而死。” 只是听着这些话，姚杏杏眼前仿佛就浮现了尸横遍野，易子而食的画面，似乎历史上每逢大型天灾、战乱，粮食短缺之时，必定会进行到这一步。 食人rou，那些在历史书里出现的只言片语，她竟要亲眼见到了? 她眉心紧锁，忧心忡忡，心中惶惶而沉重：“整个修真界的大半强者聚在一起也束手无策么？” 魏霖川无声的摇了摇头，一群人聚在一起，不仅没有商讨出可行的办法，倒是先起了内讧。 这时，地面突然剧烈抖动，城楼下人们惊叫不断，姚杏杏也站不稳的伸手扶住城墙，魏霖川及时靠近护在身侧。 震动持续了好一会儿，等弱下来时，姚杏杏望见对面的山体往下滑落一大块，露出泥土的颜色来，海水中间不复平静，浪打浪的不断沸腾。 姚杏杏惊疑：“地动了？” 魏霖川凝神看向远处，沉着眉心：“或许是频繁的火山喷发导致。” 但似乎又不完全是，莫非是空境之处出了什么变故。 他按下心中猜测，对姚杏杏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找掌门师兄一趟。” 他牵着人下城楼，将人送回屋，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贺兰启就住在隔壁，身体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及时联系他。” 姚杏杏垂下眼，应了一声。 目送人走远，姚杏杏才关门回屋，刚亮起灯火，便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她转身出去开门，眼前一晃就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夫人，近来身体可好。”是前几日回了趟妖族的涂山晋。 姚杏杏笑了笑说：“我没事，你刚到的舜都？” 涂山晋回身关上门，一把抱起她往里面走，边走边说：“下午便来了，只是安排人手和去见掌门耽搁了点时间。” 得知修真界即将有大难，涂山晋即可前往妖族，召集人手前来帮忙，为避免修真界误以为妖族趁乱入侵，他又不得不先去太和与掌门相商。 几番折腾之后赶到前线，便已是现在。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妖族此时出手并不只是在帮修士，更是在帮妖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