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姐妹
后半夜，围剿圣华宗的队伍被偷袭，这一战双方损失惨重，姚杏杏也在此次战役中受了不小的伤。 人员伤亡近半，我方落入下方，她思忖一瞬，立刻带着剩下的人退守山下，等待援军。 破晓时分，许妍带人前来汇合，队伍稍作整顿，接着与散修盟一同登上山门，进攻圣华宗最后的防线。 几方人马从不同的方向上山，刚在山头会头时，惊讶的发现拦了他们两日的守山大阵竟然打开了。 残余的千余圣华宗弟子挤在主峰的几大殿堂之中，而内部的气息，竟意外的强盛，似乎有好些高阶修士身处其中。 元获站至高处，声音用灵力传入在场人的耳中，“我圣华宗弟子绝不做逃兵，所有人听令，杀了门外之敌，重建山门！” 混在人群中，奉命来帮忙救人的几个修士瞬间怒得脸红筋暴，恨不得上前杀了他。 守山大阵不开，他们救了人偷偷离开便完成任务，可现在所有人暴露在攻山的修士眼中，他们即使不是圣华宗的人也会被归为一类。 逃会被追杀，迎战也会死，总之只有这一个结果。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打斗，没有人留意到战斗一开始，元获就已借助秘术，带着自己的亲传弟子逃遁。 十里之外的某处，集结了元获许下重诺请来的帮手，对方告诉他们禺天山的朔旸会出手相助，这些人认为这一战胜券在握，经不住诱惑便来了。 山上胶凝的战局，因山下突然冲杀上来一伙人，局势剧变。 姚杏杏一方瞬间落入下风，眼看只能退走之际，魏霖川领着几个太和宗弟子赶来。 他抬手一剑斩去姚杏杏对面修士的头颅，跃至广场中间的建筑物上端。 手中之剑猛然一掷，将右前方一名圣华宗长老死死钉在几丈之外的墙壁上。 止战的声音由雄厚的灵力传开：“圣华宗主元获已弃山而逃，尔等还不速速放弃顽抗，俯首就擒！” 历时三天三夜的讨伐之战，终于在魏霖川的一声喊中，落下帷幕。 …… 此一役，除却在逃的宗主元获及其亲传徒弟，其余圣华宗人员，包括来助阵的修士纷纷投降，少数反抗者被当场格杀。 圣华宗分散各地的据点，仅两日就在广大修士的合围下逐一覆没，驻守据点的弟子死的死，逃的逃。 曾声势赫奕的圣华宗，在被讨伐的第五天，宣告灭亡。 圣华宗覆灭的前夜还悄悄发生了一件大事——禺天山渡劫老祖朔旸突然陨落。 众人闻之，无不哗然。 朔旸真君修为已是独步天下，又正值壮年，世间有几人能将他杀死，此前也从未听闻有重伤不治之言，怎么人说没就突然没了。 而禺天山给出的解释是，朔旸老祖修炼途中暗疾发作，导致功法逆转，意外陨落。 不管大家是否信服这个牵强的说法，禺天山对此都不再做任何回应，因为他们的山主正被太和宗羁押，接受勾结圣华宗迫害修士一事的调查。 一月之后，禺天山的长老向外宣布，原山主以公谋私，德不配位，即日起辞去其山主一职，共同推举门中威望最高的长老出任新山主。 新山主上位后尽职尽责，积极配合太和宗的调查，也极力清除门中埋藏的毒瘤，修正门派风气。 但因前任山主的关系，禺天山自己内部也藏污纳垢颇多，名声实力一落千丈，无法挽救的渐渐没落。 世人最后对禺天山的印象，是它发布了一条重金悬赏令。 ‘禺天山弟子姝枝，恶意迫害同门中人，为清理门户，本门特以二十万灵石悬赏击杀，提供线索者可得百到万数灵石不等。’ …… 妖界和修真界的交界处。 清晨刚下过小雨，草地上，树枝头挂满了晶莹的水滴，交界处的天堑间云烟缭绕，明媚的阳光在水雾朦胧的山间折射出一道彩虹。 身着桃红色广袖裙的姝枝站在崖边，神态轻松的眺望远处的云海和彩虹。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未施粉黛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也有微微的青色 。 姝枝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温暖的阳光撒了她一身，却仿佛是她本人在发光，尤其那漫不经心的一眼，令姚杏杏不禁恍神一瞬。 姝枝指着旁边的另一半石头，对立在几步之外出神的姚杏杏道：“过来坐坐吧。” 姚杏杏收敛心神，依言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率先起了话头：“你是怎么杀的朔旸？” 朔旸可是修真界唯二的渡劫修士，化神要杀死他都难，姝枝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姝枝露出微笑，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瞬间多了些生气，“那就要多谢魏道友了，还记得我向他要一颗能生子的灵果吗？” 姚杏杏点来头。 见她记得，姝枝换了口气继续说：“我如愿怀孕，但孩子要很多灵气供养，他便用自己的灵力喂，我将毒下在自己身上，他跟着中了毒，在你们攻打圣华宗的最后一晚，我趁他虚弱不备，杀了他。” 姚杏杏忽然明白了她的绝对优势，光是能随意近朔旸的身这点，她就远超所有人。 更何况姝枝还受朔旸信任，因修为不行，也极容易被他轻视。 姚杏杏：“那你身上的毒可解了，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姝枝伸了一个懒腰，语气疏懒随意，“孩子跟他爹一起死了。” 这时她突然扭头，将姚杏杏眼里酝酿的怜惜看尽。 姝枝不禁笑起来，眼神异常的冷漠无情，“有什么好伤心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生下他。不过，多了一个孩子陪朔旸去地府，是他赚了。” 姚杏杏刚出来的情绪因她的话不上不下，同时心中也疑惑更深：“他跟你有什么仇怨？让你不惜以身投毒，几乎以命换命的杀他。” 姝枝抬眸望着彩虹的位置，目光有些恍惚。 在她视角中，云层间有一个清丽的面孔正冲她笑，慢慢的对方身后多了一对夫妻，他们一起朝地面的自己招手。 姝枝眼尾微红，声音轻轻地开口：“我年幼时父母相继亡故，只留了一个meimei与我相依为命，她名青蓠，在二十岁的一场雨夜里，人却突然没了。” 姝枝原名青枝，后来才改名为姝枝。 她说：“对他人来说，青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修，但于我而言，她是这世间唯一的家人。” 其他的不必多问，想也知道青蓠怕是死于朔旸之手，姚杏杏想了想：“禺天山在通缉你，修真界以后你怕是不能回来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环境，我让人帮你在妖族中找，没有就建一个。” “这种伤心之地有什么好回来的。”姝枝收敛面上的情绪，打趣起姚杏杏，“小女子要多谢妖后大人照拂了。” 她说着余光随之瞥向远处，见两个男人之间隐约剑拔弩张的微妙氛围，觉得有意思极了。 也不知道眼前这丫头，未来能不能镇住这两人。 收回看热闹的目光，姝枝重新望着姚杏杏，眼里多了些对方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她感慨般的开口：“要是我们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语落，姝枝站起了身，径直往魏霖川和涂山晋所在的位置走去，姚杏杏在身后注视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时间堵得难受，眼睛发酸。 早遇到了又能如何，苏芜最后不也死了吗。 姝枝瞥过一眼边上的魏霖川，轻笑着和涂山晋说：“贵夫人说妖界我想住哪里都行，不知妖王大人以为如何？” 涂山晋闻言抬起头，远远望着石头上的姚杏杏，唇边抹开笑意，余光扫过面色不快的魏霖川，莫名感到优越。 他道：“这类琐事自是我夫人做主，我无二话。” 姚杏杏一过来，涂山晋就上前与她说话，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回家，自成亲后，两人就没能在一起超过一个月。 然修真界的事情还未完全结束，姚杏杏不可能现在离开，只答应他等事情结束，去妖界住上一年。 她态度坚决，性子又颇为执拗，涂山晋不敢步步紧逼，勉为其难答应下。 姝枝跟着涂山晋过桥进入妖界，魏霖川和姚杏杏站桥头，目送二人走远。 望见姝枝单薄的身影飘似的离去，姚杏杏心里有点担心。 她说：“姝枝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魏霖川却是摇头：“不是生病，是身中无解的慢性毒药，此毒既然能毒倒朔旸，姝枝又怎会安然无恙，只是修为低，毒发得慢些。” 姚杏杏心事重重的皱眉：“她还有多少时间。” “不超过一年。” 森林中的鸟儿清啼一声直入云霄，山风吹动流云翻滚，叶梢上悬坠的水滴逐渐被太阳蒸发，经过雨水的清洗后，青山更加翠绿了几分。 旧叶落，新叶出，所有生命都在时光里悄无声息的生长，消亡。 两人并肩徒步往回走，身影在层叠的树梢下方时隐时现。 女声说：“很难想象，那么长的时间里朔旸一点也没发现姝枝下毒。” 男声：“也许发现了，也许没有发现，这只有朔旸自己才能回答。 ” 他们越远越远，身形渐渐隐没在森林深处，声音也愈加小了下去，直到被掠过的山风所盖。 似乎还有一句模糊的话被风卷了来。 “你说有没有意思，只要故事里出现一男一女，大家总喜欢设想他们之间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故事，即使双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风过无痕，两界相交之处又恢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