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京墨回来了,娇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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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的夜晚,孝顺懂事的小丫头乌鸣用身体堵着门口,死活不让他进去,理由是担心会打扰他会缠着不放,让师父无法休息。 京墨的觉浅,一点轻微的举动都会被吵醒,然后便再也睡不着。 京墨的武功高,修的鹰眼蝙耳,若是静心细听,百米之内飞蛾振翅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耳聪目明,内功高深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不见他在门外絮絮叨叨的诉衷肠说情思? 理由只有一个,她在故意装睡。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能在雷声滚滚里酣然不觉,也能在一颗真心砸地的细弱声响里依旧美梦。 是他蠢,太蠢了,错把鱼目当珍珠,误把非人当良配,被她戏耍愚弄到了现在都是他自寻活该。 全都是他活该的。 裴寂撑着门扉的手缓缓弯曲,渐渐捏团,骨节处发出寸寸轻响。 他在这一声声的轻响里嘶哑冷笑,极尽嘲讽与鄙薄。 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 鄙薄自己的自视甚高。 “阿墨,这下我彻底明白了,你的确是我痴心妄想,强求不来的东西,我该学会放开手,该学会弃了你,该学会坦坦荡荡的接受你不会属于我的事实。” “其实我心里还有很多话一直没对你讲,也不准备对你讲了,因为我知道讲了也没有用,还会显得我脾气坏的不可理喻,样子蠢的不知好歹。” “这段时间我知道是我小孩子气,是我被惯坏了,是我小心眼没有安全感,总是逼着你理我像不懂事的孩子,你不愿见我,不想和我说话,却没有厉声赶走我,不过是碍于我城主的身份和你那个跛子主人的命令。” “我已经很乖了,我真的收敛了很多,压着急躁糟糕的坏脾气,察觉你不高兴了也在尽力想哄你顺着你,我这颗不争气的心全围着你在转呐。” “和你走在路上时,我使劲拽着你不敢放,就怕你误牵了别人的手,把我径直丢在身后和别人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发现你的身边换了人。” “我介意你总不看我,介意你身边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介意你的心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可是喜欢人就是这样的呀,想着你念着你,一天要把你挂在心头十七八遍,看不到你我就慌的像是失了心,你为什么总是不懂呢?” “我本来是一个人站在姻缘庙里求神,那晚你突然就来了,说要和我一路回去拉着我的手,可走到门口你就立刻放开了,现在更连一面不肯让我见,一句也不让我听!” “我裴寂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轻慢,戏耍至今,受过此等的委屈,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他站在门外,头抵门扉说着这字字滴水的心底话,堪堪险些坠下泪来。 但是屋里的人依旧一言不发,无情至此。 他在门外掏心掏肺,挖心挖肝的说了这么多,把最后的廉耻与底牌都剥的干干净净,门里竟然连一个回应的字都没有。 就算是她真的不小心睡着了,听他在门外说了这么多也该醒了,对他说个一字半语。 不管那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她却是吝啬至此,无情至此。 裴寂瞬间悲从心来,一时间意冷心灰,无尽绝望。 接着他退后两步,从怀里摸出早已融化不成模样的的糖人,径直狠狠重重的大力砸在了门前。 清脆一响过后,细碎的糖块摔得到处都是。 再次深深望了那地上门前粉身碎骨的糖人一眼后,裴寂的眼眶通红,随即愤然转身,大步下楼而去。 半个时辰后,在外奔波半日的乌鸣满头大汗的从外跑回客栈,咚咚跑上楼一把推开师父紧闭的房门。 屋里的窗户紧闭,通气不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若隐若现。 乌鸣推门未进,便见正中间的床铺空空荡荡,屋里茶具未动,摆饰整齐,竟是空无一人。 她的脚一下停在门口,疑惑的挠了挠头。 “奇怪,师父的伤还没好呢,能去哪啊?”她还有事要和师父说呢。 她站在门口转头想了一想,又腾腾跑去了靠后裴寂的屋子。 前段时间她和裴大哥同进同出,追在他屁股后面像是一只跟屁虫,除了夜晚睡觉,衣食行样样是她在陪在跟,处处照拂的仔仔细细,简直是一块贴心暖宝宝。 在这块人生地不熟的偏僻小镇,除了京墨,她无疑就是裴寂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裴寂散漫,乌鸣年轻,两个没心机的人凑在一起,就像一对没夹馅的包子,刚说两句话便熟透了。 恰巧乌鸣生得一张嫩生生的脸蛋,酒窝浅浅,杏眼滚滚,眨一眨眼就极其的讨人喜爱,就算犯了错,也舍不得对她说一句过重的责备。 裴寂从小只有病弱的弟弟,没有可爱的meimei,这张稚嫩可爱的脸蛋日日在眼前晃,竟是止不住的兄爱泛滥,索性就拿她当异父异母的亲meimei看。 他习惯了当裴钩的兄长,如今又多了meimei,平日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念着给她留一份。 占有欲强盛的他,有时竟连心上人京墨都舍得从牙齿缝里分她一点羹。 这下可把心肠软的乌鸣感动坏了,也懂得知恩还恩,能给他五分的关切与亲近,就绝不会少与八分。 当然,从心口里更多溺出来的,不知重量与底限的情深厚重,她通通给了师父京墨一人。 但这仍然不妨碍在外人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好得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亲兄妹。 乌鸣屈指敲了两下门,见屋里无人应,以为裴大哥在打午觉,便一把推开没锁的房门,一边进去一边急声喊道:“裴大哥,师父不在屋里呢,她去哪了?你快告……” 话未说完就消了声。 床里也是空空如也。 乌鸣愣愣地啊了一声,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不在屋里待着,兀自溜得没影。 莫非裴大哥终于按耐不住,故意趁她外出寻找那个放丢的杀手不在客栈里,就把师父哄着出去玩了? 不对,师父伤成那样,怎么出得去客栈的门! 师父重伤未愈,裴大哥没有武功,她和小蛮小奴又忙着在外追查那个失踪无影的杀手,不会是镇里还有隐藏未出的暗手,趁虚而入把师父他们两个掳走了吧?! 心想到此,她登时大惊,慌忙掉头火势熊熊的跑出门欲找回双胞胎商量对策。 刚跑出门转身就见一人站在前方半开的房门前,直目望里,驻足不入。 衣衫玄黑,脸戴银面,不是师父京墨是谁。 “师父?!” 乌鸣瞬间大松大喜,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一把拽住她衣袖,拢眉怪道:“师父你跑哪去了?我一回来就发现你不在,正打算去找你呢。” “何必来寻。”面具后的眼神淡淡望过来,“我留了记号,你没看见?” 青山楼有一套特殊简洁的记号方式,或交待原委,或交待后事,方便弟子们在外完成任务时暗中交流。 “师父留下记号了?”乌鸣都没进屋,悻悻然的摸摸鼻尖,“我太急了,可能没注意到……” 无欲则刚,关心则乱,人改不掉的劣根性而已。京墨不在意的嗯了一声,提腿进屋。 乌鸣站在她身后,望着她高高瘦瘦的背影,不禁嘀嘀咕咕。 “受了伤怎么还能乱跑啊,一点都不珍惜身体!” 话音未落,刚刚落地的脚,硬生生的止在这一步。 “伤?”她回眸,冷冷地,“谁受了伤?” 突如其来的反问,令乌鸣白嫩嫩的小脸上错愕一瞬,脱口答道:“当然是师父你啊,那晚你带着裴大哥回来,身上就有好重的伤呢!” 语落,京墨的眼神沉颤,半刻,沉沉的呢喃着:“那晚......带着他……” 袖下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她站在原地,眼色渐重,一字字冷冷道:“你说的是庆典那晚,我带他回来后身上就受了伤,是不是?” 乌鸣仰着头站在她身后,没有多想,清脆的应了声是。 “师父你回来后就吐了血,还在屋里养了好几日呢。” 这话落下,京墨从袖子里抬起手腕,下意识的探向左边胸口肋下的三寸之处。 她的指尖往里稍稍按了一按,眼睫便轻颤了两下。 她当日留下记号,让小蛮小奴回去的时候把跑到镇外求完姻缘的裴寂也带回客栈小心看护。 今日回来的路上她便发现留下的记号已是消失不见,不知被谁抹去,现在乌鸣还说裴寂是她亲自带回来的。 她怎么可能会亲自把他带回客栈?这整整三日,她都远在镇外十里之外。 当日庆典之上,京墨察觉暗中窥视他们的人数之多,来历复杂,绝不单单只有一波人,若是不除迟早会留下祸患。 她只能暂时把裴寂交给乌鸣等人保护,然后找到镇里偷偷埋伏的杀客,用计分批引到镇外绞杀,忙的分身乏术,直到今日才终于赶回来。 顶替她的面容,把裴寂从姻缘庙带回来的另有其人。 这几日与她们同住屋檐之下,面面相对,却让乌鸣和一对双胞胎姐妹都无法察觉真假,不辩容貌的,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心念至此,京墨放下手,把踏入门槛里的脚收了回来,回头再次仔仔细细的把屋里巡视一圈后,面具后的眼神迅速沉冷,如霜雪覆盖后的腊月冬日。 难怪她一回来就觉得这屋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桌上物品挪动的位置也和她走前略有不同。 乌鸣看她停在门口没有进屋,心里生奇,还以为屋里有什么不对劲,便与她错肩而过率先而入。 她把屋中处处谨慎的打量过,确认无误,视线还特意在桌前床后逗留一会儿。 乌鸣回过头,一双水淋淋的杏眼招子荡起疑色。 “师父,你留的记号在哪啊?” 门口的京墨直直站着没有答,因为她留的记号压根就不在这间屋里。 果然是…… 这时,她的余光无意撇过发现了什么,便低眉看向门旁缝隙墙角躺着的一块块深黄色碎物。 色泽偏透,拉丝粘腻,一些较大的碎块有棱有角,依稀是人的模样。 是摔碎的糖人。 一枚熟悉的铜钱就静静躺在破碎的糖人里。 看见那枚铜钱,京墨猛然想起什么,立刻追问道:“你裴大哥呢?” 乌鸣幡然回忆起来,仰起小脸道,“裴大哥也不在屋里,可能是出去散心了吧。” 面具盖掉半张脸的京墨看不见表情变化,只能瞧见薄薄苍白的唇瓣抿了一下。 屋里的乌鸣踌躇片刻,忽然说道:“师父,小蛮她们告诉我,裴大哥日日要来门口看望你几次呢,你却只和他隔着门说话。” 裴大哥是个真正心底仁善的好人,尽管脾气暴的很,对师父却好极了,长得还特别好看,就是铜墙铁骨打的人都要一次次的心软,何况是她呢? 乌鸣实在忍不住想替裴寂诉委伸屈,又怕惹师父不高兴,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便埋下了头,愈发谨慎的斟酌吐字。 “师父,咱们样样事都瞒着他,裴大哥什么都不知道怪可怜的,这几日他肯定难过坏了,你还是去找找他……” 话未说完便觉门口飘起一股带香的清风。 乌鸣抬起一双水淋淋的杏眼,剩下未完的话便通通哽在了喉咙里。 门前已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