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实验室（二）：两面包夹、遭遇小黑屋play的安室透、道歉

    那番状似良苦用心的台词落入安室透的耳中，不亚于明晃晃说着“我不光要将你当作玩物，连你的朋友也会成为实验室里任由他人支配的小白鼠，从此过上生不如死的苦难日子”。

    尽管他一直期待着能够成功复活英年早逝的好友们，也知道跟「死神」做交易绝非什么明智之举，迟早有一天要以无比惨痛的代价作为收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想要将肩头的重负分担出去，让自己稍微轻松一些，仅是来自心底深处的、充满了歉意与追寻温暖的渴望而已。

    但此时此刻，他堪称虚幻的温柔乡却被身旁的少年直接撕破，露出了最为冷酷真实的本质。

    他必须仰仗对方的施舍去完成的愿望，偏偏有着无论如何也不愿妥协的坚持，从起始点就注定走得磕磕绊绊，要与沿途的困境、甚至是来自“同盟”的恶趣味不断斗争……

    ——还真是矛盾啊。

    一边卑微地放低姿态祈求帮助，一边挺直背脊守护着珍贵的事物，两种行为本就形成了不可调和的冲突，是永远不能获得平衡的艰难局势。

    唯有放弃其中之一才是最正确的解决办法。

    “……”

    他下意识摸了摸衣领之下掩藏的项圈，经过了多日的适应，那根标明宠物犬身份的皮革造物似乎已经融入了皮肤当中，若不是被突然唤醒「心音通讯」的功能，恐怕连他都快要将其视作普通的装饰品，忘记它附加的屈辱属性了。

    该庆幸他仍牢牢谨记卧底的职业cao守，虽然这会儿有些魂不守舍，脚下却依然迈着稳定的步伐，继续一路跟随领头的【贝尔摩德】跨进监管实验室数据的宽敞房间。

    比起外面简单朴素的格子屋，里面的构造便显得复杂了许多，不仅安放着大大小小的精密检测仪，还有占据二分之一墙壁的监控装备和书籍笔记，以及专门用来隔离注射药物后发生异常状况的试验品的密闭“洞xue”——为了防止主动自杀的情况，内部的四周皆贴有柔软防撞的隔音棉，光照程度也尽可能降至最低，门外还伫立着专门用来放置安全衣和口咬球一类防创伤工具的铁质整理架，像极了关押不听话动物的特殊囚笼。

    可以想象的是，若有某位“病人”不幸被关押于此处，必然要迎来暗无天日的恐怖拘禁，被剥夺掉视觉、嗅觉、听觉乃至触觉的全方位管控，最后沦为行尸走rou的空壳子。

    就算努力保留身体的完整性又如何，一旦精神遭遇致命性的伤害，人类便等同于经历了死亡的洗礼，之后顶多是将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消罢了。

    何其无奈与悲哀？

    潜入黑色组织的公安精英并非第一次见识科研室内的窒息景象，眼下比起适应倒更接近麻木，还能好好地维持【波本】状态专用的淡漠神情，反倒是他身旁抱着茶发少女的小恶魔蹙起眉，煞有介事地感慨道：“唔哇——好恶劣的生存环境。就算仅仅是日复一日地看着，也很难不受影响，真怪不得【雪莉】会忍不住想要逃跑嘛。”

    “你倒是很懂得心疼人呢。”

    为首的金发御姐不走心地打趣了一声，显然将他的发言当成了逢场作戏，于是下一刻就自口袋里摸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红白小药丸，径直挑明了此番会面的真实意图，“不过，她离开以前的工作尚未结束，接下来依旧要以提高药物的生存率和祛除副作用为己任，尽快研制出完美的成果。不然的话，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再保住她的性命哦？”

    语毕，那妩媚的美目轻轻一撇，越过了正在与自己谈话的黑发少年的肩头，往他身侧满脸写着不相干之色的深肤青年身上投落似笑非笑的注视，分明是说给对方听的警示。

    纵然刚刚加入了组织的新人闹出不小的动静，几乎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使得引荐者退居二线一般安然观望轮番上演的好戏，却不代表两者之间调换了地位尊卑，令她和她背后执掌生杀予夺权限的“那位先生”忘记一切究竟是谁的功劳，又该由谁负起相应的责任。

    想将自己摘出事态外任其发展是绝无可能的。

    得来眼神敲打的安室透八风不动地勾了勾唇角，正欲说些场面话去表明忠诚的决心，可不等他开口应付，拥有一张无害面容的小恶魔已然先行做了判断，不知死活似的顶撞道：“我都说了她的状态不佳，估计要过一阵子才可以投入研发环节啦。在那之前，就由我来帮忙——”

    “你想怎么帮？”

    外号千面魔女的大美人略略俯下身，话里话外虽没有动怒的意思，但干脆利落打断其后续声音的行径无疑展现了她的拒绝，再怎么和善的表象也无法掩藏内心里的高傲与不屑。

    宛如逗弄着动物的幼崽，从一开始便有着天然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性，压根没把彼此放置在相同的位置里。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被她暗中打上心黑嘴甜外加小狐狸标签的漂亮少年闻言低垂了眼帘，先是对着明显紧张感十足的怀中人道明了“不必担心，没关系的”之类的安抚性台词，然后才重新对上她近乎完美无暇的美丽容颜，万分平静地表示着：“既然还需要继续研究，就说明上一批次的药品有着不小的问题吧。我可以测试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以我自身为代价。”

    “……要主动当小白鼠的家伙还真是不常见啊。”饶是【贝尔摩德】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类型亦不免有些惊奇，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探究，像是搞不清楚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怎么忽然间变成了自寻死路的傻瓜，一时间竟有些失语了。

    要怪就怪前后矛盾太大，而且，他明明深受代号成员们的“赏识”，前途姑且算是一片光明，根本不存在做傻事的理由。

    所以——

    是因为爱着【雪莉】，妄图替她承受苦难，哪怕只是争取短暂的休憩间隙也无所谓？

    除了如此梦幻又不符合逻辑的结论，再想不出任何可能性了。最重要的莫过于，无论是凭借自身的魅力还是游走复杂人世间曾领略的诸多情感纠纷，她确实亲眼目睹了很多为情所困的傻瓜最终丧命的悲剧，对此也算是接受度一流，总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奇妙包容心。

    发现她get到了自己设定的深情戏路，热衷搞事的「死神」自是不会错过精心描绘新剧本的良好时机，立刻满不在乎地开口补充道：“要怎么想是我自己的事情，反正你们那边只是提供了几颗【雪莉】调制的药丸，便能够得到我服用后主动提供的种种精准数据，应该是很划算的交易吧？当然，在此期间绝不能逼迫她做繁重的脑力劳动，让她待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我就好了。”

    说着说着，仿佛是怕她后悔一样，他终于舍得暂且将怀里的单薄身躯放在旁边的软凳上，随后向前摊开手理直气壮地索要着。

    “现在就可以开始，当着你们的面吃下去。”

    “等等……！”

    眼见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奇怪，努力维护人设不肯轻举妄动的金发青年反射性抓住了他看似纤细的胳膊，稍微停顿一瞬调整好了情绪，方才收回稍显急迫的语气，以偏向不耐烦的口吻批评道：“别随便给人找麻烦啊。我带你进入组织内部，可不是为了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你只需要完成派遣给自己的任务就行了，明白吗？”

    “可我真的很擅长药物方面嘛，【波本】前辈不正是看中了我的优点才带我来的，别太紧张呀——”

    明知道套牢了项圈的金毛警犬再度被激活了柔软的保护心，不愿看着恢复人类之身的自己遭受丝毫苦难，但满腹黑水的老司机偏偏最爱为猎物制造心灵的漏洞并加以撩拨，这会儿居然摆摆手挣脱了他的桎梏，快速从【贝尔摩德】的手中抽走装有命名为「ATPX4869」药物的小铁盒，指尖灵巧一挑，便捏起一枚直直送进口腔当中，咕嘟一声当着他的面吞了下去。

    “你疯了吗？！”

    他控制不住地拔高了音量，还本能凑上前去想要撑开那蔷薇花般饱满的唇瓣，结果不等他重重压上去的指腹发力，对方就小幅度张大洁白的牙关，吐露了故作诧异的反问：“单纯是作为前辈的话，您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单纯是前辈，？”

    莫名被提醒了某些关键点的感觉令他面色古怪地抽抽嘴角，记忆力极佳的大脑同步播放起了前两日的自己是如何明（落）哲（荒）保（而）身（逃），拒绝了小恶魔一同玩耍的邀约，而后在貌似合理的利弊分析下选择回头挽救局面的全过程。被迅速挤压成一条引线的内容再与【雪莉】荣登海王宠爱榜第一的现状相互串联着，扭转成了全新的、让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论调——被冷落的“饲主”正以无比幼稚的方式向他宣战，证明着没有他还有别的宠物犬来陪玩的事实。

    简直是赤裸裸的报复。

    不知怎么回事，他本该认定这是场无意义的闹剧，并为此觉得浪费功夫应该转身就走的当口，却倏尔一反常态地揪住了对方的后衣领，在旁人的围观中毫不避讳接口承认道：“对啊，我从来没说过只想当你的前辈而已吧。比起将你交给别人随意摆布，果然还是、由我来处理比较好。”

    略显阴沉的笑容有效区分开了降谷零与安室透两种身份之间的差异，搭配着特意放低的声线，从视觉和听觉双方面展示着威吓感。

    作为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正直公安，他自然不可能越线，对少年身型的大魔王暴露过度情绪化的私欲，但行走于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却不必考虑常规的道德伦理，再怎么宣扬自身的旺盛需求也会被视作正常，乃至“同事们”口耳相传的艳羡谈资。

    肆无忌惮夜探牢房的【琴酒】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在意太多可不是刀口舔血生存的他们应该奉行的生存原则。

    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思及此处，他顺手扯过黑川介往怀中一揽的姿态更是多了几分自如，如同当众实施强制爱一般彻底坐实了“对着下级求而不得最终黑化”的人设，随即格外平淡地朝着一旁看戏的【贝尔摩德】示意道：“里面那间屋子暂时借给我用几天。在此期间，监控镜头和声音全部都关掉，由我来全程负责监测他的状况，之后的整合部分交给【雪莉】小姐来完成就可以了。”

    说罢也不给她回应的空档，脚下快速一转，便将服用过特殊药物的「死神」推进了研究室内专用的小黑屋，自己则紧随其后反手落了锁，牢牢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窥视。

    至于留在原地的金发大美人和披着「系统商城」赋予的完美伪装的黑羽快斗究竟要如何反应以及对着演戏，姑且被忽略不管了。

    凭着对后者的了解，宛若拥有读心术般bug技能的饲养者倒是全无紧张感，此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靠着公安精英逐渐加速起伏的胸膛，并未展露急着站直身体夺回主动权的意图，而是不紧不慢地仰头抱怨着：“你抓得我好痛啊，【波本】——前辈——”

    “……啊、真是的。”

    似乎是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尴尬，亲手创造了独处空间的金毛大型犬不由呻吟了一声，苦闷地喃喃自语道：“托你的福，我绝对会被当成变态吧，还是那种喜欢从别人手里抢夺你的注意力的痴汉形象，好糟糕……”

    【波本威士忌】毕竟是虚假的面具，表演得再好也不能给他带去什么心理安慰，面对着知晓自己真实一面的同盟（？）时，还会因此产生公开处刑一样的恐怖效应。

    总而言之，他又想在对方察觉自己的不对劲之前火速开溜了。

    很可惜，无论是各种意义上堵死的退路，抑或怀中虎视眈眈的小恶魔，都没给他留下撤退半步的余地，此刻呈现着前后包夹的态势，一步步把他逼进狭小的角落里动弹不得。

    他只好苦苦支撑着愈发烫手的身躯，任由恶魔的低语不断拷问着自己的心灵，“难道不是吗？敢做不敢当完全是胆小鬼的作风呢。另外，你应该好好向我道歉才对，毕竟你可是自顾自地破坏了我的计划啊，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