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可一只小怪物,属于我的小怪物,我其实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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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袖第一次见到明若珩是在青石镇的一个傍晚。 那是仙族管辖下的凡间小镇,她在镇上酒馆中做酒保,明若珩领着一个小姑娘走进来。 两人虽然初看面目普通与常人无异,但她发现自己移开视线便会遗忘对方容貌。 彼时楚袖虽然尚未被人正经指导过,但凭借小兽般敏锐直觉与记事起便摸爬滚打的经验,一想便知这是两位身份矜贵的仙家子弟。 可两条街外就是青石镇最好的酒楼,也是往来仙家下榻之处。男子普通容貌遮掩不住周身仙气缭绕,为什么放着大酒楼不去,偏要来一处便宜破落的小酒馆呢? 楚袖四处流浪讨生活久了,对想不明白的人和事下意识便有几分警惕关注。 狡黠痞气藏在热络笑容下,男孩子装扮的小酒保手巾一搭凑过去招呼。 “你刚说想吃什么?” 贵公子低头问躲在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进门起便拉着公子衣袖四处张望,听到“吃”字双眸一亮,脆生生撒娇道,“臭豆腐,胡辣汤,还有驴rou火烧!” 楚袖一听明白了。 这些卖苦力做工的贫民才爱吃的市井野食,两条街外的大酒楼里怎么可能有呢? 看来这位公子真的很疼小姑娘。要知道仙族都是十分高傲的,寻常根本不愿踏足贫民窟。 小酒保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但很快被她神经大条地忽略了。 被人宠爱有什么好?不若借贵人展示自己宠爱之时,趁机多赚些口粮实在! “臭豆腐,胡辣汤,还有驴——” 一身清贵的男人显然从未听过这些菜名,连复述时语气都透着陌生。 “驴rou火烧,我们这里都有,公子放心。” 楚袖接话提醒。 男子闻言一怔,看她眼神带上几分赞许。 小酒保对他一咧嘴,直接转向小姑娘伶俐推销道,“胡辣汤要配着水煎包子才好吃。都是辣的吃下去会有点干,小姐要不要再来碗甜酒酿圆子润一润?” “真的?” 小姑娘被她说得口水都下来了,扭头眼巴巴望着男人。 贵公子目露了然,却并未在意楚袖的小把戏。他对小姑娘温柔笑道,“琼华都想吃么?那便都要罢!” 果然,伺候好小的,大的就得乖乖掏钱。看透自己小把戏又能怎样呢,难道还能同她这种贫民计较?楚袖在心中吹了声口哨。 虽然小时候也幻想过有人为自己买这买那,但她已经长大了,大人才不会有这些没出息的幻想呢! 她想到自己今日给店里拉了进项,晚上说不定就能多分一份剩菜,小脸顿时多了几分真心笑意。 小姑娘点的菜这位仙君一口都不可能吃得下去,楚袖决定看在冤大头花钱的份上给他一点回报。 “好吃!神仙哥哥,你不饿嘛?” 最先端上来的是一碗臭豆腐。名唤琼华的小姑娘一口一个恨不得趴进碗里,狠狠塞了几大口才鼓着腮帮子问对面仙君。 男子果然一口未动,连筷子都未象征性拿起。他摇摇头示意女孩接着吃。 小姑娘却有些心虚了。“神仙哥哥,我是不是…不该吃这些呀?” 她小心翼翼问。 “阿娘说神仙哥哥是带我过好日子去的,富贵人家都不吃这些臭啊辣的。我是不是惹您生气啦?” 仙君眉头微不可察轻皱着,却仍然语气温和道,“看一个人不是看她吃穿用度,而是看她做了什么,品性如何。世间万物存在自有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喜好,只要不伤及他人,便不能凭此分高低贵贱。” 不分高低贵贱么?手中端着瓷碗快步而来的楚袖闻言撇撇嘴,仙族果然虚伪。 “这是胡薄荷叶泡的水,听说是帝都贵族都会喝的提神茶叶。小店鄙陋,公子如不嫌弃可以尝尝。” 胡薄荷叶清冽香气冲淡臭豆腐辛辣味道,仙君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他看向楚袖,小酒保发现男人有一双好看的琉璃眼。 “这个你也许用得到”,男人递到她面前的掌心上躺着一袋灵石。虽然被丝绒包裹着,资源贫瘠的小酒保仍能嗅到上品灵石散发的美妙气息。 “不要再用灵力催熟植物了”,他轻声提醒,“凡间对异族总会有些忌惮。” * 温饱面前没什么骨气可讲。楚袖拿了明若珩的打赏,但并不准备听从他的忠告。 半仙半魔的混血儿将灵石好好藏在胸前暗袋中,拿着店老板施舍的剩菜走在深夜回家的石板路上。 这是通往凡间青楼的后巷,后巷的窝棚里住着几只小妖,那是她相依为命的伙伴。 他们白日伪装成凡人外出打工,晚上给这座有大妖坐镇的销金窟做打手。 楚袖一蹦一跳走在黑漆漆的石板路上,有一瞬间幻想自己会变成很厉害的魔头,然后重新碰到那位仙族。 她会昂着头对他说,“异族怎么了?你瞧我不还是要什么有什么!看在你当初对我不错的份上,我罩着你怎么样?” 可她很快便看到小巷中妖力暴涨,青楼老板雇佣的大妖躺在地上,一旁站着白衣仙族与跟着他的小姑娘。 后来楚袖才知道,那日明若珩刚刚找到身为巫山神女后人的琼华仙子。 世间最后一位神格,巫山神女陨落时留给后人的七彩魂芯破碎散落人间,才导致琼华轮回三世才被明若珩找到。 仙君带着投生为农女的琼华来此,就是为了收回七彩魂芯碎片将琼华升为仙格。大妖体内的就是最后一片。 “袖袖!快来帮忙!” 青蛇沉叶对楚袖喊道。 巷口几只小妖口吐鲜血,却仍敌不过站在原地的仙君一成力量。 千钧一发之际,短巷暗处生出无数青藤。藤枝织成一张厚厚的网,将地上妖物护在网中。 小酒保瘦小身体挡在巷口,尖尖下巴再不见白日嬉皮笑脸。 无数藤枝从她身后蔓延,她半悬空中周身萦绕黑色魔气,看上去颇像一只暴怒的小怪物。 “公子不是说万物存在自有道理,不分高低贵贱么?我的伙伴从未伤人。” “你能认出本君?” 仙君挑眉,“不愧本体是建木。” “你的伙伴欠了因果。归还魂芯碎片,本君可以饶过他们。” “那是我自己捡到的!我腹中孩子还需要它,我死也不会给你!”地上大妖凄厉喊道。 楚袖懒得管什么因果,这世间因果多了,不过是当权者欺负人的说辞。 她瞳孔青绿光芒闪过,明明修为低下,周身魔气却丝毫不受仙力压制,藤枝挥舞愈发凶狠起来。 “仙魔混血?”,仙君眸中露出兴味,玉手轻抬,张牙舞爪的藤枝瞬间溃散,楚袖单膝跪地口吐鲜血。 “万物确实不分高低贵贱,却分实力强弱。你不问问你的伙伴做了什么,就不自量力与我抗衡,是不想要命了么?” 躺在地上的大妖发出凄厉惨叫,一团红光从她腹中被强行剥离,在仙力引导下落在男人手中。 “我杀了你!” 压制下单膝跪于地的混血儿大喊。 “杀了我?” 男人周遭幻术散去,露出他一张清贵倨傲的俊美玉面来,洁罗白衣在夜风中恍若乘风归去,愈发显得高不可攀。 “可以,来仙都惩戒院,本君给你机会。” “呸,那是什么鬼地方!” “让你变强的地方。不是要杀我么?” 男人嗤笑一声,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 “就凭现在的你么?小怪物。” “小怪物”三个字从他薄唇中吐出,没什么羞辱意味,却自然透出高高在上的轻视,仿佛只是俯视众生的神明对脚下臣民一句陈述评价。 可这世间没有神明。楚袖想。 强大如上古之神,也会在沧海桑田中应劫而去。 她跪在地上,只能看到男人带着小姑娘远去的身影。 “神仙哥哥,我还没吃饱,你那根还吃嘛?” “不吃了,给你罢。” 方才斗法时仙君单手背后,楚袖一直警惕着以为他拿了什么法器。 此刻才发现,那不过是一支糖葫芦。 巷口灯火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的很长,参差高墙投射下的阴影将世界分为两段。 小怪物与同伴半跪于地,身后躺着昏迷不醒的大妖。 而通往巷外灯火通明处,男人语气温和递给身旁小姑娘一根糖葫芦。 * “我并未杀你的朋友,她不过需要一件法器保胎”,白衣美人轻声解释,“我用净水琉璃替了是一样的效果。” “我知道”,楚袖笑笑,“云姨苏醒后发现腹中胎儿并无异常。她后来也离开了那所青楼,带着孩子去找书生了。” “那你在想什么?今日是七夕,我的司羽不开心么?” “没有,我很开心”,墨发及腰的高挑少女低声道。 她低头看向手中糖葫芦。 即使后来她一步步站在明若珩身边,即使她觉得那段同小伙伴讨生活的日子其实还挺快乐的,楚袖依然记得那晚短巷中相偕而行的背影。记得那只递给琼华糖葫芦的温柔的手。 那一幕像梦魇,时刻提醒自己她与明若珩云泥之别。 可是刚刚她只是看了一眼卖糖葫芦的小贩,明若珩就买给她了。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握着酸甜果子递到她面前,银色面具下男人笑得很好看。 “吃么?” 他说。 楚袖低头接过那串糖葫芦,忽然就有些难过。 “你那时候叫我小怪物。” 当年那个假小子模样的瘦弱小酒保早已出落成英气冷艳的高挑佳人。那袋递到她手中的灵石呢?还会是明若珩一时兴起的奖赏施舍吗? “这个啊”,白衣仙君语气带了些歉意,“抱歉让你难过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想教训你,又想逗逗你,可能也想激你来惩戒院找我。我不该那样做的。” 那年明家大公子接任家主没几年,大多时候稳重周全,喜怒不形于色。 可面对酒馆中那个机灵狡黠的小怪物时,他明明是欣赏的,却不知怎的就变得恶劣轻狂。 在她不自量力对抗自己时,他明明一句解释就能化解,可他没有。 他骨子里流着仙族固执高傲的血,会随手为路边美丽顽强的野花浇水,却很难为它俯首。 “你在因为它讨厌我么?对不起,可是司羽,即使在那时,我也并未将它当作一句羞辱。” 夜色已深,七夕满是花灯的街上气氛愈发热烈,有些按耐不住的情侣已经开始互相抚摸亲吻。 白衣美人站在楚袖面前,他低头,温柔的琉璃眼看着她,四周充满情欲的呻吟嗔笑就安静下来。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爱。对不起,它听上去确实是一句羞辱,我无法否认。” 他低声喃喃,手轻轻抚摸女孩脸颊,“可一只小怪物,属于我的小怪物,我其实有些期待。” “可以原谅我么?” 女孩没说话。 她拉住仙君的手,有些粗暴将他扯入暗巷中,美人被她狠狠按住,后背同墙壁撞击发出一声闷哼。 暗巷中还有其他妖魔,见此情状提着裤子吹口哨。 “滚!” 平日左右逢迎的女老板终于暴露她嗜血一面,两把月轮状弯刀出现在她身后,狂暴杀气惊得巷中妖魔连滚带爬逃出暗巷。 手中猎物没有动,他靠在墙边低头看她,然后被她恶狠狠吻住薄唇。 隔着冰凉面具无法吻得尽兴,楚袖最后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在这里暴露明若珩真容。 她不耐烦骂了一声,偏头咬上他颈侧,一双手挑开衣带探进去,在衣物包裹下的温热躯体胡乱抚摸。 她的仙族血液在惩戒院中才被规训,楚袖清楚自己骨子里还是一只魔,对撕裂身下高贵躯体有着无法抑制的渴望。 她确实是一只怪物,不过是为了明若珩强行装成人。 身下男人在她扯开衣带时有片刻僵硬,没有仙族可以接受自己幕天席地被人这样粗暴对待,更何况随着衣带被解开,随之而来的可能就是毫无庄重的侵犯。 可当他双手带着推拒放在她肩头时,那双手犹豫片刻只是轻轻揽住她。 男人稍稍偏头暴露出自己脆弱脖颈,放任她将自己啃咬舔舐。 半轮月亮挂在天空,明若珩在女孩亲吻亵玩下怔怔看着云雾飘过残月。 他是足够体面的仙族主君,但算不上一个善良的人。没有哪个君主会被轻易打动,更不会因为感动改变自己的行为。 理所当然的,在他将楚袖当作得力下属培养调教时,其实手段也并不能称作温柔。可难道情爱真的会令人失去原则么? 当楚袖如此对他,他却并不想制止,甚至懒得呵斥一下做做样子。 好像同怀中人在一起,多出格的事也不算太出格。 就在这里吗?会被看到吗? 在混乱边城,妖魔中间,随便一条肮脏暗巷。 就这样吧….如果她高兴的话。 就当….还她为了自己种种过往。 可楚袖最终还是将他衣襟合拢,喘息着将他紧紧压在墙壁上。 “您说的没错,我是怪物。” “您会怕我吗?” 被堵在墙角的白衣美人轻轻摇头。 “会需要您的小怪物吗?” 那双俯视河山的琉璃眼眸定定凝视她。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