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血犼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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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留痕这样身份的人,说话的自然不可能是不过脑子的胡言乱语。 事实上,她本不想让祝君君晓得这件事,作为界青门的无影人她理当全然忠心于暗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付青冥在感情一事上实在太幼稚太愚钝,比之她徒弟贰壹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她私心喜欢这个太吾小姑娘,觉得自家徒弟配她正好,年龄合适,样貌登对,性格还投契,而付青冥就…… 既然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她就做一回恶人,干脆斩了他的念想,让他永远都别想明白。 一辈子当个孤家寡人也没什么不好,这本就是历任暗主该有的命数,何况他年少时经了那样不堪的事,即便付青瑶死了,她留下的阴影也将永远笼罩在他心头,何必连累好端端一个姑娘陪他一起拧巴,最后说不定还要连累她唯一的徒弟呢。 倒不如让祝君君知晓这个真相——她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分得清轻重,不会因为那位谷主夫人而迁怒于暗主,却会因此与他划清界限,从此只有公事,再无私情。 雁留痕在心里默默向付青冥告了句罪,倘若某天被他察觉,她自会以死谢罪。 从房间出来,雁留痕带祝君君回到了大殿上。付青冥早已坐在高台上那张气势逼人的穷奇宝座之上,脸上又戴起了面具,姿态闲适,单手支颐,颇具邪道头子的派头。 见她们过来,付青冥的目光落到了一身黑衣的祝君君身上,第一次见她穿这个颜色,倒是有些新鲜,比起那红如火的耀眼,现在的祝君君更多了几分与她性情格格不入的冷淡和疏离。 而付青冥只以为是着装的缘故,却不知祝君君此时是真的对他疏离了。 雁留痕本打算让祝君君混迹于殿中众弟子之中,但付青冥朝她使了个眼色,便不得已只好带祝君君走上台阶,站到了宝座左侧,原本属于另一位无影人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将整座大殿尽收眼底,长长的幡布下一名名界青死士静默肃立,面具遮蔽了所有人的容貌,却阻隔不了他们的目光。 祝君君能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或是打量,或是探究,虽没有恶意,却叫她有些悚然——毕竟她在界青门的杀手手里栽过三回。 付青冥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抬手做出一个手势,座下众人便在一瞬间统统蹿上了殿顶,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一条条长幡晃都没晃一下。 祝君君目瞪口呆,随即想到初来此地的那天,大殿里空无一人,难道当时…… 不及多想,很快便有高阶弟子带着血犼教的使者进了大殿,祝君君以为会见到何长欢,但来人中却并无她的窈窕身影,走在最前方的是个相貌有些粗犷的英朗男子,一双青色的眼瞳妖异如邪魅,格外扎眼,而他身后紧跟着的少年则是个老熟人了——正是在九嶷山舜庙前被她埋进土坑中的姜凤巢。 这小子,难道是专门跟着门中大佬出来玩过家家的? 虽说戴着面具,但祝君君也不敢放肆打量这群人,高手的第六感都是很可怕的,对方能被派来做游说界青门的使者,定不是个善茬,于是只匆忙扫了两眼就默默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然而,那领头的血犼教人没有注意祝君君,可他身后的姜凤巢却把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容貌艳丽的少年和祝君君已交手过不少回合,对她的身形很是熟稔,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越来越古怪,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并未出声提醒那个领头人。 报过家门后,祝君君得知来人姓戚名怖,乃是血犼教超三阶的六位长老之一,外型虽不拘小节了些,说话倒是很有些水平,并无她之前所想像的反派NPC惯有的倨傲狂悖之色。他将血犼教意欲与界青门合作的意图说得十分动听,许诺给界青门的好处也是相当丰厚,若是局外人听了,想不动心都难。 “贵教的来意本座尽已明了,不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太岁阁的确隶属我界青门。太岁阁不但遍布中原大小城镇,东至辽东,西至天山,皆有太岁阁弟子的踪迹,天下千万百姓之耳目皆是太岁阁的耳目,这世上只有尚未发生的事,却没有太岁阁不知道的事。贵教蛰伏多年,明里借鸣兵大会高调出山,暗里却找本座合作,意图逐步蚕食,如此明暗两线齐头并进,好叫中原武林正道那群酒囊饭袋左右支绌、四面受敌,贵教教主深谋远虑。” 戚怖见付青冥已然明了,脸上浮出一抹笑意:“暗主大人果然谋略过人。” 又道:“天下情报尽握在界青门暗主之掌中,即便多年来我教弟子化整为零深入民间也不能及万一,故而我教教主恳请与贵派结兄弟之盟,伐伪善之正道,诛腐朽之权贵,共谋这朗朗天下。” 伐伪善之正道,诛腐朽之权贵——祝君君挑眉,心道你们这血犼教的教义怎么还挺正义的?这样的话若是放到民间去那可太有煽动性了。 然而相枢寄生于凡人的负面情绪,世道越是混乱,相枢越是强大,疫病也好战争也罢,都不过相枢壮大己身的工具,无论血犼教打出的旗帜有多冠冕堂皇,都不过是为了搅乱百姓的平和安宁的正常生活,以痛苦和血泪滋养他们信仰的真神。 祝君君心想,付青冥非寻常邪派人士,他自幼坎坷的经历令他更早看淡了人生,虽说不上有多豁达,但至少通透,至少有自己的底线,想必是不会被这戚怖三言两语给诓骗了的。 谁料下一秒就听身侧男人用粗哑低沉的嗓音说道:“说得好!贵教能有如此宏图伟愿,本座自叹弗如。姜教主之所愿亦是本座之所愿,界青门愿与贵教结盟,共伐这遍地蠹虫的腌臜世道!” ??? 祝君君骤然愣住,呼吸也乱了节奏,难以置信的目光穿透鬼眼石紧紧盯在付青冥脸上。 但可惜对方同样戴着面具,此时他是个怎样的神态祝君君完全无法得知。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却引起台下戚怖的警觉——界青门的无影人历来都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怎会在这种时候失态? 莫不是个潜伏在界青门的细作! “鬼鬼祟祟,你是何人!” 他当即大喝一声,高大的体型动作却丝毫不慢,脚下一动整个人猛地朝那高台蹿去。 祝君君大惊,没想到自己一个失神就被抓到了马脚,顿时懊恼不已,可那戚怖好生了得,一身杀气牢牢锁住了她,祝君君只觉两腿有如灌铅,沉得难以挪动。 宝座另一侧的雁留痕当即做出反应,身形一闪便晃到了戚怖身前,挡住了他欲向祝君君伸出的手:“戚长老这是何意?此地乃是我界青门,便是盟友也不得放肆!” 戚怖青眸微眯:“界青门的弟子里竟有细作,雁首领要坐视不理么!” 话毕,一同前来的几名血犼教弟子同时进入了警戒状态,将面色紧张的姜凤巢护在当中,稍有异动便要出手。 祝君君这时候终于从戚怖的威压下缓了过来,却不知应该作何反应才对,是躲到那巨大的宝座后瑟瑟发抖,还是硬杵在原地佯装无事?她怕自己的样貌已不是秘密,血犼教的人一看到她的脸就知道她太吾传人的身份,届时这座大殿岂非要血流成河? 偏这时她紧握的拳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进了掌中,祝君君一个寒颤,就见宝座上的付青冥忽然起身然后不容抗拒地把她拉入了怀中,动作亲密而宠溺,是全然庇护的姿态。 他道:“戚长老何必草木皆兵?不过是名小小女子,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