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我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我只在意，你想不想见我。”

    冬夜的风凌冽，又是不真切的梦。沉溺夜半惊醒时早惊出了一头冷汗来，他捂住额不觉闭了眼，这颤栗间的喑哑喘息，印证着他情绪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极易激惹，好像又格外脆弱。

    他想起阴如愿的笑，想起阴如愿的话，单是如此，都快忍不住情绪决堤了。

    师傅说孕期易怒，情绪反复无常是正常的。

    可沉溺还是觉着难挨，他感觉愈发控制不住，这濒临决堤的情绪，对阴如愿反反复复的惦念磨得他快要疯掉，唯有阴如愿的笑可以止息。

    “你想见我吗？”他这样问他，指腹蹭过下颚的一瞬温度抽离。

    沉溺嗅到空气中略显黏稠的香气，是从阴如愿身上传来的。

    你换香料了？沉溺很想问一问他，但还是没把话说出口，他愣愣望着那温柔带笑的眼，是藏不住的戏谑，可他还是如实答了：“想。”

    想不管不顾地飞蛾扑火，他是沉溺在这天地间唯一能知觉的温度。

    两人的凑近让阴如愿察觉沉溺有了变化的小腹，他对此饶有兴味，“原来太阴之外的男弟子，也是可以孕育生命的，想来暗香与太阴一脉同源，倒也没什么稀奇。”

    沉溺对此不置可否，只静静坐在一侧，他闻得到阴如愿身上幽香，不时茫然眺望远方。

    “那，小暗香，你想见我做什么呢。”仍是阴如愿挑起的话题。

    沉溺闻言眨了眨眼，低道：“只是想看着你。”

    即使难挨，但看着他，似乎就分外安心。

    “……不要撩拨我。”阴如愿头一遭哑然失笑，“我从不对有夫之夫起觊觎之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沉溺闻言一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只是……你有些像我一个故人。”

    “所以，把我当替身了？”阴如愿似笑。

    “不是……”你不就是本人么。沉溺有点想笑，可他笑不出来，腹下绞痛无声提醒着他认清现实。

    他的自卑，他的无措，他的一切奢望，皆因眼前人而起。

    阴如愿不会懂，恋慕他的人多了去。若说他肯对眼前人高看几分，那必然是因为他药谷三弟子的身份，又或有几分，因由沉溺长相而起。

    沉溺生得并不女气，他是一种很纯粹的好看，摇摇欲坠的暮色里，他眼中藏着将熄的光。是种很单纯的，不需要去考虑性格都能让阴如愿感兴趣的存在。

    这样的人，轻而易举被他俘获。

    再看那华山和武当一副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表情，阴如愿更想笑了。

    他来此不为取悦任何人，自然是坦坦荡荡接受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巡视，可沉溺看他的眼神总是不同的，不是单纯的仰慕，更像是裸露了这一整颗真心，任他揉捏。

    太假了，假得太真心。

    远处的封疆似也接受了现实，沉溺对一个外来人的兴趣都比对他们大，他不想吵，也不想闹，对比赴月的恼怒，更趋于平静，乃至于赴月苛问时，他也不过淡淡一句：“沉溺心脏不好，别刺激他了。”

    强弓弩末，究竟谁是强弓弩末。

    沉溺喝的药一直在调，调的又何止是安胎，云梦急了也会拿药草砸他们兄弟俩，那颤着的手，指来指去也指不稳一个人，最后唯有歇斯底里道句：“我怎不知他身子耗竭至此？！”

    犹如风干的叶，看似完整，可只消碰一碰，就能由脉络碎至骨血。

    “小溺，外面风冷，跟师兄回去。”被封疆抱住时沉溺甚至乖巧搭了把手，偏眼里没什么神采，任封疆与他说再多，他也没答过一句。

    师傅要闭关些时日，没告诉他们原因，至于阴如愿，什么远来是客的待客之道，在这谷中对他可没体现，任他闲散游荡来去罢了。

    沉溺喜欢凑阴如愿身边去待着，封疆选择放任，赴月则是眼不见心不烦。

    将近新年，这风愈发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