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今日偏知天作好，春风得意贺新郎（完）

    至德初年六月初三，定海侯姬别情与天策府游击将军祁进大婚，皇帝亲自主婚，并赐丹书铁券两副，以示姬祁二人治世能臣之意。得此消息，来贺喜的文武百官皇族贵胄几乎踏破门槛，门前的家仆高声报着礼单，几乎要喊破喉咙。

    “工部尚书唐大人，绸缎十匹，黄金三百两！”

    “兵部尚书赵大人，西域骏马一匹，玉如意一对！”

    “国子监祭酒杨大人，吴道子画卷一副，黑曜石荷花砚一座！”

    ……

    “天策府兵马使徐将军，这……这个……”

    “念啊，”徐长海三两下在礼单上签下姓名，“怎么不念了？”

    “咳，天策府兵马使徐将军，荆条一捆，玄铁长枪一杆！”

    姬别情正和前来道喜的宾客寒暄，再过一刻便要去北邙山迎亲，抬头听见“荆条一捆”，嘴角微抽，才走到门口便听见徐长海还在说：“你记得告诉姬别情，这枪名为南灵夜杀，专斩这天下宵小之徒，当然，枪不是给他用的，这荆条才是——哟，说着新郎官就来了，徐某来道一声恭喜。”

    姬别情眼皮跳了跳：“劳烦徐将军亲自来一趟，怎么不等到本侯迎亲时随着仪仗队伍的马车一并过来。”

    “这不是为了让侯爷看看我天策府的诚意吗，”徐长海说着用力拍了拍姬别情的肩膀，“荆条我亲自砍的，可别浪费了啊。”

    却说祁进在天策府门口等着迎亲的队伍，他昨日还在练武场跟曹雪阳切磋，剑术没什么精进，枪法倒是又上一层。今日曹雪阳亲自前来送他，还没忘记给他的行囊里塞一小罐擦枪的油膏。

    “你成亲以后，仍是我天策府的将军，”曹雪阳面色复杂，多有不舍，她实在是颇有些欣赏祁进这个小武痴，“若是在姬别情那儿受了委屈……”

    “曹将军放心，我不会。”

    “照你这性子应当是不会，”曹雪阳失笑，“都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北邙山看天策府的弟兄成亲呢。”

    祁进一身大红的婚服，站在一众铁甲银枪的将士们身前，颇有些格格不入，从前在飞马营和祁进交好的兄弟都在这儿，说是祁进纵容两袖清风没有什么身家，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输了气势。故而姬别情带着迎亲的队伍向天策府走，远远地便看见穿着婚服骑在里飞沙上的身影，身后却是百名将士，和持枪站在最前头的曹雪阳，连李承恩和杨宁都在一边看热闹。

    姬别情眼皮又是一跳，从那捆荆条开始，他就该想到跟祁进成亲没有那么容易，索性先行下马，准备一一拜过，却见杨宁和李承恩相视一笑，齐齐看向曹雪阳，后者长枪倏地朝姬别情袭来，朗声道：“想带走我府游击将军，先过我曹雪阳这一关！”

    他是来迎亲的，身上自然不带武器，只能凭借轻功来回闪躲，祁进看得着急，又不能出手帮忙——李承恩对他说的，若是姬别情接不下曹雪阳十招，就是丢了定海侯府的脸面，没资格带走天策府的人。情急之下，祁进忽然盯上了里飞沙身上的金铃琉璃鞭，顺手接下来丢给姬别情，姬别情躲着曹雪阳的墙角勉强接住，在地上翻滚两下才得了机会还手，卷住曹雪阳的枪尖扯住，气喘吁吁道：“将军，我挡下了，算过关吗？”

    曹雪阳回头怒道：“祁进！你帮着他做什么！”

    祁进不言语，低头摸摸鼻子憋着笑，抬头时却正色道：“姬大哥赤手空拳，我是不想让将军胜之不武。”

    “进哥儿说得有理……哎哟！”

    到底还是被曹雪阳虚晃一招，姬别情险些扭了胳膊，勉强稳住身形，曹雪阳冷哼一声收回长枪：“算你过了，去拜见都统吧，不然休想将祁进带走。”

    祁进父母不在，李承恩便算是长辈，姬别情牵过祁进的手郑重地在李承恩面前一拜，反被李承恩扶住：“侯爷，先前你送过天策府一份大礼。”

    “英国公不是已经回给我了吗？”

    “我府的将军可不是李某回给你的礼，祁进仍是我天策府游击将军，你可记着，若是怠慢了他，李某可不止要赖掉这份回礼了。”

    李承恩面上分明笑着，姬别情却觉得背后一凉，仿佛李承恩背上挂着的长枪正戳在他脑袋上警告，祁进直觉姬别情霎时浑身僵硬，觉得好笑，握住姬别情的手匆匆拜别，便跨上白马走进迎亲的队伍，回头时听见后头几声口哨，曹雪阳也上了马，远远地挥手与他拜别。

    “喜宴上还见得到呢，”姬别情抱怨道，“想同你成亲，还要过五关斩六将的。”

    祁进歪歪头：“你若要后悔还来得及，我还没走远呢。”

    “别别别，我现在要是后悔，怕是之后要后悔一辈子。”

    将军府前拜过天地高堂，饶是一向对此事颇有微词的苏无因，也满面笑容地接过了祁进敬的茶；李俶似乎只是为了前来主婚，未及新人送入洞房便带着李倓匆匆离开，反让没了拘束的喜宴更热闹起来。祁进有些醉了，几乎是被姬别情抱着回了房间，新建的将军府从窗棂到床铺处处都是新的，他还不甚熟悉，只觉得被姬别情握住手才安心。

    “进哥儿，醒醒，”姬别情觉得好笑，“合卺礼不能忘啊。”

    祁进迷迷糊糊地接过酒杯，听见喜娘念着什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卺礼成，生世夫妻”之类的吉祥话，桌台上燃着红烛，他眨眨眼睛，有点儿恍然，竟是不知道其他人何时离开房间，独留下他和姬别情。

    融着清冽酒香的吻，祁进抓住姬别情的衣领才没直接倒到床上去，姬别情三下两下解开人的腰带顺着腰线往下摸，耳边一阵甜腻的呻吟，是祁进主动搂了上来。他顺手放下床边的纱帐，挡住一室春光。

    “有什么好听的啊高总管，”叶未晓打着哈欠，今日他来回跑腿累得不行，“走吧，好事既成，别打扰侯爷和侯妃做正事。”

    高剑回头白他一眼：“呸，你才侯妃，是我家将军和将军夫人。”

    “……夫人就夫人，你走不走？”

    “不走，他欺负我家将军怎么办？”

    “你想什么呢，”叶未晓哭笑不得，“再不走就没有夜宵吃了，我特意让厨娘留的，有你爱吃的山核桃点心。”

    不等高剑回话，叶未晓便强行将高剑拉开，不多时屋里熄了灯，夏日蝉鸣盖过了屋子里的声音。

    红烛美酒新婚夜，弯月点星照幽房。

    今日偏知天作好，春风得意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