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半部史书千秋岁,功过皆在圣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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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和七年二月二十四日,天策府都统李承恩拥立广平王李俶为大唐开国皇帝,入主洛阳紫微宫正殿。次日,李俶昭告天下,前朝废帝李林甫已自缢于天牢,文武百官有拥护大唐者,仍依原职安排;反之,准乞骸骨还乡,剥其官籍,永世不得入京。同年三月初一,李俶正式称帝,年号至德,封其弟李倓为一品上将、建宁亲王。 “陛下,定海侯带到了。” “请进来。” 姬别情终于换下了替前朝姜皇后守灵的那身麻布衣服,但精神依旧不是很好,李俶正在批阅江南各处送上来的军报和折子,李倓还没入京,姬别情又不能明着来辅佐,只能半夜进宫凌晨出宫,白天接到宣召还是头一次。李俶放下手中来自扬州的奏折,命人端上参茶再赐坐,又亲自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个木盒来。 “陛下?” “有借有还,朕答应过你的。” 盒子里是完整的虎符,姬别情不打开都知道,但他没收,将木盒又推了回去:“战事将息,就算家父仍在世,也用不到定海侯府领兵出征了,陛下若是不想留在自己手里,不妨交给建宁亲王或天策府。” 李俶微微挑眉:“这是驳了朕的面子啊,姬别情。” “臣不敢。只是如今臣名声不好,在世人眼中已是德不配位,这虎符太沉了,臣拿不动。” “当年是你费尽心机将江采萍送入宫中,借着养鸟医鸟的名义在洛阳城遍布眼线,也是你一手建立吴钩台二十余个分部,才让南诏军得以顺利进军,你是这天下的奠基人,为何拿不动。” “臣,问心有愧。” 三日前,归辰司主司林白轩发布告示为姬别情平反,原是前朝御史谢采为助贵妃月泉容仪登上后位,谋害前朝皇后及宫人,嫁祸于定海侯。定海侯府为查明真相忍辱负重却屡遭迫害,怒而转投大唐,联合天策府亲自救出皇帝,不仅得以保全爵位,还恢复了府制和被没收的封地,李林甫迫害定海侯府的过去,也渐渐成了人们的谈资。相较之下,谢采墓葬被毁,又被愤怒的洛阳臣民抛尸乱葬岗,原御史府中门客仆从悉数被绞杀;月泉兄妹被贬为庶民囚于洛阳城外别院,前朝国师令狐伤被交于先锋营大将宋森雪处置。 表面看来终是尘埃落定,姬别情却连自己的账本都还没算清。 “你不收就不收吧,等倓儿带兵进京了再商量,”李俶收起虎符,拿起新的战报,“你先前说,等这一阵忙完,你要回太白山?” “是,半年多以前就该回了。” “那祁进怎么办。” 姬别情刚刚端起参茶,险些被热茶烫了手:“他不想见我。我不愿勉强他,也不愿自讨没趣,倒不如自己求个清净来得实在。” “先前是谁在天策大营信誓旦旦地告诉朕,大业当前,不会顾念儿女情长?” “陛下也还没到而立之年,不也有过情难自禁的时候。” “无论朕是广平王还是皇帝,朕的情不自禁,都可以变成皆大欢喜,可你的情不自禁,怎么就非得往分道扬镳上靠呢。” 姬别情苦笑道:“大概是因为臣有个好名字,注定与情有别吧。” 他想起天牢那日,祁进从他身旁走过时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派人到天策府几次三番打听,晓得祁进身上只有一道新伤,其余都不是自己的血,才稍稍放心;又听说他送去祁府的伤药祁进都没用过,转手便丢给了他的仆从。他倒是宁可祁进结结实实揍他一顿,也不想祁进彻底无视他的存在。李俶看出他疲惫,只寒暄几句便让人回府了,门关上时,恰有人从屏风后走出。 “都听见了?” “……是。” “你还是要回宣州做守城将?” 祁进赌气似的握紧了拳头:“是他不来见我的,他回他的太白山,臣回臣的宣州老家,成全他一个死生不复相见就是。” 李俶觉得好笑:“你不是还要处置他吗?非要朕做这个毁约人啊。” “回陛下,这就是臣的处置。” 从宫中出来以后,祁进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收拾东西,他昨儿就卖掉了宅子,准备离开前回营里住,高剑和邓屹杰执意要跟着,他也不拦,只说军营日子比洛阳城来得艰苦,若是过不下去随时可以走。姬别情送他的枪还在柜子里锁着落灰,他不想带走,坐在桌前想把姬别情送他的剑穗解下来,却不知何时打了个死结,怎么也弄不开,一气之下抽出匕首将绳子斩断,玉佩掉在地上,声音清脆,却是没碎。 “谁!” 没有声音,只有暮春雨水劈啪作响。 “姬别情!”祁进反手将匕首重重地拍在桌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出来!” 仍是没有回应,屋顶窜过去的野猫叫得凄厉,扰他清净的果然不是姬别情。祁进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好像不是生气,又好像不是难过,偏偏心口一处拧成一团教他痛得想哭,他蹲下来把自己抱成一团,都快入夏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寒气让他浑身发冷。 林白轩颁布告示时,他也在人群中围观,有人感慨定海侯经历曲折,也有人当场骂起已故的前朝皇帝。他听得难受,转身就要走,却有人拦住他,将他请到茶楼上,包间里只有正在作画的林白轩,他面前的花瓶里,插着一支干枯的却完整的莲花。 他就不该接受那个邀请,也不该听林白轩平静如斯地将真相讲完——从老侯爷和文华郡主蒙冤去世,再到姬别情毒杀姜皇后之后便准备赴死,若不是江采萍求情,他又杀了谢采成全了死无对证,恐怕如今的姬别情早已葬在太白山姬氏祖坟。姬别情瞒他,骗他,连生死大事都不愿告诉他,他凭什么原谅? “姬别情说,如果他死了,让我把真相告诉你,他就死而无憾,可他没死,我本来也不该说的,”林白轩放下笔,画上的荷花栩栩如生,“只是我跟他多少还算有点交情,他已在天下人面前平反,没有不在你面前平反的道理。” 祁进越想越觉得冷,衣服也没换便躺到床上去缩成一团睡了,梦里却是一年前他和姬别情在洛阳城外的初见,手无寸铁却意气风发的王侯,笑盈盈地叫他“祁兄弟”,目光如晨曦一样和煦。 ** “大夫怎么说?” “祁大人劳累多日,本就体力不支,加上昨夜暴雨忘了关窗,才发起这样的高烧来,只是身子骨硬朗,休息上四五天也就没有大碍了,”邓屹杰抓着药方犯愁,“开了不少补药,府里没有,先前倒是总有人送,大人都叫我扔了。” “给我,”高剑一把夺过药方,“我去跑腿,你照顾大人。” “你拿把伞啊——” 邓屹杰叫不住他,摇摇头端起药碗和蜜饯转身回祁进房里去,祁进烧得神志不清,别提坐起来,连睁开眼睛都难。邓屹杰左思右想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药给人灌进去,他还惦念着祁进嗜甜,却把那谁——在祁进面前不能提的名字——送来的点心全送了街坊邻居,他只好跑去城西的点心坊买了点蜜枣果子回来,倒别提果子了,药怎么—— “谁!” “你出去吧,我来。” “侯爷?”邓屹杰惊讶道,“您什么时候进——” “大门开着,我就进来了,你以后提醒那小子做事别总毛毛躁躁的,冲出去门都忘了关,”姬别情坐到祁进窗边,从邓屹杰手里接过药碗,“等他回来,你们去熬点参汤,自己也喝一点,春夏之交本就容易害病。” “……是。” 邓屹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关门时看见姬别情把祁进抱起来圈在怀里,用小勺一点一点喂药,祁进倒是乖乖张嘴,没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喂药的人能让他安心。 “你看看你请的都是什么人,”姬别情抱怨道,“连照顾人都不会,赶明儿把叶未晓送来给你好不好,那小子就是嘴欠,办事儿比你这俩机灵多了。” “……” “罢了,你又听不见,好好睡吧,我陪陪你。” 姬别情把祁进放平在床上,想帮他掖紧被子,祁进却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袖,皱着眉不许人走。姬别情犹豫半晌,割掉半边外袍袖子,再脱掉外袍躺到床上去抱着祁进。祁进烧得手脚冰凉,怕冷似的蜷缩在姬别情怀里,姬别情摸到他几乎凸出来的肋骨,惊觉他比看上去还要清瘦。 ——史书上替你平反又如何,你是什么千古罪人,竟让祁进受这样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