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调雨声

    睡醒了，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时候。余雅爬下床拉开窗帘，发现窗外已经是深蓝色的天空了。她从天刚破晓一直昏昏大睡到了下午六点。一整个白天就这样被浪费。由此产生一种强烈的虚无感。

    自从和路怡星大吵一架后，她已经连着几宿通宵难眠。说是分手也不为过，路怡星负气而走，在余雅还在路边浑浑噩噩时，她就已经冲回家里把所有关于自己的东西一卷而空，等余雅在街头游荡了一晚，在网吧打了通宵的游戏回到家，发现家里已经一点路怡星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并且，这人做得很绝，一点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全拉黑了。余雅气得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颤抖的手，她盯着屏幕上路怡星最后的一句留言，那就是“你他妈的就是个傻逼”，余雅想要发送一句“你去死吧”，结果这句恶毒的话发送过去了只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她其实搞不懂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她不理解路怡星到底在愤怒什么。她承认最近这一段时间，由于工作上的缘故，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似乎对待路怡星冷落了许多。或许是到了一个瓶颈期，很多情侣都是如此不是吗。她们永远不可能像刚开始那样热恋，黏在一起，根本无法彼此分离。

    她以为路怡星是知道的，路怡星从来没有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为什么去找别人。你在干什么。

    她以为路怡星已经默认了她们已经走到了一个需要彼此冷静一段时间的时候。

    “我感觉不到你在乎我。”路怡星即使愤怒，也带着异常的平静，她这个人是这样的，不会大吵大叫，她只是冷淡，越来越淡漠，像个机器人，“你宁愿和别人搞暧昧，分享你的生活，也不愿意和我说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余雅一下子被巨大的，秘密被揭破的尴尬冲昏了头脑，质问道：“你翻我手机？”

    “看来你是忘了我最讨厌‘翻手机’这件事，不管是我被翻查，还是我查别人。看来你都忘了。”路怡星嗤笑道，“就算我从那个圈子离开了，也不代表我在里面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吧。真是挺有趣的，得知你最近的消息，还是通过别人的转告。”

    “我只能说我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余雅破罐子破摔了，“老实说，我最近对你是有点厌了，你能理解吗。你让我觉得无聊。你知道当我在和你聊天的时候我有多难受吗，我根本不觉得你在参与进来我和你所谈的话题，一直都是我在分享什么，你就没有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观点吗？明明是你自己一直在神游天外，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没有维护好这段关系，你自己有出力吗？”

    余雅越说越觉得自己和路怡星真是没话讲了，她俩的思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她想想都感到无语，路怡星想要自己的关注，也不想想她自己像个冰块似的冻在不锈钢杯子里，就算余雅想去关注，她都不知道从何开始。

    “你以前为什么不说。”路怡星怒极反笑，“现在算账了把那么点东西都说出来了是吧。在我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提醒过你，我是个比较内敛的人。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你当时怎么说来着，说自己就喜欢跟我这样的人说话，觉得有充分的时间和条件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不用担心被别人打断。”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能闷成这样啊。”余雅烦得要命，“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得自闭症了。也就现在你能和我说这么多话吧。我再直白点吧，我跟你没办法交流。我俩生活的环境，处事方式，我俩关注的方向完全不一样。这么说你懂了吧。”

    “嗯，所以搁别的地方找灵魂伴侣是吧。”路怡星道，“当我死了一样。你倒是先分手再去找啊。”

    “不止是灵魂伴侣。”余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只要怒火一上头，就会忍不住说各种不是人的话，“本来一开始我对你上头也仅仅是因为你看起来很难搞到手，你知道我对那种看起来很禁欲很冷漠的人总是有点特殊兴趣。现在我对你也玩腻了，之前不好意思跟你说，其实上礼拜我跟你上床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像完成任务了。你对我已经毫无吸引力，你也少摆你那美女的架子，整一掉价的sao货，你这水平，大街上哪哪没有啊。奉劝你以后少他妈装纯了，免得又有不明真相的人上当受骗。“

    路怡星沉默了，余雅看到路怡星的脸色变得非常可怕，但她那时心里只有报复成功的快意，并未考虑到自己的话有多么伤人。

    “是我看错你了。”路怡星点点头，好像在确认自己的观点，“没想到你说出来的话能这么恶心。余雅，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说完她就拿上自己的那个白色的挎包走人了，她们吵架的动静不小，刚开始还能克制，后来，尤其是余雅，说话声音很大，在那个饭馆，基本上都要引起别人的注目礼了。

    你凭什么对我失望，你算什么东西。

    余雅心里这个念头盘旋不去。在路怡星走后，她才对面前那个空的位置感到一丝不安。路怡星应该回家去了吧，她想道，她跟家里人闹掰了，和自己住在一个地方，应该还会回去的。而且，她最后也没说什么。或许过几天，路怡星就气消了。

    余雅试图这么说服自己。她不想回家面对路怡星那张冷脸，于是她去结账，被告知账单已经被路怡星结走了。她在大街上一直走，走在萧瑟的风中，这样的风一直让余雅感觉路怡星在她的旁边，因为她也是这样的，带着一股萧索的气息，一种冷，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该说最后那段话来羞辱路怡星，可是前面的那些都是她的实话，她确实已经无法对路怡星产生像以往那样的兴致了。她不认为她的这些观点是错的，而路怡星一直抓着她“聊sao”的问题不放，她真的不认为这算什么大问题。她对别人产生兴趣，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人那么多，她不可能为了路怡星一个人，对其他人避而远之吧。那她的生活无疑会死水一潭。

    窗外下雨了。余雅站在落地窗前面，想起来一个月前她俩还在这个地方zuoai，转眼之间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不知道路怡星去哪里了，她如今才发现她确实对路怡星知之甚少。她不知道路怡星究竟有哪些朋友，毕竟路怡星很少提起自己的事。

    要去找路怡星吗？如果真的要去找，一定是能去联系上的。可余雅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路怡星的怒火，再一次被拒绝，她无法接受这样。

    正如路怡星那句“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一想到要面对这样的路怡星，余雅就不愿意了，她怎么都不愿意低头。她害怕的倒也不是认错，而是认错之后依旧得不到原谅。那么，她就宁愿不去做这件事情。

    反正她们两个已经没有可能了。余雅呆呆地看了一会玻璃窗上流淌的雨滴，然后在卧室里找到了自己扔在地上的手机，开始挨个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约出来玩，约出来喝酒。她总能认识到新的人，总能认识到比路怡星更好的。倒也不是余雅盲目自信，她的确很受欢迎。否则路怡星也不至于对余雅与别人暧昧这件事如此刺痛。她们在建立关系之初，也因为这样的事爆发过一次小小的争吵。最后以余雅道歉和发誓绝不再犯告终。

    “你对我一点也不重要。”余雅心想道，“只要过上一两个月，我就会把你忘记了。你和我之前的那些炮友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路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