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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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为期望在春前,誰料秋来又不然。直遇阆苑贵公子,一生活計始安全。” 解雨臣手上拿着一张纸,与其说是纸,不如说是签,因为上面写着“太上靈签”。 “顺路上老君洞求了个姻缘,我觉得还挺准的。” 黑瞎子一边说一边脱下皮衣,非常不客气地往解雨臣办公桌上一坐。 “你从德国回北京,还能路过重庆?怎么,那飞机半道上给你开门了?” “没有,这不是有直通重庆的火车么,我就周转了一下。” “少来,那直通车是专运集装箱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难不成你是睡箱子回来的?” 解雨臣说完仔细想想,如果是黑瞎子的话,好像这事他也干得出来。 黑瞎子叹气:“真是什么都骗不了你,其实我是坐飞机先去了趟重庆。” “就为了求这个签?” “嗯,顺便吃了顿火锅,德国佬那西餐太清淡了,不够味。” 解雨臣嘲笑他:“真没想到你堂堂黑爷居然还信这个,我以为那都是小姑娘才会去求的东西。” “唉,这不是没办法么,尽人事听天命,一个人努力到了极致要是还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最后就只有由科学转向神学喽。” 解雨臣摇头苦笑,表示这玩意不靠谱。 黑瞎子又道:“你可别不信,人家都说老君洞求的姻缘灵着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在科学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科学,只是我们还没有参透,就只有管人家叫玄学。” “好好好,你见多识广说什么都对。” 解雨臣两手撑在桌子上,凑近黑瞎子脸前,仔细看了看,除了下巴上生出来点胡茬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一路舟车劳顿,黑瞎子也没有回家先歇歇,一下飞机就直奔他公司来了,要不是解雨臣及时打电话下去,前台小姐差点就给他拦了。 黑瞎子伸出手搂着解雨臣的腰,还是一样的细一样的软,手感不错。 “回头给我弄个你们公司的牌儿呗,好歹我也算是你司机呢。” 解雨臣拿一根手指戳了戳黑瞎子心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黑瞎子凑近他耳边问:“那解老板说说,我想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 “你不说我说,我就是想随时随地出入你这办公室,随时都可以在这儿扒了你的衣服……” 解雨臣皱眉:“嘴里没一句人话。” 黑瞎子一脸的委屈:“都说小别胜新婚啊,不给点奖励?” “谁跟你婚了?” “诶,解雨臣,怎么翻脸不认人啊,你前几天还说要跟我一块生孩子呢。” “你肯定是听错了。”解雨臣眨眨眼,从他手里挣脱出去。 黑瞎子失望地摇头:“这事闹的……下次你再许我什么,可得立个字据,不然我白高兴一场。”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闹了一阵,黑瞎子就要解雨臣提前下班陪他去吃饭,解雨臣拗不过他,只能答应。本来说是找个饭店定一桌菜的,黑瞎子又觉得两个人过日子犯不着动那么大排场,勤俭持家福绵长嘛,不如就上菜市场买点材料,回家亲自下厨。解雨臣对买菜这事一窍不通,进了菜市场只能跟在黑瞎子后面,黑瞎子这人跟谁都能混熟,嘴皮子动的快,砍价也快,解雨臣从没见过他这一面,有点吃惊,黑瞎子就问:“怎么了,看我这么贤惠你还不高兴?” 解雨臣苦笑:“再这样下去,在你面前我真成了小孩了。” “当小孩不好么?我觉得挺好的,有人管有人疼,撒撒娇就有糖吃。” 黑瞎子一边说一边把称好的猪rou接过来。 “好啊,就是觉得有点不应该。” “哪儿不应该了?” “小时候被迫当大人,没想到长大了还有机会重新当一回小孩。” “话是这样说,但是你现在也没多大啊。” 黑瞎子抬手揉了揉解雨臣的颈窝,低头又想去亲他,被解雨臣推开了。 “你疯了?这儿这么多人。” 黑瞎子耸耸肩道:“怎么了亲自己老婆犯法吗?” 解雨臣故意逗他:“谁是你老婆?不认识。” “不服是吧?走咱现在就领证去。” 黑瞎子牵起他的手就要走,解雨臣在后头喊:“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还想领结婚证?” 黑瞎子一拍脑袋:“唉,也对,你不说我都忘了。看来这个事情有必要解决一下。” “那你可抓紧时间啊,过期不候。” 解雨臣忍着笑接过黑瞎子手里的菜,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回了车上。 到了家黑瞎子把手伸进门口信箱里去掏钥匙,解雨臣好多天没回家,那钥匙动也没动过,一时有点心虚,生怕叫黑瞎子瞧出什么端倪。黑瞎子倒没在意那么多,开了门就往里进,到厨房把那大包小包的都放下,又拉着解雨臣过来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 解雨臣特别无奈,忍不住提醒他:“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了。” “我没有把你当小孩啊,”黑瞎子说,“我不是怕你有洁癖么,那菜市场岂是你解当家轻易能去的地方,你要觉得脏咱下回就在门口超市买。” 解雨臣一边擦手一边道:“我没有觉得脏,再说更脏的地方又不是没去过。倒是你,好歹也是做过王爷的人,怎么对菜市场这种地方那么熟?你不会还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吧?” “会买菜也叫秘密吗?人都说大隐隐于市,大雅大俗,大俗大雅,真正心里有沟壑的人,是不在乎自己身处什么境地的。以前八旗子弟时不时聚在一起围猎是为什么?那叫返璞归真亲近自然,人不能忘了自己是从哪来的。有些人是从马背上长出来的,有些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大家都对一些东西有很原始的眷恋。”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北京不能没有菜市场。” 黑瞎子这边说着,解雨臣就安静地听,眼睛一眨一眨,一脸认真。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这个人……” “我怎么了?” “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黑瞎子难得被他夸一次,一下子得意起来,背着手凑到解雨臣跟前道:“小嘴怎么这么甜,不会真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是是是,我对不起你,之前不该派人跟着你的,对不起啊。” “唉,你说这个事啊,这事在我这已经翻篇了,不提了,你不用那么大压力。” 解雨臣一扬下巴:“那你以为是什么事?” 黑瞎子就顺手挑起他下巴,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做派, “我当然是以为你趁我不在又去会别的相好的呢。” “说话要讲证据。” 解雨臣一脚踢在黑瞎子小腿上,黑瞎子疼得直跳脚,赶紧举手投降。 “有没有证据等我晚上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 解雨臣作势又要抬脚,黑瞎子吓得后撤两步,缩在角落里防着他。 解雨臣忍着笑转身就走,扔下一句:“好好做饭,爷饿了。” “得嘞——”黑瞎子赶紧立正站好,对着解雨臣的背影敬了个礼。 晚上黑瞎子炖了锅排骨,他刚刚在菜市场亲手选的rou,质量很是不错,不说五星级酒店的标准,做个家常菜肯定是上乘。解雨臣看他那么人高马大一大男人,系着围裙哼着曲儿做饭,突然觉得画面挺温馨,排骨熬得久了,厨房里烟雾缭绕,rou香直往客厅里钻,解雨臣抱着电脑工作了一会儿,注意力就全跑到黑瞎子那儿去了,意识到自己跑神之后也挺无奈,当下把电脑关了,干脆就靠在沙发上看黑瞎子做饭,人生头一回,解雨臣居然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希望,从前他觉得活着就是活着,熬日子是件苦差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居然觉得活久一点挺好的,活久一点他就能多吃上几顿黑瞎子做的饭,多和黑瞎子扯几次皮,多跟他度几回春宵帐暖。挺好的一件事。 没想到黑瞎子就跟背后长了眼似的,在厨房喊解雨臣:“那么爱看我怎么不过来看。” 解雨臣放下电脑,踩着拖鞋走到厨房,黑瞎子正舀起一勺排骨汤,立马伸到他嘴边。 解雨臣推脱道:“还是你尝吧,我这舌头没个准头。” 然后跑到黑瞎子背后一把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背上,黑瞎子的味道一下子冲进鼻腔,他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 “怎么了,几天不见这么粘人?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趁我不在又给你气受了?” “没有的事。”解雨臣用鼻尖蹭了蹭黑瞎子的背。 “那这是怎么了,委屈成这样,难不成是怪我走的时间太长了?还是怪我给你打的电话太少?” 黑瞎子说完牵起解雨臣一只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解雨臣没反抗,靠在他背上小声说:“你之前问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我不安的事,我现在告诉你,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感到不安,但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因为……因为我太在乎了。” 黑瞎子一边搅排骨汤一边问:“在乎什么?” “你。”解雨臣搂紧了他的腰。 黑瞎子用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解雨臣的手,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只听得见排骨汤咕嘟咕嘟冒泡的声响。 过了一会黑瞎子把火关掉,转身面对着解雨臣,解雨臣有点局促的站着,黑瞎子忍不住笑他:“你这什么姿势,怎么跟挨训似的,我有那么可怕么?你在公司当解总那气势呢?”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么……” “你又来了,我有过对你生气的前科吗?” “好像……没有。” “那你担心什么?怕我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不是……”解雨臣有点急了,主动走过来搭上黑瞎子肩膀。 黑瞎子两只手揽过他的腰,解释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以后也要这样,不管什么事情,都说出来。我不是你手底下那些给你打工的,也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想逃跑,我是要给你干一辈子活的,记住没?” 一辈子,这个词从黑瞎子嘴里说出来挺奇怪的,解雨臣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的一辈子,毕竟时间在他们两个身上留下的痕迹是不一样的。但是甭管真的假的,有这一句话在,他也总算安心了些。 黑瞎子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你不相信的话咱可以立字据,或者签合同,反正我没意见。” “不用了,我信你。” “嗯,这样才对。” 黑瞎子这回高兴了,搂住解雨臣亲了两口,解雨臣满脸嫌弃的推开他,让他别着急,少儿不宜的事等吃完饭再说。黑瞎子也怕他饿得久了,赶紧把排骨盛起来,又炒了几个清淡的菜,解雨臣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没正经吃过晚饭,今天总算能坐下来安慰一下肚子,说起来奇怪,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每次黑瞎子在的时候,他这胃口就会特别的好。 饭桌上黑瞎子又说起自己前几天在德国的经历,解雨臣才知道他那个朋友不仅做古董生意,还兼职倒腾枪械,黑瞎子去这一趟,也是为了拓宽一下人脉,毕竟解家以后要发展,硬实力不能跟不上,解雨臣听得有点吃惊,之前他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你这些朋友还挺神通广大的,来跟我说说,除了德国的,还有哪儿的?” “俄罗斯的黑手党,还有金三角那边的海盗,总之就是……” “都不是什么好人。”解雨臣替他总结。 黑瞎子赶紧喊冤:“解老板这就有点恩将仇报了吧,怎么说我也是为了你才去维系的人脉。” “别,我可没有求你这个。” “好好好,算我自作多情行吧。” 黑瞎子起身收拾了碗筷,解雨臣看着他那背影,又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其实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也差不多摸清了黑瞎子的脾气,这个人的底线很低,很少有什么话能够激怒他,大多数时候黑瞎子的委屈都是装出来的,开个玩笑罢了,但是解雨臣总担心黑瞎子是为了哄他才摆出的笑脸,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对方的道行比他要高太多,真想瞒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与其费心思跟枕边人勾心斗角,倒不如有什么说什么来得痛快,更何况他现在患得患失的厉害,真要是因为自己嘴欠把黑瞎子气走了,到时候可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想到这儿解雨臣不由自主就走到厨房,对黑瞎子说:“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黑瞎子听完脸一冷,“你要给我奖励?我还没说怎么罚你呢。解雨臣,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么,这屋子打我走后你就没进来过吧?敢问你这么多天都是睡的哪?还有,你办公室里那烟灰缸都满了,烟不是你抽的难道是你秘书抽的?刚刚看你吃饭的架势我就知道又是饿了好几天,看来我交代你好好照顾自己的事你是一点不打算听啊。” 解雨臣被他一连串的问罪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黑瞎子说得倒也没错,不是无中生有,他这边理亏,也不好厚着脸皮去反驳,只好服个软,拽了拽黑瞎子的袖口,小声道:“那你罚我吧,我都认。” 黑瞎子本来想好了要摆出个强硬点的态度好好治治解雨臣的坏毛病,但是一看他那副乖巧模样心就硬不起来,只能恨自己太没有定力,看着解雨臣咬牙切齿道:“我是真拿你没办法。” “我都说了随你怎么罚了……” “那你知道按我们家的规矩,犯了错的小孩该怎么罚吗?” 解雨臣摇头,看那表情竟然还真有点害怕。 黑瞎子也没想到一下子就唬住了他,心想这下歪打正着,赶紧又接上刚才那凶神恶煞的语气对解雨臣说:“我要不是心疼你,今天非得把你屁股打肿。” 解雨臣听完身子一僵,一时分不清黑瞎子这是在跟他调情还是真的想揍他,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区别也不大,挨打还是挨cao今儿晚上总得选一个,于是干脆把眼一闭,心一横,走过去抱住黑瞎子,拉着对方的手往自己腰上一挂。 “你打吧,我肯定不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