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Ⅰ她说他的行为与男德女德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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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惊蛰脸色苍白地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妊临霜却面色红润,像个吸饱了精气的妖精一样精神。 她从未睡得这样好,看着惊蛰的黑眼圈奇道:“惊蛰,怎么了?” 惊蛰红着脸绞了热毛巾给她擦手,小声道:“没事的,殿下。” 其实是昨天晚上太激动了,一夜没睡,但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的。 每每很困的时候,鼻尖都会流窜进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愣是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我昨天打鼾了吗?还是踹你了、说梦话了?” 妊临霜看着他毛毛躁躁的头发,伸手帮他抚平:“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今晚就算了吧。” “不!” 惊蛰反应很大,下意识一喊,一回神看到太女殿下放大的脸,脸颊连带着耳朵都爆红。 “不用……没有,殿下睡觉习惯很好的……殿下,您睡得好就好……惊蛰……惊蛰舒服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就像蚊子叫。 妊临霜没听清,笑眯眯地追问:“你说什么?” “坏殿下!” 惊蛰小声骂她,害羞地端了脸盆,飞也似地溜走了。 皇帝回来了自然是要上朝,她也不用帮皇帝批堆成小山的奏章了。 于是今日大殿外,守在门口的宫人看到昨天还暴怒提剑的太女殿下,今日心情貌似愉悦极了,看到谁都春风和煦地微笑。 除了卫一霖。 妊临霜知道她是宰相,最好能打好关系。 其实先太女和卫一霖的关系也算不错,她算得上先太女的半个老师,只是因为皇帝赐婚变得生疏了。 她原本想修复和宰相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因为昨天卫锦绣带着卫玢欺负惊蛰和清明的事,她在心里给卫一霖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站在大殿外看到卫一霖那张和卫玢五分相似的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那脸色阴晴变化堪称史上之最。 “卫大人做了什么,惹到太女殿下了吗?” “听说是她那个儿子昨天在宫里闹呢……” “我也听说了,昨天太女殿下提了剑要杀了卫玢呢!” “啊?这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身后的大臣们窃窃私语,卫一霖苦着脸,只能生受了太女殿下的冷眼,在心里骂了卫玢一万遍。 昨天卫玢一回家,就老实交代了前因后果。 拈酸吃醋本就是男子大忌,她罚他跪了一夜祠堂。 卫一霖本想今天当面和太女殿下赔礼道歉,没成想太女连个正眼都不肯给她,摆明了是要和她划清界限。 皇帝上朝讲了些有的没的,为了安抚妊临霜,还专门夸了她一番监国有功云云,就散朝了。 黎国富庶,有山有水有地有矿,要啥有啥,朝堂上无非是些鸡毛蒜皮,不堪议论。 回宫路上,妊临霜碰见了李灿,对方热情地和她行礼,双方寒暄了几句。 她刚想回去,没想到卫一霖在路口守着她,避也避不开。 “太女殿下!”卫一霖很热情。 “卫大人。” 妊临霜有礼貌,但不多,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脚步一转就想绕过她。 没想到卫一霖像个牛皮糖一样的跟着她,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太女殿下,吾儿卫玢昨日多有冒犯,还请您……” “卫大人,如果您是为了卫玢,本宫想就不必谈了。” 妊临霜看到她觉得烦,三四十岁的人,儿子都近成年,她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何必再纠缠。 “您可以考虑考虑皇长女,她府中空悬,卫玢去她府上没准还能比在本宫这里过得好。” “殿下,”卫一霖快步跟着她,忙道,“您说笑了。” “皇长女殿下记在臣弟名下,名义上卫玢也是她的弟弟,况且赐婚这事也是皇命难违,我回去就罚他抄了一百遍男德,还跪了宗祠一晚上……” “照你这么说,难道卫玢就不是本宫的弟弟了?简直荒谬。” 妊临霜见她执著,索性不走了,皮笑rou不笑地看着她:“无须顾左右而言他,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儿,你我心知肚明,此事与是否亲缘无关。” “皇命难违本宫也要违,你看看你教的什么儿子。本宫不是那迂腐之人,男孩活泼些也能理解,你说罚抄男德本宫倒觉得大可不必。” 卫一霖以为有转机,刚想接话,却见太女好像更生气了,说话也一句接着一句,让她插不上嘴。 “但他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和别人说惊蛰是爬本宫的床的贱人。” “惊蛰也就和他一般大的年纪,本宫岂会对孩子动手?男子在这世间本就不易,他还为难人家,这已经不是男德女德的问题了,是失了人德。” 不想卫一霖听到她这话,竟像是见了亲人,热泪盈眶地握住她的手:“殿下,您真是个好人,就凭您这番话,臣愈发觉得您未来一定是一个好妻主,请您……” “可以了,再说就不好看了。” 道旁来来往往的宫人很多,时不时好奇地看过来。 妊临霜不由腹诽,这位宰相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无论本宫以后是不是好妻主,都和卫玢没关系。” 她想着卫一霖也不是糊涂虫,还是耐心解释道:“宰相大人,您贵为一国之相,心里也该有杆秤。本宫无意计较昨日之事,但也无法接受未来正君行事如卫玢这般。” 话说到卫玢,她胸口这股气又窜上了脑门,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 “趁本宫现在还能好言好语地和你说话,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得寸进尺,可别到最后闹得大家都面上无光。” 卫一霖闻言一脸苦涩,压低声音急道:“太女殿下,您有所不知,玢儿是我十……” “殿下,卫大人。” 两人正站在道旁你来我往,边上女官等不住了,开口打断道:“皇上有请。” “霜儿。” 御书房里,皇帝正在批奏折。 妊临霜一看,乐了,这奏折可比送她宫里的多多了。 妊千澍一抬头就看到她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奇道:“不用批奏折了就这么开心?” “确实,”妊临霜挑眉,大方承认,“如果母亲能再赏我去趟莲城,看看那引得帝王驻足的花卉展就更好了。” “怎么?觉得昨天的事孤就不会罚你了?” 皇帝脸色一变,眼神不怒自威,看着妊临霜道:“敢提剑进孤的宠君殿里的,你还是头一个!” 妊临霜瞧着她心里明明没那事,偏要提一嘴的样子,心下明白是演给卫一霖看的,安抚一下老臣也是应该。 她遂配合她行了大礼道:“母亲恕罪,临霜昨日确有不对。” 妊千澍表情刚缓和一些,却听她又道:“但我还真没把剑带进殿里……” 明明插在殿外地砖上了。 “咳,”妊千澍瞪她,粉白的脸上蕴了怒意,“还和孤犟嘴?” “母亲教训的是!”妊临霜笑眯眯地夸她,“母亲智勇双全,天下无双。” “贫嘴。” 妊千澍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心想那两个男人还真是有一套,短短半月不见,能把她这个不苟言笑的女儿变得如此活络。 “行了,起来吧,知道错了就好。” 她指了指手边堆成一摞的奏折:“喏,你看这小山般的折子,大部分可都是这帮老臣在向孤夸你监国有功呢。” “坐下吧,和孤聊聊。” 皇帝挥手示意下人上茶。 下人迅速摆好茶,告退时乖觉地关上了门。 “皇上。” 卫一霖怕话题越走越偏,有些着急,唯恐这婚事说着说着就此作罢,便只好主动开口。 “玢儿是您看着长大的,心性虽有欠缺,但这孩子本性不坏,还请皇上三思……” 妊临霜在旁端着杯茶抿了一口,茶香浸入唇齿之间。 闻言,她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他那是欠缺?是心眼子太多了才对吧。 “一霖,你跟在孤身边这许多年,劳苦功高,玢儿确实也是孤很喜欢的孩子。” 皇帝看她如此执着,不由陷入了两难,把手上的折子放到一边,专心和她谈话。 “孤本想着既然他喜欢霜儿,孤就帮你忙,强求了霜儿一次,霜儿后来也表态答应试试。” “这婚事若顺利进行,确实能落个两全其美。” 皇帝正说着话,冠冕上的金色流苏却静静垂着,纹丝未动。 “可霜儿是孤最倚重的女儿,玢儿昨日确实做得不对,还未入宫,便以太女正君自居,恶意中伤他人,这可不是大家风范。” “皇上说得对,一霖也是觉得可惜,想为他争取一下宽恕罢了。” 卫一霖叹了口气,听了方才太女那番话后,她是真心觉得可惜,没能给儿子挽回这么个好妻主。 虽然太女未必能做到她那般,但这么护短的女人,必定是个会疼人的。 “孤昨日一夜未眠,你与孤情同手足,孤也不曾苛责玢儿,便放他先回去了。” 妊千澍的手指缠了根发冠上的金色流苏,看着卫一霖和妊临霜一人坐得往东、一人坐得朝西,皱眉思索。 “一霖,孤记得你之前的态度从未如此恳切,最开始也没有说是想……” 语及此,妊千澍看了眼妊临霜,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突然就赖上霜儿了?” 妊临霜也很好奇。 明明不止她一个皇女,她都明摆着不喜欢卫玢了,把儿子硬塞进皇室有什么好呢? 如果她以后继位做皇帝,他岂不是还要和别人争宠么…… “实不相瞒。” 卫一霖思虑再三,茶一口未动,将茶杯放下跪在了地上:“臣有罪,违背了祖宗戒律……玢儿并非臣的正君所出。” 嗯? 妊临霜觉得有趣了,难道卫玢竟然不是嫡子么? 她突然想到在被女官打断之前,卫一霖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 十……十……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冒出来又被她掐断。 不,不可能,这可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女尊国家,怎么会有女人在男人可以生育的情况下甘愿…… 然而卫一霖接下来的话震惊了皇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卫玢是……是臣十月怀胎所孕育的孩子……” 御书房里三人齐齐沉默。 卫一霖忐忑地看着座上两位贵人。 妊临霜看了眼皇帝。 妊千澍满脸疑惑,手不小心一用力,拽断了发冠上一条金链,挂在指尖晃荡晃荡,光洁的脑门上就差挂一个明晃晃的问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