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金难嫁
第十八章 千金难嫁
阳室内灯火通明,三面摆满玉器的墙无声低调地彰显着它们的不菲身价。 辛夷为半躺在榻上的红衣男子施完针,古井无波的面容流出一丝为难。 “回殿下,这位公子中的乃是五情欲毒,臣行针也只是暂且压制毒性发作,要解毒彻底需令其将染毒的阳精泄出才可。” 辛夷身着青衣长袍,姿态恭敬地向姚守衿回禀。 三年前皇室家眷携朝野重臣前往京外行宫避暑,姚初瑜兄妹二人在后山游玩时遭人暗袭,恰好遇上在山里采药的辛夷。 得他救治后才知他本是战乱后无家可归的流民,寻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生活了几年。 皇家的地盘,可不人迹罕至吗…姚初瑜见他全身上下丝毫没有独居在山沟沟里的邋遢形象,反倒是透了一股子不染烟火的清丽气质。 姚初瑜在辛夷上完药后直接拽住他的药草筐不肯放手道: “辛公子救命之恩,可愿我以身相报?” 这话直接吓得他把刚摘的药株掐出了汁。自己孤苦无依数载,除了这手医术可以说是身无长物,那些草药恐怕连嫁妆都算不上,怎可…怎可嫁与这玲珑少女。 姚守衿见人家赧然纠结的模样,挠了下meimei的手心让她收敛些,姚初瑜才正经道: “你别紧张,我是念及你年岁不大,独自在此地也不是长久之计,又有医术傍身,出去讨个生活定是可行的。今日我等遭遇实属无奈,却也是场缘分,我对你很是中意,若你愿往,可随我一道,在我身边行医治病可好?” 得了辛夷应允之后,三人就去了他山上的住处收拾了些物什同回行宫。人到了瑶京,辛夷对姚初瑜双生子的身体羁绊颇为在意,主动请愿想在她们身边研寻阴阳命盘和阳脉亏空的解决之法。 姚初瑜也乐得如此,为他在凤君殿单独设了一间带药房的居室,各类特制针具,名贵药材供给他用。 今非昔比的条件让辛夷不仅在医术制药上的造诣近乎无人可比,也同时让他炼得一手好毒。 姚守衿见辛夷盖棺定论,摆手让他起身道:“嗯,待楼公子醒后我会予他说。”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楼云生在一片情热中苏醒。掀开黏重的眼皮,眼睛被光线刺得有些不适,寻着声源瞧去,是三道身影。 四肢乏力,他抬不起手揉开混沌的视线,只能眨眼努力辨认那几人,终于依稀看见了那张惦念的脸,楼云生不顾喉咙的灼痛,吐着热气哑声道: “小姐…小姐救救我。” 姚守衿挑眉看他,也不做解释,只将辛夷所说转述给他。 “楼公子因我等无故受害,琼玉在此谢过公子了,只是这毒解起来我也不便唐突你,不知楼公子于瑶京可有妻主或是心仪之人,琼玉可差人将公子送往解毒。” 楼云生听他的声音似有异样,虽如山泉沁凉却谈不上少女的清丽,只当自己是因毒听声有损。又听他说要找人给自己泄毒,更是来不及思虑道: “不唐突!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是想琼玉meimei…帮我解毒。” 话已出口,楼云生压下羞赦再接再厉道:“琼玉meimei就是我心仪之人,今日我本意不在争玉,只是想拍下赠与你,本想着设宴招待的。最近家中着急我到了出嫁的年纪,一门心思要替我寻门亲事。” “可我不愿,只想嫁给自己心仪的女子,今日见着琼玉meimei我就认定你了,只要你愿意娶我做正夫,这瑶京楼氏的田产家财都是我的嫁妆。” 说完又感觉自己好好一个闺阁男子,如此讨门亲事未免有些威逼利诱的架势,脸上顿时燥得慌,低着头不敢再看人。 “噗!哈哈哈哈哈哈…别盯了,我这棉丝榻都要被你盯出洞来了。” 姚初瑜走进阳室,靠在姚守衿的座椅旁,刚听他说完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楼云生闻见女子爽朗的笑声抬起头,眼前的画面不可谓不惊悚,看着两人僵硬道: “你…你们…” 姚初瑜低下身揽过兄长的肩,两张相似的脸贴在一起,只右边的少年眉心间多了一点朱砂。姚初瑜看着榻上的红衣少年道: “啊…这是我阿兄。就是你方才说要嫁的,琼玉meimei~” 说完又忍不住笑话他,姚守衿对meimei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还屈指替她拭去眼尾挤出的笑泪。 楼云生大窘,支支吾吾想解释,可她全都听见了,现下自己底都交代了遍,连人家姓甚名谁都没问到,身上还燥热得汗流不止,只好破罐破摔道: “meimei快别笑了,呼…我真受不住了,今日那玉料子给meimei,你帮帮我好吗?” 姚初瑜走上前坐在榻上,透凉的手背贴上他汗湿guntang的侧颈,楼云生被突如其来的低温刺了一激灵,紧绷的身体也瘫软了下去。 但全身仅有那一小块皮得了救自然远远不够,楼云生侧头夹住姚初瑜的手,用脸颊贴蹭着那只细软舒服的柔荑。 姚初瑜那只手由他动作,看他已是情动难耐,等会怕也是听不进事了,便道: “你可想好了,真要我替你解毒?我这府中家眷众多,即是你倾尽家财,我可也娶不得楼大公子做正夫了。” 楼云生管不得那许多,那只手把控着他仅存的理智,喘着热气点点头道: “只要你,正夫做不成便不做,只要你肯娶我,侧…呼~侧夫我也愿的。” 他楼大公子什么没有,日子久了自己定能上位,谁做正夫都一样。 姚初瑜凤眼笑弯,移开那只手覆上他红透的耳廓道:“侧夫…恐是也难做得。” 楼云生顿时委屈的力也使上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急道: “怎么侧夫也不行了,你不是喜欢玉吗,我家中最不缺的就是玉,娶了我这些都是你的啊…而且,而且我长的也不差吧…你怎连侧夫位都不肯给我唔…” 姚初瑜见少年郁郁,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扯下腰间的玉佩递到他眼前,待他看清上面的字式纹样露出震惊的神色后,没再收回,直接系在了他的白纱腰绳上。 随后端了表情认真道:“你也瞧见了,我乃当朝皇太女,后日即是成年纳君礼。七日后在这凤君殿会办上一场选夫宴,你若执意要嫁,到时便拿着它前来见我,不会有人拦你。” 楼云生垂眼看向那块玉佩,在她系好挂绳离手的瞬间连同玉佩一起抓在手心,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攥在手中,绯艳的面容释然一笑,如红蕊盛放。 “我愿。” 两人一冷一热的掌心夹着玉,十指相扣,四目相对,手又握紧了些,楼云生嘶声缓道: “毒要你解,妻要你做,人只嫁你。” 楼云生说完就脱力倒在姚初瑜怀里,灼热的呼吸钻进她的衣襟,少女心痒。 手臂环上他的身子,姚初瑜才对一旁的三人道:“这里交给我罢,阴室那边味道重,阿兄先带他们去玉室,我给楼公子解完毒再来寻你们。” 姚守衿在meimei决定将楼云生带到阳室时便清楚会有这一刻,点头示意她放心,领着辛夷和阿元出了暗室。 三人坐在玉室内离暗门不远的茶桌前,姚守衿给两人分别递了一杯茶,端起自己的茶碗拂去茶沫,微抿一口,含笑对他们说道: “小初有她自己的想法,也从来不会亏待身边人。过了这么些年,你们更是比旁人来的清楚,往后都是要进她的府相伴伺候的兄弟,关上门如何我不会约束,只是希望进来的人心里要有杆秤,莫做令她为难的事,也不要在外头伤了和气叫人笑话。” 辛夷本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心里除了药石医毒,就只剩下姚初瑜一人,姚守衿的话他也深以为然,点头浅酌。 阿元举着茶杯一时怔忡,隔着茶汤飘渺的水汽心虚地瞅了姚守衿一眼,对上视线又飞快低头闪躲喝了一口茶,茶水烫进喉咙捂嘴咳了起来。 姚守衿替他拿起帕子递过去,拍着阿元的后背道:“喝得那样急做甚,烫着了吧,快缓缓。” 姚守衿心细如发,定是瞧出了自己对楼云生的不满。说是不满也不尽然,更多的或许应是不安,nongnong的不安。 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姚初瑜的好,以及,他方才亲眼所见,楼云生的财运和姚初瑜是那般契合,铺满了阳室。 在里面他不敢多发一言,看到她将象征皇太女身份的玉佩亲手为那个男人戴上,浓烈的危机感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彻。 姚守衿轻叹,又是个困进死路的,搭上他的肩道:“阿元,往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若个个都要如此紧张,可还有心好生待小初?” “不是的!殿下,我…” “你同我们在一起的时日最长,小初如何你也晓得,她即那么早就认定了你,你便比谁都有资格站在她身边。更何况你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与其去担心他人与自己争位,不如想想如何利用好自己的才能,让你在她心里无人可取代?” 姚守衿一番话,阿元醍醐灌顶,琥珀色的眼中金光烁烁,感激道:“谢殿下点拨,阿元必定谨遵殿下教诲!” 姚守衿与辛夷举茶相视,双双摇头笑着对饮,阿元也笑着吹凉茶面,喝了一口茶汤,齿间回甘,年岁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