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乌头花
007 乌头花
春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烫人的阳光从窗帘缝隙挤入,迫不及待地将昏暗撕成两半。 她含着电动牙刷,在马桶上刷着微博的实时新闻,本地最热的话题依然是周华平落马。 也不知道之后谁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牙刷嗡嗡声,春月一瞬间脑里闪过些什么。 哦,原来如此。 石白瑛昨晚突然出现,估计不是为了和她打一炮才来了羊城。 自己干完的那一趟活目前还没见报。 瞎子这个团伙涉及到太多部门,缉毒、反黑、网络……估计警察内部也在争功劳吧,看看哪个支队的名字要放在采访稿最前面。 她装扮好自己出门,五月的南方已经好热,正午的太阳把皮肤烧得像出炉的牛奶吐司,空气里弥漫的湿气又将吐司浸润,可以轻松就把松软的面包撕开两半。 沿街店铺纷纷拉出了遮阳篷挡光,地面熨着热气,春月走进了家肠粉店,黑瘦的老板娘招呼一声:“还是老样子吗?” “对的。”春月径直走到冷饮柜,拿了听冰可乐。 老板娘对着后厨喊:“鲜虾肠一份!走韭黄啊!” 过了饭点的店里客人不多,冷气吹起空调扇叶上的红绸带,墙上的小电视依然是周华平的新闻,这种事情老百姓喜闻乐见,棒打落水狗,只要长了张嘴的人这两天都在念叨这件事。 民间流言比新闻精彩。 有说,周华平家里藏了1.5亿现金钞票,一捆捆纸币用红白蓝袋子装着,有些纸币放太久都已经发霉了; 有说,周华平情妇众多,有“母女丼”,甚至还经常和党羽交换彼此的情妇; 再说,周华平近期最宠爱的一位小情人芳龄仅二十,手握天河区三套房,小姑娘被带走的时候还在警车里哭晕了两次。 电视下方一桌坐着一中年男人,吃完饭跟老板娘唠着嗑,说周华平本来批了番禺一条村子的拆迁项目,准备盖商品楼盘,男人的亲戚是村里人,整天盼着念着,房屋都已经量好面积了,这下可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春月耳朵听着八卦,低头回窦任的信息,说自己得先去一趟林亚婆那儿,晚点再去他家。 突然脚踝一阵瘙痒,她低头,瞧见只黄色小土狗在她鞋跟旁睡下,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脚踝处甩来甩去。 老板娘将冒着热气的鲜虾肠放到姑娘面前,嘘了几声狗崽,让它别烦着客人,但小黄狗不理睬,眯着眼睛不肯挪地。 “也是怪了,它跟其他客人都不会这样的,只有你来才会跟你亲近。” 春月笑笑:“没事,让它睡吧。” 离开店时,那假寐的小狗咻的站起身,跟在春月身后走出店门,被老板娘骂“真是只咸湿狗”。 公车走走停停穿过大半个城市,春月下车后走进内街。 高跟鞋踩着红砖步道上摇曳的婆娑树影,安静的空气里只有鞋跟叩叩声和烘豆子的气味。 拐过两家社区咖啡店,经过一家情趣用品店,她来到林亚婆家门口。 小院生锈铁门上着锁,小院围墙上披着肆意盛放的艷红三角梅。 有窸窸窣窣的纷乱脚步声朝她跑来,“汪!汪汪!” 林亚婆养的两只博美跑到铁门,兴奋地站起身,不停用前爪去抠扒铁柱。 春月食指抵在唇前,轻嘘一声:“富贵荣华,不许吵。” 平日疯疯癫癫的两只狗崽这时乖巧无比,只敢哼哼哧哧喘气。 啪嗒,电子锁解开。 红砖墙上的可视门禁传来一把极其沙哑的女声:“进来吧。” 春月抬起头,对着藏在三角梅里几乎看不见的隐蔽摄像头挥了挥手。 院子花圃里种了不少植物,一株株紫色的乌头花在风里轻摇。 还有些春月叫不出名字的,它们外表美丽,却都藏着剧毒。 屋里光线昏暗,凝滞的空气中总漫溢着一股酸涩微苦的气味,春月刚解开凉鞋带子,富贵和荣华已经把拖鞋叼到她脚边。 “叻仔叻女。”春月摸摸它们的头称赞道。 客厅里,老旧的绿叶风扇在角落里吱呀呀吹着风,老婆子坐在藤编摇椅上,银白长发盘在脑后,身上穿复古印花雪纺上衣和亚麻长裤,半垂的眼帘掩去她矍铄的目光。 “要喝茶吗?小欧给我送了几饼老普洱。”林亚婆打了两个响指,两只小狗就飞扑到她身上,在她怀里争着位置。 春月笑笑摇头:“我刚吃完饭,还好饱呢。” “是怕我拿你试毒吧?”林亚婆哼了一声:“这次要什么药?” 春月掰着手指算:“唔,要五个急性中毒的,变声药剂两打,再弄几个催情的……” “要给男的用还是女的?” “都要,先备着。” 春月继续数:“上次的昏迷药药效不太够,那人比我预估的时间早醒过来,我得花点时间重新制服他。” 嗯,也就是把他锁喉锁至晕厥而已。 客厅有一个首饰柜,陈列着许多首饰,珍珠耳环、香水瓶项链、拜占庭戒指、玫瑰花茎手环…… 还有好多随身配件,例如能调成任何颜色的唇膏,带14k金笔嘴的钢笔,绣着紫色乌头花的手帕。 “新做的药还是加强一些药效比较好,你帮我安排十个吧。” 她打开首饰柜,抽起那条香水瓶项链:“婆婆,再用这个帮我做一个假死药。” 摇椅停下晃动。 老婆子站起身,两只小狗跳下地,围在她身边团团转。 常年接触化学用品的双手如枯槁的树枝,林亚婆接过项链,撩起布满皱褶的眼帘:“你想要死多长时间的?” “唔,有什么可以选择?我之前没试过这种。” 林亚婆指着沙发:“你坐一下,我拿东西给你看。” 房间都是上了电子锁,老妇人的指纹早被磨没了,用的都是瞳孔解锁或密码解锁。 春月在沙发上逗着两只小狗玩,过一会林亚婆拿了张DVD出来,塞进电视柜上的碟机里,碟机开始滋啦滋啦转。 林亚婆按开了电视:“假死药会有副作用的,死越长时间,副作用就越大。” 电视屏幕上很快跳出一段视频,她拿遥控器按下快进,画质很不清晰,但能看清是一个年轻女子躺在床上沉睡的模样。 墙上挂钟的长短针在快进状态下飞快转动,光和影交错变换,只有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好似沉睡的朱丽叶。 春月眨眨眼,惊诧道:“婆婆,这是你年轻时候哦?” 林亚婆语气里带着自豪:“嗯,当年我是亲身试药的,在那之前只给小白鼠用过。” 她暂停了视频,指着时钟:“第一次试的是24小时,这个时候其实我已经醒了,但我动不了,躺了半天,才能稍微动动手指。” “这就是副作用吗?” “嗯,在小白鼠上没有这个问题,但剂量增加后用在人身上,情况就有变动了,就像活死人。” 林亚婆继续播放视频:“两年后我改了其中一些成分,时间增长至48小时,而且没有活死人的症状了。” “哟,那挺成功的呀。” 老婆子叉腰,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但我后来一直失禁,足足穿了半年成人纸尿裤!” 春月抿嘴皱眉,好像生吃了一斤苦瓜:“那是不是也会影响性欲?” 林亚婆瞪她一眼:“废话,你连膀胱都控制不了,哪还有心情去zuoai?” 接着说:“还有个72小时的。” 但接下来的视频只有小白鼠的,春月问:“那这个的副作用呢?” 林亚婆聳聳肩:“这个我自己还没试过,因为小白鼠的成活率不到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