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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也略微收起了一些,露出了一截羊脂玉似的皓腕。他的目光微微一澜,旋即轻轻顿住了。不知是有一刹那的出神,还是不舍移去。沈陶陶在他的注视下,也慢慢回过神来,低着头,将手中的青白瓷大碗往前递了一递,小声道:“世子爷,喝汤。”宋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嫩若水葱的手指上捧着一只青白瓷的汤碗,碗中是奶白色的汤汁,汤汁里头,隐约可见切得整齐,白嫩得如新点的豆腐一般的乌鱼片。宋珽微微颔首,接了一旁侍女递来的汤匙,轻轻用了一口。汤汁熬得恰到好处,鲜香味美,带着一点点清苦的药味。而鱼片嫩得入口即化,又没有半点鱼刺在里头,显然是手工挑了许久。简简单单一碗乌鱼汤,足见心思。宋珽想开口道谢,却又想起方才回味中那一点清苦的药材香气,便又以汤匙往下轻轻舀了一勺。雪白的鱼片随着他的动作,往左右翻开,这一勺,便舀出满满当当熬得有些烂糯的药材来。宋珽轻轻扫了一眼,大致认出光这一小勺里,便有人参、白术、茯苓、甘草、葛根五种。皆是些益气补虚的。一时间,宋珽的面色有些复杂。沈陶陶等了一阵子,见他不再用了,心中也有些迟疑,难道是自己药材放多了,药味儿太重,难以下咽?但是她旋即否去了这个想法。这乌鱼汤熬好后,她是尝过咸淡的,里头虽然放了不少补气的药材,但有乌鱼的鲜味压着,倒也并不明显,淡淡的清香味,反倒有些相得益彰之感。如此,她便又抬眸看向他,轻声道:“怎么不用了?不合胃口?”宋珽抬目对上沈陶陶期许的眼神,心中微澜,终于还是软下心来,轻轻应了一声。自沈陶陶手中接过了汤碗放在桌上,取了双筷子,慢慢地用起这碗加了许多补药的乌鱼汤。直到汤碗见了底,宋珽这才站起身来,整了整袍子,对沈陶陶轻声道:“走吧,轿子就停在门外。”沈陶陶见他用完了,面上也渐渐绽开笑来,轻轻颔首,紧步随着他出去了。为掩人耳目,两人分乘两轿,宋珽的先至宫门口。而沈陶陶的,则在京城里七拐八拐,将背后黏着的眼线都给甩丢了,这才于宫门不远处停下。沈陶陶行至宫门前,验过腰牌往太府寺中走的时候,才发觉宋珽正于宫门不远处等她。见到她来,宋珽这才抬步向前行去。他的步子仿佛刻意放缓了一些,正是沈陶陶恰巧足以跟上,却不会觉得吃力的速度。沈陶陶一路跟着他行至太府寺中,各自于书案前分别坐落,研墨为书籍撰写批注。两人一道写着批注,一道随意聊着今日里京城中的趣事。眼看着日头便已经升上正中,是快要用午膳的时辰了。沈陶陶倏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对宋珽道:“你且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宋珽不知她要去做什么,但也不曾阻拦,只是颔首答允了。大抵有大半个时辰过去,沈陶陶方步履轻快地自外头进来。她手中仍旧是一大只青白瓷的汤碗,碗中依旧是奶白色的汤汁。只是这一回,汤底换成了鲫鱼豆腐的。但那补气的药材却也随意地搁在上头,都不带遮掩的。作者有话要说: 陶陶:只要没咽气,多补补,能救回来的。——————有美一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引用自凤求凰·琴歌。☆、事发宋珽沉默了半晌,还是在沈陶陶期许的目光下,接过了她递来的筷子与汤匙,一点一点地用了。沈陶陶的手艺极好,即便是匆匆借了尚膳司的厨房,仍将鲫鱼处理得没有半分腥气。鱼rou熬得离骨,与豆腐一般滑嫩,鱼类天生的鲜甜味很好地中和了药材的清苦,若是不细细去品,便几乎尝不出什么药味来。但汤底沉着的当归、中桂,汤面上浮着的白芍、川芎,却时时提点着他,这是一碗药膳,抑或说,这是一碗补汤。即便如此,宋珽还是慢慢将鱼汤用了。直到见了碗底,这才搁下筷子,看着汤碗里堆积的药材,轻声问道:“你方才是去太医署了?”沈陶陶弯眉笑道:“只是去了一趟尚药司。里头的女官帮我取得药材,还特地与我交代了分量。”她看着碗底堆起的药材,小声解释道:“虽然炖在一处,看着是多了些,但是每一样用的其实都不多。还有不少是寻常用的生姜、大枣等物。并没有多少药性。”宋珽微微颔首,正将碗筷收了,却听沈陶陶复又轻声道:“我问过她们了,若是体……”她顿了一顿,怕戳痛了宋珽,便刻意把那个虚字给咽了,只道:“一日三餐,用上三碗是没什么问题的。”宋珽整理碗筷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轻声道:“你毕竟是宫中女官。素日里要来宫中当值。若还要顾着我的一日三餐,未免过于疲累了。”他并不想拂了沈陶陶的好意,便又解释道:“辅国公府中自有小厨房,厨子的手艺还算尚可。我令他们按着方子去做便是了。”沈陶陶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刚想颔首答应,却倏然又想到了什么,心念微微一转。这药材与食材皆讲究火候,不到一分,或是过了一分,便是天壤之别。这会熬药的,未必会做菜。会做菜的,却又未必会熬药。两样都会的,也未必对此上心。端看上辈子宋珽的身子便知道,辅国公府里的下人大抵便是得过且过,毫不上心的那一种。因而他的身子才越治越病,直到最后溘然长逝。她一想到此,心中便微微犯堵,下意识地重重摇头。这一世,纵是早起晚归辛苦些,这汤药,她也得亲自过手。宋珽不知她心中的千回百转,但见劝不动她,心中也是一阵无奈。但终究是无法言明其中因果,只能想着,等过几日她腻了,或是觉着辛苦了,便也会逐渐将此事交给下人去做。至于下人们熬得汤药,拿到房中倒了便是。如此一想,他便也不再强求。出乎宋珽意料的是,沈陶陶对于给他熬汤一事,却是异乎寻常的执着。无论是起风还是落雨,三碗补汤总是雷打不动地送来。如此坚持了数日,效果倒也算显著。宋珽身上的衣衫倒是一日更比一次单薄了,夜里不在榻边放上三五个冰鉴,便燥热得无法入睡。宋珽几次想要开口,但每每看见她期许的目光,总又将话给咽了回去。如此,便也慢慢挨到了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