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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走到辅国公府门口了,光是看着匾上那几个泥金大字,她便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地往外冒冷汗,脚下怎么也挪不动半步。上辈子,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抬进了这个门里。最后又被一卷破席裹着,弃若敝履一般,丢进了寒冬腊月的野塘中。这门里的人,门里发生的事,对她而言,都像是一场噩梦一般。她在门外独自立了许久,直到食盒中散出的热气都渐渐稀薄了,才听得府门‘嘎吱’一响,杜元忠正自里头出来。这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彼此的面色都有些复杂。沈陶陶正咬唇想着是将食盒交给杜元忠了事,还是自己亲自进去跟宋珽道声谢的时候,杜元忠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一般。来者是客,但这沈女官吧,先是撕了婚书逃了婚,如今又令世子爷受了伤。若是寻常人便也罢了,世子爷那身子骨,哪是个折腾得起的。他摸着自己半白了的胡子想了一阵,还是叹了口气,迎上前来:“沈女官,您是来找世子爷的吗?”他也算是看着自家世子爷长大的。世子爷自幼待人冷淡,从未见过对谁多上过几分心思。这能让他心甘情愿挡鞭子的女人,恐怕再也不会有了。逃婚,就逃了吧。撕了的婚书也可以再写。这谁让世子爷喜欢呢?他想通了此事,便又道:“世子爷正在花厅宴客,您且去后花园里坐会,我过去通传一声。”杜元忠这样说了,沈陶陶反倒不好拒绝。她迟疑了一阵,还是自巷口慢慢走上前来,轻轻点头道:“那就谢谢管家老伯了。”她拎着手中的食盒,一步步向着辅国公府走去。在迈过那道刻意建得高而阔的门槛的时候,她的步子停一停,终究还是走了进去。一路上的景色,都是令人心悸的熟悉,与上一世中,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行走其间,便如同故地重游一般。即便是夏日里,也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寒。“您在这坐会,我去花厅通传一声。”杜元忠将她往望月亭中引,又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给沈女官泡一壶香茗,再端些点心来。”他说罢回过头去,见沈陶陶站在一棵海棠花树下定定不动,脸色也有些发白,便关切道:“您怎么了,可要请个大夫来?”沈陶陶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将目光从那望月亭边移开。这宋府后院的望月亭,之所以取这个名儿,是因此亭三面环水,唯有一道曲折的廊桥连着庭院中的地面。当月上中天,湖心映月,是名望月。她上一世的时候,觉得此处颇有意境,夏日里常常来此纳凉。如今重活一世,转了心境,也多了怕水的毛病,一见这建在湖心的望月亭,便觉得浑身发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又往后退了几步,离那望月亭与湖水远了些,这才轻声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气闷。”她弯了弯眉眼,对杜元忠道:“香茗与点心倒也不必了,有劳管家老伯通传一声便好。”杜元忠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心中想着别是着了暑气。但沈陶陶坚持不想见郎中,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便微微颔首,疾步去了。沈陶陶在海棠花树下站了一会,觉得那阵心悸的感觉下去了一些,便在花园中就近寻了张石凳坐下,顺手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她空出了手来,便将手肘搁在石桌上,以指尖抵着自己的太阳xue,一道揉,一道想着自己这怕水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淡下去。还未揉上几下,却见眼前一片金红之光闪过,几乎耀花了她的眼。沈陶陶微微一愣,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兽,下意识地放下了手,抬起眼来。却是一名衣着华艳的男子,正款款自一旁花/径上走来。也不怪沈陶陶看走了眼,这人穿得也着实太过招摇了一些。一身打眼的朱砂红浣花锦袍上用金线绣着层层叠叠的丰艳牡丹,花瓣上镶了明珠拟做露水,花蕊间点着细碎的红宝。织着金边的领口微敞,露出精致锁骨。一双广袖上则滚了细密繁复的莲纹,袖下露出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左手上戴了三枚和田玉指环,右手上则捏了一柄白玉骨烫金的折扇。他生的与宋珽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清隽,多了几分恣意妄为的邪气。沈陶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认得这个人。这是宋家二房庶出的三公子宋钰。上一世里,她可没少听过这位三公子的荒唐事。宋家上下皆说他成日里流连花楼,是个不正经的,明里暗里多多少少都暗示过她,要离他远些。因而上一世中,她每回撞见,都是远远躲开,并没什么交集。今日却是躲不开了。那宋钰已经远远望见了她,桃花眼一弯,便如一只穿花蝴蝶般,施施然地走了上来,十分自来熟地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一股子花楼里沾染来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沈陶陶赶紧站起身来,退开一步。心中暗暗想着,同样是喜欢逛花楼,宋珽身上怎么就没沾染过什么脂粉气。难道是他洗浴洗得勤些?宋钰却并不在意,只是以手支颐,弯着一双桃花眼笑望着她:“你是哪家的小娘子,生的这样好看。满园春色都被你比了下去。”沈陶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心下骇然,忙肃了脸色道:“我是宫中的女官沈陶陶,来寻辅国公世子宋珽。”宋钰那双桃花眼往石桌上的食盒上轻轻一落,旋即笑道:“看来今日不是来谈什么公事吧?”他眸光潋滟轻转,说不出的恣意风流:“既然不是来谈公事,那不如来寻我。我不比他生的更好看些?”沈陶陶忙又退了一步,微微摇头道:“不,我今日只是来找宋珽。”宋钰有些扼腕地叹了一声,以烫金折扇支着自己的下巴,苦恼地皱起眉来:“他有什么好的。朽木冰山似的人,半点不解风情。”他说着抬起一双桃花眼来,轻笑道:“我明白了。你偏好清隽些的长相。时下倒是有不少小姑娘喜欢这样的,还说什么……唔,‘恍如谪仙’来着。”沈陶陶只觉得他怎么越说越是离谱,正想着如何解释。迟疑间,宋钰却已自石凳上站起身来,慵然行至她的身前,慢慢低下头来。沈陶陶心中一紧,正想出声喊人,却听宋钰在她耳畔轻声开了口。“小姑娘,你可别因为一张皮相就嫁进宋家来。这里,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沈陶陶愣了一愣,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上一世的时候,她并不是因为一张皮相嫁进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