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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死

    

心死



    鲜血是从下体涌出的,疼痛主要来自腹部——

    余敏失神地看着那红色。

    是肚中的新生命么?

    大约十天前,她便发现月经推迟了。

    她想做个检查,但又怕只是单纯内分泌紊乱。

    毕竟从前也有过那样空欢喜。

    她想再等一段时间,谁知,等到了这样的意外——

    “有人吗?”从后怕的猜测中回神,余敏忽地有些慌张,撑起身艰难地呼救。

    “打电话给秦医生。”管家闻声而来,蹲身就去扶地上的余敏。

    “医……院。”   余敏弓着身体,本能地蜷缩着,用手臂护住小腹,有气无力地开口。

    管家低头,看到她裙子下渗出的猩红一片,倒吸了口气,   “备车,快!备车去医院!”

    黑色的轿车在街道飞快地疾驰。

    两旁的树木建筑都成了模糊的绿影,路灯也拉出长长的灯带。

    晚上的街道没有白日的车水马龙,医院很快就到了。

    挂号、交钱、送诊……

    余敏撑着浮浮沉沉的意识,隐约听到医生低声说着什么“妊娠六周”、“清宫”;她用力抓紧了医生的手,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撑过药力的作用,昏昏然睡了过去。

    昏沈、气闷、肿胀。

    余敏一片浑沌之中竭力睁开眼时,意识还有些模糊,仿佛处于午睡后似醒非醒的昏沉,视线过了很久才聚焦。

    墙壁上的电子钟刚刚跳转到凌晨三点,天色还是黑的,窗帘透过的不知是月亮的清辉还是路灯的光亮。

    腹部隐约的疼痛和下体的黏腻感让她有预感,已经失去某些东西。

    她不甘心地伸手摸向腹部——

    打着点滴的手牵动着点滴绳,带起瓶子一阵晃动,轻微的动静中,趴在病床边的人直起身来:   “醒了?感觉还好吗?”

    “要不要喝点水?”他又问,起身就要去倒水。

    余敏拉住他的手,虚弱地开口:“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床边高大的身躯顿时僵住,回头看着她,嘴唇几次张开,又合上,颤抖着始终没能抖出一个字。

    窗外隐约的光线,照出他锐利的下颌线和锋利的颧骨,在他低垂的眉眼间投下一片浓影。

    从前商场上,面对再强大的对手挑衅,再无理的股东的责难都能淡定应对的蒋承泽,如今却仿佛经历着千万万难一般。

    他脚步往前,又退后两步。

    最终在余敏病床前蹲下身,紧紧握着她的手。

    良久,好像,从用砂石磨砺出一般的沙哑嗓音开口道:“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修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你什么都别多想。”他将滑落的热水袋重新放在她的手下,抓着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

    余敏侧头,目光从抓在自己手掌上的双手,缓缓上移至蒋承泽的脸。

    在他复杂的,愧疚的目光中——

    麻药的余效再次上来,   她无力地闭眼,再次陷入昏睡当中。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余敏跋涉风雪,披荆斩棘;追着一个影子不停的赶路——

    她不知目的地为何处,只知道奋力追赶。

    前方的背影靠近又远离,从没等她真正地赶上,也从没试图停下脚步。

    她执着地追赶者,直到陷入一片泥沼之中。

    她拼命地挣扎,却像困在蛛丝缠绕的网里,越陷越深——

    黑色的背影逐渐消失于暗淡的暮色中,离她越来越远。

    任她怎么呼喊,求救;对方都视若无睹,

    她挣不脱泥泞的沼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不住往下沉落。

    她很难过,好像她不配追上她想要的东西。

    又很委屈,明明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开始流泪。

    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的,又酸胀、又苦涩。

    泪水滑过她脸颊。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

    她顿时哭得更凶了。

    仿佛要把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她不住掉泪。

    一阶段的眼泪哭干了,但只要一回想,下一阶段的酸涩又涌上来。

    她就这么无声却又汹涌地放任自己感情外泄。

    从日出到日落。

    当夕阳已经跌入世界尽头,徒留一片破碎的霞光,她的泪水再也流不出来——

    她的心也跟着空空的,再没有一点情绪。

    余敏浑身疲惫地醒来,病房里同样是日暮。

    窗户开了半扇,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将雪白的墙壁染得昏黄,墙壁上的电子钟“嗒嗒”的走着,床头的百合在傍晚的微风下吐着浓郁的香息。

    一切,宁静得恍如隔世。

    “你醒啦?”林嘉青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余敏刚撑着病床试图坐起身来,病房门已经被推开,林嘉青放下手里的热水壶,“你躺着,我来——”

    她小跑着到她病床前,扶着她重新躺好,又将病床一点点摇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余敏靠在床头问。

    “来了有一阵了,下午蒋承宇跟我说,我就马上过来了。”

    “承宇也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

    林嘉青摇好病床,将水壶重新拿过来,到了杯水递给余敏。

    蒸汽熏上来,余敏眼睛微微发疼。

    “你还好吗?”林嘉青小心地问。

    “没事。”余敏紧了紧手中杯子,虚弱地挤出的笑容,刚想说点什么,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伴随这蒋mama的掩不住的责怪:“怎么会就小产了呢?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那么不注意——”

    然后,另一道有力的声音喝住了她:“妈!”

    余敏侧头,是同行的蒋承泽,他忽然顿住脚步,脸色铁青、目光森寒——是她从未见过的骇人神色。

    梦中的背影一下子和眼前的人重合。

    梦里一直看不清的脸瞬间变得鲜活——

    余敏出神地望着。

    微疼的眼睛提醒着她昨夜落泪有多汹涌,那些酸涩的情绪却再找不到痕迹。

    余敏于是转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地上的夕阳上,木然地看着那倾斜光条沿着地板上一寸寸往后缩。

    后面的几天,余敏都在睡觉。

    早也睡,晚也睡。

    病人无需应酬,病人被允许有情绪——

    不需要迎合任何人,包括蒋承泽。

    好几次,他坐在她病床前,试图找些新鲜的趣事说给她听,她都背对他,一副送客的姿势。

    蒋承泽只好默默放下餐盒和水果,在换上鲜花后,安静地带上房门。

    出院是一周后的事。

    余敏在医院医生和家庭医生的双重要求下,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确定没有任何大碍后,又被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才得以离开。

    回到别墅,刚一开门,就有人精神饱满地向她问好。

    “恭喜出院——”

    充足的暖气扑面而来,余敏站在门口,看着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的客厅,以及客厅里一排的佣人,一时有些怔愣。

    蒋承泽一向不喜欢家里太多人,家里一向只有节日需要应酬,才会临时增加佣人;而且非必要时候,佣人忙完自己工作,一般都在房间里待命。

    很少这么大阵仗——

    “这是做什么?还没那么快到元旦吧?”余敏疑惑地转向管家。

    “蒋先生要求的,说房子太大了,要多添些人才好。”

    “……”余敏,“开饭吧。”

    “额……您要饿了的话,厨房有点心和炖汤。”管家咳了咳,“晚饭得再等等,蒋先生说今天回来吃。”

    傍晚六点半,蒋承泽准时回来了。

    司机和他一起从电梯出来,把手里的电脑包和文件交给佣人拿上楼,蒋承泽和平日一样,一身笔挺的深黑西装,只不过,手里还捧了一束鲜花。

    一束红玫瑰。

    有人说,收到鲜花的难得在于,送你花的人从挑选鲜花,捧着花束一路向你奔赴而来的路程上,他抱着鲜花,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余敏不是没有收到过蒋承泽的鲜花,但从来都是假他人之手的,千篇一律的卡片和包装纸样,一看便是他总裁办的手笔。

    这是第一次,他亲手捧着鲜花。

    “下班路过花店,看到这花开得娇艳就顺手买了。”蒋承泽,“上次嘉青带去病房的玫瑰,你好像挺喜欢的。”

    红玫瑰的香味在暖气充足的客厅里浓郁地散发开来。

    蒋承泽伸手,将花递到余敏跟前。

    大红色的玫瑰是那么鲜红、蓬勃、和冬日的冰冷形成鲜明反差,仿佛一团跃动烈火。

    可她的心早已和梦里的夕阳一起,熄灭成冷冷的烟尘。

    余敏愣愣看着那花,良久,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拿去插上吧。”

    不顾蒋承泽微僵的神色,径直绕到餐桌前:“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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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不怎么虐蒋,下章余敏提离婚,火葬场才正式拉开序幕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