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入宫
汴梁，陆府。 从陈晨进到陆府之后，一连几天，其实他都没有怎么见到陆垚了。原因很简单，现在对于陆垚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其实就是准备即将到来的殿试。韩文远的到来，算是给到了陆垚一个信号，那就是，韩家非常在乎陆垚这次的殿试成绩如何。这也难怪，其实不光是韩家，曹家对于陆垚的成绩也十分在意，只不过是因为曹诱作为陆垚的好友，知道他一定会成功，所以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才是。 本来，陆垚自己是没有什么压力的，但是自己的家里人，还有曹家、韩家等等一些外界给到的压力，让陆垚觉得，还是要将殿试给重视起来才可以。所以，陈晨自从到了陆府之后，陆垚就将自己要管理的事情分配给了陈晨和棠溪两个人，让他们两个去处理这些事情。而自己这边呢，则是将更多的时间用来复习准备殿试。 于是，这几天很快就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进宫殿试的日子。 离开陆府之前，因为今天要举行殿试，所以早朝肯定是取消了。不过陆垚没想到的是，在他吃完早饭来到正厅的时候，韩永合、曹国舅，还有自己的父亲陆盱，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会儿打算怎么去？我记得是在宫外集合，然后一同进去吧。”父亲陆盱率先开口，看似询问的倒是无关痛痒的问题。 陆垚点点头，说道：“嗯，还是跟之前一样，棠溪驾车陪我一起去，殿试用不着带什么东西，一切从简，我觉得应该大半天就能完事了。”说到这里，陆垚看向了曹国舅和韩永合，说道：“二位大人今天来，不会是为了我考试的事情吧。” 韩永合与曹国舅对视一眼，韩永合说道：“自然是为了这件事情，今天大街小巷，满城的百姓都在关注着殿试的事情。” 曹国舅在一旁也是说道：“是啊，你小陆大人现在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人，再加上之前你在我举办的比武招亲擂台大赛上大放异彩，还有那新蹴鞠大赛成功的举办，所以你现在已经成了焦点人物了。” 陆垚微微一笑，说道：“所以，您是来到这里替我助威的？” 韩永合说道：“嗯，告诫你不要太紧张，不过按照你和皇上的关系，应该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曹国舅说道:“我和韩大人打算今天就在你们陆府待上一段时间，正好也看看我们各自的女儿，等到你考试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我们再离开。” 陆垚看向陆盱，很显然，这已经是得到了陆盱的同意的。陆盱表示，他已经请了樊楼的大厨专门为曹国舅和韩永合的到来，今天做点好吃的。 陆垚挠挠头，说道：“我说爹，上次是我婚礼，那么多人，你把人家樊楼后厨搬来了，但是今天就两位大人来，你把大厨请到家里来不合适吧。” 陆盱一听，连忙表示，不是将人家请到家里做饭，而是去到樊楼取外卖，而这个光荣的任务，陆盱已经交代陈晨等考试结束去办了。的确，陈晨处理的事情更多的时候不需要离开陆府，找其他下人去做也不靠谱，所以陆盱这么安排倒也是合理。 “我是不好意思将人家大厨弄到咱们家里来，不过潘元武老板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陆盱说道。 陆垚正奇怪，陆盱继续说道：“我觉得，多少跟他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好朋友潘文昨天赢下了新蹴鞠大赛的优胜队伍有关系。这不是优胜队伍能够获得足彩的经营权么，我昨天和潘元武老板说起这个事情，潘老板对你给到潘文的帮助非常感谢，并且说他儿子可算是找到了一个正事做。所以我一提到今天的事情时，他其实一开始主动要求让樊楼的大厨过来，是我后来极力拒绝的。” 陆垚微微一笑，心中想着，这潘元武向来是会做人，不过其实在潘文这个问题上，陆垚只不过是稍微指导了一下潘文而已，那樊楼队能够获得这次新蹴鞠大赛最后的优胜队伍，多半还是要靠潘文自己的努力，还有折克行和陈晨的帮助才是。 “嗯，既然都订好了，那二位岳丈就等我考试回来吧。”陆垚也不多言，既然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这样吧，而且，想来那韩永合与曹国舅之所以会耐着性子在自己府上等考试结束，就是想要第一时间知道陆垚今天考试情况怎么样，还有最后大概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也罢，问来问去还是不相信自己，不然今天他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陆垚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现在正厅的这种场面是他最讨厌的，所以，还不如干脆快点离开。 出了陆府，陆垚立刻让棠溪驾车送自己去到了集合的地点。 虽说比起省试来说，参加殿试的人自然是少了许多，但是看样子也是要排一段时间队。 陆垚前脚让棠溪回去，借着就听到前方有人在叫自己，定睛一看，是苏轼、苏辙，还有曾巩三人。 “你们应该很早就到了吧，这是在等我呢？”陆垚走上前去，说道。 苏轼笑着说道：“陆兄贵人事忙，这新蹴鞠大赛刚刚结束，你这边也是新婚燕尔，自然是没有时间想起我们这些兄弟了。” “这说的什么话，这样，今天晚上，等考完试，咱们去酒中仙喝上几杯。”陆垚说道。 曾巩在一旁说道：“你家里的两位夫人能同意么？” 此言一出，其余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陆垚瞬间十分硬气的说道：“这话说的，我家还是我能做的了主的。” 众人哈哈大笑。 陆垚此时倒是看向了一旁的苏辙，说道：“怎么样，准备得如何，我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啊。” 苏辙有些发懵，按照常理来说，其实苏轼才是跟陆垚走的非常近，关系最要好的一个。之前的时候，苏辙跟陆垚的交集并不算多，但是现在，陆垚忽然问起苏辙来，他只能点头表示自己准备的还算不错。 说起苏辙，他或许并没有哥哥苏轼出名，而提起苏轼，谁都能想到他的作品。就连他们的父亲苏洵，都可以拿《六国论》来说事。唯独说起苏辙，一时间很难快速想到他的作品，但这并不代表，苏辙就不如父兄。 要说苏辙令人印象深刻的事，还真有一件，那就是他曾痛骂过宋仁宗。然而宋仁宗却没有动怒，反而却说这是他留给后代的宰相。为何皇帝要这样说呢？有两个原因：其一，宋仁宗是个仁慈的皇帝；其二，苏辙的确有过人之处。 历史上真正的苏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能人，甚至有些方面，连哥哥苏轼都要甘拜下风。而要说起他痛骂宋仁宗之事，就要从兄弟俩去参加科举说起了。 嘉祐二年，苏轼、苏辙兄弟俩去参加会试，当时主考官为欧阳修，他将兄弟俩置于高等，苏辙名登五甲。苏辙开心地写了一封自荐信，递给宰相韩琦，韩琦看后深深被其文采打动。 可惜同年四月，母亲程氏去世，苏家父子三人回到蜀地。之后的两年时间，苏辙都跟着父亲在开封游历。直到嘉祐六年，宋仁宗决定要举行“直言极谏制科”考试，然而宰相韩琦却上书，请求将考试推迟。 原来，就是因为苏辙此时正在生病，韩琦不希望国家错过这个人才，所以宁愿请求皇帝推迟考试。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全国性的考试，怎么能因为你一个人推迟。可没想到的是，宋仁宗竟然答应了。 可以说，是宋仁宗给了苏辙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但后来苏辙的做法，实在太不给宋仁宗面子了。就是他在考试的时候，居然写了一篇痛骂宋仁宗的文章，可谓是字字诛心。 这次的殿试题目为，在三柱香的时间里，完成以“御试制科策”为题的文章。 苏辙不以为意，思量了片刻，便下笔了。 只见他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文章。 走出宫殿，苏轼十分自信地说：“这个题目对咱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平常了。” 苏辙却没说话，苏轼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问道：“你怎么啦？” 苏辙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不能和哥哥一起上高中啦，实在对不起父亲和哥哥。” 第二天，评卷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考官胡宿猛地拍桌子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大胆苏辙，竟敢诽谤圣上！” 另一名考官司马光连忙看了看苏辙的考卷。 苏辙在文章中从治理朝政和私生活两方面批评了宋仁宗。 治理朝政：苏辙写道，自从20年前，大宋与西夏结束战争后，宋仁宗就放松了警惕，养成了一种“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的心态；庆历年，宋仁宗劝课农桑、兴办学校，后来又派使者巡视天下，这些行为都只是“面子工程”，只不过想名垂千古。 在私生活方面，苏辙更是“毫不吝啬”：“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优笑无度”这是他的原话。 不仅如此，苏辙还列举了6个遗臭万年的昏君——夏朝的太康、商朝的祖甲、西周的穆王，以及汉成帝、唐穆宗、唐恭宗，这差不多就是把宋仁宗和这些昏君归为一类。另外，还说宋仁宗挥霍无度，奢侈至极。 片刻之后，司马光大笑着说：“这篇文章极佳，应该被评为上等才是！” 一时间两位考官意见不一，另一位考官范镇出来打圆场道：“不然这样吧，把他评为四等，不算好，但也不至于他的才华被埋没。” 站在一旁的三司使蔡襄，看准时机，说：“吾三司使也，司会之言，吾愧之而不敢怨。” 大意是：我看到这篇文章，也很愧疚，这些话就连我一个三司使都不敢说，苏辙勇气可嘉。 不料，胡宿铮得跟头驴样，死活不同意。 大家只好把这篇充满争议的文章，呈给宋仁宗本人。 令人意外的是，无故被痛骂一顿的宋仁宗，并没觉得丢失了君王的颜面，反而表示：不戴帽子、不打棍子、不揪辫子，将苏辙录为三等。因为宋仁宗认为，这次考试本就是“直言极谏制科”，目的就是为国家选拔，那些敢于直言极谏的人，苏辙不就是很好的代表吗？ 再说要做一个好皇帝，就要虚心纳谏，怎能因为别人说一两句难听的话，就将其加以惩治呢？因此宋仁宗不仅原谅了苏辙，还说苏轼、苏辙兄弟俩，是他为后代寻找的两位宰相。 其他考官都松口气，心中很是敬佩皇帝的宽容大度。 在揭榜之日，苏辙并不抱有希望，只是陪着哥哥来看成绩。 兄弟俩来到放榜之地，苏辙故作轻松地说：“哥哥，我就不去看了，我在这等你。” 苏轼对自己对弟弟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自己去看榜了。 正在苏辙惆怅之际，哥哥高兴地跑过来，喊道：“中了中了！” 苏辙面不改色地说：“恭喜哥哥高中！” 哥哥解释说：“你也中了！” 苏辙在写这篇文章前，肯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皇帝龙颜大怒，自己将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经过此事后，苏辙逐渐变得收敛，再不敢出言顶撞旁人。也幸好他收起了锋芒，因为他再也遇不到，像宋仁宗这样仁慈的皇帝了。 后来王安石欲推行变法，他为人执拗，被称为“拗相公”。苏轼、苏辙都属于旧党，按理来说，推行变法的新党是不会听他们建议的。然而王安石却听进了苏辙的话。 等司马光执掌旧党的时候，就下令废止所有王安石推行的新政，不问缘由。新法有一项是免疫法，就是百姓只要交钱，就可以免除劳役，让别人代替服役。如此一来，百姓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去经营生意。 可司马光却下令，免疫法必须在五日之内废止。苏辙知道后，就去劝说司马光，让他多听听百姓的声音，看他们更需要的是什么。谁知司马光比王安石还拗，根本听不进苏辙的话。 苏辙的仕途并不顺利，他本来就属于旧党，又和苏轼是亲兄弟，所以当苏轼被贬的时候，他也跟着被贬。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还只是个小小的校书郎。直到宋哲宗即位，他才迎来职场高光时刻，先后担任过吏部尚书、御史中丞、门下侍郎等职位。苏辙最终还是当上了宰相，实现了宋仁宗对他的期望。 苏辙刚开始性格和哥哥苏轼很像，都是随性而为，但经过痛骂宋仁宗一事，他开始变得收敛，最后能从官场全身而退，也算保全了自己。 虽然苏辙的名气，可能不如哥哥苏轼，但就像父亲苏洵为他取名“辙”的时候所说的：“天下的车都是顺着辙走的，虽然论功劳，车辙是没份的，但如果车翻马毙，也怪不到辙的头上。虽然“辙”不易致福，却也难以招灾。” 回到当下，因为自己穿越过来的关系，其实陆垚对于现在的时间把控并不是十分精准，比如苏辙参加科举的时候，其实韩琦应该是宰相才对。但是现在的宰相是晏殊，而且范仲淹和王安石也已经出现在了同一时期。 所以，陆垚也不确定这次殿试会发生什么，但是苏辙和宋仁宗赵祯之间的这段故事，倒是已经成为了一段佳话，不知道陆垚有没有机会见证了。 众人排队进到宫内，直接被带到了一个偏殿当中，随后，要进行抽签。抽签的顺序，就是一会儿去到正殿回答赵祯问题的顺序，要是按陆垚的想法，应该是抽到靠前的顺序会更好一些，俗话说，早考完早利索。如果能够抽到排名靠前的考试顺序，先考完，就能先回府，抓紧打发走韩永合与曹国舅。不过换个角度想想，陆垚觉得如果太早回去，又要等着吃饭是很麻烦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愿意跟这两个老家伙待太久时间。 就在犹豫之际，签筒已经到了陆垚的面前，陆垚随意抽出了一个。 上面写的是五号。 陆垚看了看旁边的几个人，苏轼和曾巩的号码比较靠后，而苏辙则是三号，顺序比陆垚还要往前。也不知道这先考试到底是好是坏，不过今天来参加殿试的可是有上百人，能够抽到前十号签已经很不容易了。 等到所有人都进行完抽签后，主考官欧阳修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说了一些殿试的注意事项。 说白了，在陆垚这么多天研究下来，他知道，面对皇上，不要殿前失仪，然后回答逻辑清晰就可以了。现在要研究的，就是赵祯到底会出什么样的题目来考大家。是所有人都一样的题目，还是说，针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问题。 在历史上，苏辙参加的殿试，其实和省试一样，都是要写作文的。不过，面前的主考官欧阳修倒是说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那就是，这次的殿试不再采用作文的形式，而是改成了皇帝提问，应试者回答的方式。 其实这样的殿试也就等同于现代的面试。听到这种考试形式，陆垚倒是越发的显得游刃有余了。以陆垚对赵祯的了解，他能够问出的问题，大多也会是和宋夏战争，还有接下来的蹴鞠大赛有关系，说白了也就根本不是什么殿试，也就是正常的询问。又或者，是问陆垚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赚钱方法，这方面其实陆垚也算是早有准备了。 然而，虽说陆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在场的其他考生们的表情就十分凝重了。看样子他们是从来没有想到，这次的殿试会用这么一种形式来进行。其实陆垚也思考过，赵祯这么做，采用这种形式的原因会是什么，其一，应该就是想要快速的结束掉殿试，从中选择一些精英，这些人日后都会成为自己的亲信，而且更多的是要去到边关的，所以，口才方面一定要好。而第二个原因，或许是受到了陆垚的影响。 不过，这殿试就是殿试，容不得考生们质疑和发出提问。而且，这种形式的考试形式，让这些考生们这段时间读书复习的准备，都不一定能够获得效果。 但是，时间不等人。欧阳修这边已经招呼着序号为一的人跟着考官离开，要去到的地方自然就是正殿，和皇帝进行对话了。 看上去是一个新形势，不过也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其实这样的考试形式可以节约很多的时间，很快，基本上过了两三分钟，第一名考生就已经结束了考试，离开的路只有一条，所以在场的其他等待考试的人，是可以目送那位已经完成考试的人离开的。 从这位学子的表情上陆垚可以断定，一定是没有适应这种考试形式，再加上第一个去面对皇上，一定是有些紧张，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发挥的很好。 接着，就是第二位。再之后，就到了苏辙这边了。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辙的答题时间，显然是要比前两位考生的时间都要长。等到苏辙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出他的神情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在他路过苏轼身边的时候，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哥哥一会儿好好发挥，我应该是榜上无名了。” 果然，这场景和陆垚记忆中苏辙的殿试是一样的，这世间错乱的实在是太严重了 “放心，你肯定没什么问题。”陆垚此时倒是接过了话来。 苏辙回头看向陆垚，笑了一下，随后便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很快，四号考生也进到了考场当中，很快就会到陆垚了。 没过几分钟，陆垚就看到欧阳修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要亲自送我过去啊，我这待遇这么高。”陆垚笑着说道。 欧阳修倒是一脸的严肃，接着便带陆垚到了正殿当中。思梦语的北宋大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