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马车相撞

    三月底。

    是日午时，宋归雪带着个丫鬟上街挑选绸缎。

    马车早已在宋府外备好，宋归雪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轿。

    许久没上街，她一时也觉得些许新鲜，便半敞了窗轩的帷裳，探半个小脑袋往出瞧。

    春日的风缱绻，吹得人心头发痒，愣是叫她生出几分困倦。

    宋归雪掩面打了个哈欠，拄着胳膊朝路两侧的商摊和酒肆看。

    路边小贩吆喝什么的都有，其后则是些茶楼酒肆，多是文人雅客汇聚。

    白日的酒肆似是人不多，倒是那路边新置的茶楼引得了她注意。

    打眼望去，仅一小小牌匾挂在门头，内里似是修缮了道竹林，直通向院子后的屋宅，整体倒是雅趣。

    宋归雪来了兴致，唤了声“在这停”，然后就打算走去茶楼瞧上一瞧。

    车夫骤然停车，没来得及顾着身后来人，直到后方声音挨近了才听见，这道上原还有一人骑着马。

    车夫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完了。

    马蹄声渐近，轿内，宋归雪顺着耳旁声音朝后望去，只见来人迎着光看不真切面容，倒是身前驭了匹小黑马，速度跑得飞快，那人也是临近了才看见前方马车已停在原地，顿时勒住引绳，却还是没刹住脚。

    砰的一声巨响，小黑马前蹄蹬在了马车尾，他们马车前的马反倒受了惊，霎时窜了出去。

    宋归雪惊呼了声，身子随之前倾，额头狠狠磕向左前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坐直身体，车夫就勒住了绳，马车随之猝然而停。她本来额头还挨不上车厢，这下子彻底磕了声重响。

    宋归雪疼得倒吸了口凉气，车外丫鬟闻声立即钻进轿内跪在她脚旁，抬头就见自家主子的额头上已然通红一片，好在没有流血。

    丫鬟拿出手帕替她轻轻擦拭额上沾染的木屑，两人还未来得及下轿看看马车外发生了什么，就听一少年好不张扬地呵斥了句。

    “哪家的马车不长眼，没瞧见小爷在路上吗，好端端地停什么车？”

    车夫听了这跋扈的话语浑身吓得一哆嗦，暗道今个怕是要挨板子，结果就见自家小姐沉着脸，被搀扶着下了车。

    宋归雪心头是带着点火气的，明明是这人在民道上骑马跑太快，却还怪他们，她倒要看看这京城里是谁胆敢这般嚣张。

    那人估摸是跟她一个想法，瞧见轿里人似要下来了，也怒气冲冲地朝那方向望。

    刚看一眼就愣住了。

    轿上下来个姑娘，乍一看皮肤白得跟团雪似的，身段很高，一身绣金线裙衬得腰若约素，估摸着一手便能握住。

    往上瞧，她肩上还披了个绢珠的轻纱交汇于胸前，人正紧紧扯着那轻纱边，眼带怒意的瞪着他。

    再看向那张脸，他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瞧，心却砰砰直跳，顿时手也不知道放哪好，脚也不知该如何站了。

    另一旁，宋归雪瞧清了面前的人，虽没认出是谁，倒也心底暗暗讶异。

    这小郎君生得俊俏，穿着身朱红衣袍，眉眼原是几分嚣张，见了她后忽地收敛了去，虽紧抿着唇未说话，但通身的傲气怎么也藏不住。

    估计又是哪家的纨绔公子，脸虽还行，但气质不是她喜欢的那款，不如她长兄。

    宋归雪扫了他一眼，正欲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余光却瞄到了他的下半身。

    咦，那处的气息，很纯净。

    她视线停留在那处，转而暗暗发动狐妖之力。

    没错，这人是个童子身。

    她忽地眼里带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再抬起眼时，心情都好了不少。

    就在这时，那穿着朱红衣袍的公子身旁突然赶来个侍从，正忙不迭弓下身子朝他禀告。

    “七皇子，属下罪该万死，没找回那匹黑马。”

    侍从声音极小，仅二人可闻，宋归雪虽隔了段距离，但身为狐妖自是耳力不同于凡人，一句话听了个真切。

    于是她微微挑眉。

    这人的身份比她猜想得还高些。

    原是七皇子赵焕。

    难怪敢在京城街道里那样快的骑马，撞了人还如此骄横跋扈。

    赵焕正想发怒，却及时想起身前还站着个人，顿时轻咳了一声，尽量低着嗓音道。

    “无事，那小马认得路，不会跑太远，你现在就领几个属下顺着方向找找。”

    宋归雪大致一听，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焕骑着爱马撞了人，马儿受惊，自顾跑了，他侍卫前去追却没追上。

    侍卫正纳闷自家殿下怎么突然改了性子，打眼一瞧，这才看见旁边站着个姑娘，这下子眼睛看直了去。

    另一边，宋归雪瞧着面前的人，心里约莫有了主意。

    她松开捂着擦伤额头的手，抬眼望向赵焕，装作没听到刚刚侍从的话，不解地问：“你是哪家的小郎君，为何要撞我宋府的马车？”

    赵焕微微一怔，按着他的脾气，此刻要是换个人问他这话，早不耐烦地把人赶走了。他丢了自己的爱马都没说什么，岂容别人在他眼前放肆。

    不过他现下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没撞你们宋府的马车，是你们突然停下来才这样的。”

    宋归雪差点没被他气笑。

    这道路宽敞着，他们停不停车又如何碍着他了，况且在街上骑这么快，今儿就算撞不上他们马车，明儿也得碰着路人。

    宋归雪冷下了脸，不欲再和他多言，本来看在他胯下阳物干净的份上，还想着留心一二，此时全然没了兴致。

    她再次拿起帕子揉了揉额上的红肿，转身就走。

    身后赵焕却叫住了她的脚步。

    “诶，等等，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