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完美的句点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在这后花园里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淡淡地月影在天幕上出现了一个朦朦胧胧地轮廓。此时，岸边的柳树上出现了两只雀鸟，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看着这夕阳下的美景，纪嘉不由得脱口而出：“好美！”

而雷涛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纪嘉的脸上，从没有离开过，他情不自禁地回应了一句：“真美！”

纪嘉羞涩地低下了头，随后又抬头嗔怒着给了他一个白眼：“瞎看什么呢……”

雷涛憨憨地笑了，纪嘉看到他的笑容也笑了起来。两人之间原本存着的那一层隔阂此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他们互相向对方绽放出自己最真挚的笑容。最终两人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雷涛的手机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云大风，原本他约好了要介绍一个客户给雷涛的。可没想到等了他一下午，雷涛却爽约了。现在他朋友已经走了，云大风这才打电话过来抱怨了一通。

“……不好意思，明天！明天你带你朋友到公司来谈吧……”对云大风说了一通抱歉的话之后，雷涛挂断了电话。

等他转过来的时候，纪嘉的情绪也恢复如常了。她沉声问道：“雷涛……你是不是给省里写过一个报告？”

雷涛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脸上满是歉疚地说道：“对不起！我是写过一份报告，邯江旧城改造项目被上边叫停和这份报告有直接的关系……”

“这事情不怪你。当初你提醒过我，是我没有认真听你的意见。”纪嘉摇了摇头，拒绝了雷涛的道歉。这个问题，她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而雷涛却一直心怀歉疚，今天双方说开了，倒也是好事。

纪嘉从包里拿出了那几张草图递了过去。雷涛一眼就看出那是他自己的“作品”。他愣愣地问道：“这个图怎么会在你这儿？”

“你不是在王老家和夏副市长聊过吗？”纪嘉反问了一句。

“夏副市长？”雷涛更困惑了，他什么时候认识了什么副市长啊！

纪嘉无语地摇了摇头说道：“夏茂先！他是省委罗书记的前任秘书，现在刚刚调到邯江担任市委常委、副市长。这你都不知道？”

雷涛的确对这些政府的人事变动不太注意。在华夏似乎老百姓对这些事情天生的不感冒。以雷涛为例，他接触到的也最多就是区县一级的基层干部，上次见到的城建局长韦建安现在也因为旧城改造计划的失误被调到宜城县去了。平时见到市长之类的官员也就是在电视新闻里。而且每次看到这些新闻也会选择性的换台。

如今要说雷涛知道的市级领导除了市长瞿勃就是常务副市长容怡了。至于市委书记丁胜辉，他就更陌生了。

不过当纪嘉提起夏茂先的时候，他还真就立刻想起了那张大众脸。这倒不是夏茂先的脸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两人实实在在地进行过一次深入的交谈。那次交谈中，雷涛提出了保护性开发的思路。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起这个想法。所以雷涛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但他真就没想到，那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夏茂先，竟然会是邯江市委常委、副市长。以雷涛对政府官员的一贯印象，似乎很难将夏茂先和这样一个充满光环的头衔联系在一起。

“雷涛，你和夏市长提出的那个保护性开发的思路。现在市里面很重视，瞿市长和夏市长打算让我们公司根据这个思路重新设计规划。争取尽快通过国家文物局的审核，让旧城改造计划能够重新启动……这对世纪地产非常重要。”纪嘉说到一半，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恳切地说道，“你能帮我们公司做这个规划设计吗？”

对于纪嘉的请求，雷涛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但与此同时，他还是有些伤感。似乎从他认识纪嘉以来，每次只有在纪嘉需要他帮助时，才会放下女强人的那种强势。这让他很苦恼。他不希望纪嘉是因为需要他的能力而爱上他。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自己和纪嘉都只是普通人，各自有一份安定的工作，稳定而不高的收入。两个人，一间小屋，过着平常人的普通生活。彼此之间的爱，不掺杂任何功利的色彩，只是对彼此的依恋而深深的爱着。

但似乎这种希望只能是想想罢了。以纪嘉这样一个市值近百亿的地产公司继承人，和他这个小装潢公司的经理，两人之间的差距是那么的大。就仿佛地球人和嫦娥之间的距离。自从上次纪嘉的婚礼之后，雷涛就一直想要弥合这段距离。他想要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能够让纪嘉平视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穷小子和王朝公主之间的孽缘。

想到了纪嘉的婚礼，雷涛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雷涛并不是一个有着爱情洁癖的人。对于他来说纪嘉结过婚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但现在她是陆宋元的妻子。而他和陆宋元还是朋友。

“朋友妻，不可欺！”

这句话让他内心的火热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他刚刚甚至有一瞬间想要以此为条件让纪嘉回到自己的身边。此刻他对自己心里冒出那样龌龊地念头而感到羞愧。

纪嘉看着雷涛陷入沉默，随后在他沉思地时候，脸上又出现了不少的细微变化，最后他的眉头紧皱起来的时候，纪嘉的心里同样也揪了起来。

说实话，自从知道了这个设计思路是雷涛提出来的。纪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雷涛帮忙。但她下一秒钟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她伤雷涛伤的太重太深了。为了能够拿回公司的控制权，她和陆宋元假结婚。但结婚是假的，可放弃了和雷涛之间的恋情却是真的。

纪嘉知道，雷涛是自尊心很强的一个人。他能够不惧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勇敢地说出“我爱你”，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而她在雷涛身上也得到了她一直都在寻找的爱情。可她为了事业，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段感情。这对雷涛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她还记得在婚礼上见到雷涛时，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压抑着的愤怒和屈辱。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纪嘉的心里此时浮现出了这样的一句诗。

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地纪嘉黯然地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只听雷涛在她身后说了一句：“明天，你到公司来找我吧！”

说完之后，雷涛快步离开了花园，穿过别墅头也不回地走了。雷涛没说答应她，也没有拒绝。这让纪嘉满怀期待的心里又多了一丝落寞。

第二天，纪嘉如约来到了雷霆公司。不过让她很意外的是，雷涛并没有在公司等她。出面接待她的是业务部总监余荷和设计部副总监慕斌淇。

“纪总！你好，这位是我们设计部的副总监慕斌淇先生。”余荷是认识纪嘉的，她微笑着给纪嘉引荐了慕斌淇。

对于这样的安排，纪嘉一时间还有些错愕。她和慕斌淇握了握手之后问道：“你们雷总呢？”

“对不起，纪总。我们雷总有点事出去了。你们公司委托我们设计旧城改造规划的事情，雷总已经交代过了。这个项目将由我和慕总负责。”余荷的脸上一直保持着那种职业式的微笑。

可她的话在纪嘉听来却是那么刺耳：“你和慕总负责？我要的设计师是雷涛！他人呢……”

纪嘉的脸说变就变，一脸肃然地她此刻已是满面怒容了。

看到纪嘉愠怒的表情，慕斌淇立刻出声打圆场道：“纪总，我们公司现在的业务接洽的流程是业务员和设计师联合负责制。你们公司的这个项目比较大，雷总很重视的，所以交给我和余总负责。项目的主设计当然是雷总担纲的。不过和设计团队之间的协调由我负责。业务方面的事情由余总负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慕斌淇的解释让纪嘉的怒气打消了一大半。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心里的一阵强烈的失落感。雷涛这样的态度，应该是把这件事情，纯粹就当一笔生意来谈了。这样的表态其实意味着，雷涛已经将他和纪嘉之间的往来重新定义在了业务交往这一层面了。

既然是谈业务，那就公事公办了。纪嘉将市政府的规划要求以及重新划定的范围，还有一批项目资料交给了他们。并和慕斌淇余荷两人商量好了各项合同细节。由于这是委托设计，并不需要项目招标什么的。整个业务洽谈过程很短，没一会儿双方就这个项目的委托设计要求和设计费用等等条款都商量好了。签了合同之后，余荷送纪嘉出门。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云大风带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上了楼。

云大风一边走还一边嚷嚷着：“雷涛！雷涛！我朋友瓦西里来了……”

听他这么一喊，纪嘉的脚步顿了一下。只有三秒多钟的间隔，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大风兄，你别这么大声嚷嚷啊！上来不就行了……”雷涛的头从楼上探了出来，而纪嘉这时也转身抬头正看着他。雷涛的话说到一半便卡在那里了。

两人四目相对，纪嘉的眼睛里有一层雾蒙蒙的水花泛起，幸亏她是仰着脸的，没让人看出来。雷涛一直都在办公室里，他却让余荷告诉纪嘉他有事出去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纪嘉积郁在心里的哀伤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头也不回的匆匆跑下了楼。和她擦肩而过时，云大风才认出了她。可云大风和她招呼，纪嘉却根本都没听见。

雷涛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看到纪嘉含愤离开的背影，雷涛的心里就像刀割一般的痛。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从纪嘉决定出嫁的时候，他们两人的感情就已经画上了一个很不完美的句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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