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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点头,终是翻身上马,复看了她几眼,这才扬鞭绝尘而去。流云蓝天,清风微拂,燕子比翼掠过长亭,坡上嫩青的芳草浅浅盈目,魏正则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锦玉见魏正则离开,才上前靠近,看着还在发呆的秦画晴,不禁出声唤道:“小姐,魏大人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吧……”秦画晴擦擦模糊的眼,点点头。她哽咽道:“我一点儿也不想他走,甚至希望他就这样留在京城,但是……我不能任性。”为了他,也为了自己。锦玉不知如何安慰她,想着时间是抚平相思最好的药,便没有多言。当晚,秦画晴一夜无眠。她觉得自己与魏正则聚少离多,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她目送他远去。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好,他心里有她,她也有他,两人互相牵挂着,即便望着天上的明月星子,也能暂解长相思。魏正则离京后的第三天,朝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吏部侍郎徐辉突然主动站出认罪,说自己因心胸狭窄,污蔑秦良甫火耗官银、污蔑秦获灵科举作弊,无颜愧对列祖列宗,当着众朝臣的面一头撞死在了崇墀上。圣轩帝本来吃了金丹身子硬朗了些,一听这消息差些又气的犯病,叫人将徐辉满门抄斩,却发现徐辉一家老小早已奔散各地,不见踪影。有不明白的小官吏谈论徐辉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一会儿说自己受贿,一会儿又说自己诬告,忙来忙去都是不讨好的事情,不知他在蹦跶什么劲儿。可心里门清的都知道徐辉不过是上头的人推出来的靶子,可他这靶子兜兜转转,却是被两拨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时京城里的朝臣都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也步了徐辉后尘。郑海端没想到竟然动不了秦良甫,李赞与詹绍奇联合出来保他,任他手眼通天也难取秦良甫的性命。郑海端很生气,他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硬是挖出有些陈年证据让卢思焕在早朝时指正秦良甫贪污,可圣轩帝还没发话,项启轩连忙站出来上奏,说秦良甫宅心仁厚仗义疏财救济沧州百姓,白纸黑字的文书做不得假,圣轩帝左顾右盼,又服用了两粒金丹,才嘶声哑气的说:“既如此,念在秦良甫殚精竭虑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便……便将功折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贬为朝散大夫,此后俸禄减半,直到还上所贪墨银两,再恢复原有俸禄,此……此议诸位爱卿觉得如何?”圣轩帝的确没有精力了,短短一句话他说的极为吃力。因太消瘦,龙袍空荡荡的,坐在金光璀璨的龙椅上,老态龙钟垂垂朽矣,再也不复往年的光辉。没有人反驳他的意见,谏议大夫贬为朝散大夫,一个文臣散官,一点儿实权也没有,那可是连降了不知多少级!跪在大殿上浑浑噩噩早已经做好就死准备秦良甫,在听到这一消息时,愣了半晌,才磕头谢恩。一旁的李赞又道:“皇上,既然查清秦大人乃被冤枉,他的儿子也没有舞弊,您看当该何解?”圣轩帝扶着抽疼的额角,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毕竟秦良甫贪墨是真,朕不杀他已是天大的恩德。至于他儿子……谁知道是否怀有真才实学,三年后再重考科举,若考得上朕直接封他为秘书少监,不必去翰林院;若考不上……考不上朕也不追究了……咳咳……”他声音越来越弱,到后来竟直接歪在龙椅上睡了过去,鼾声阵阵。鸿胪寺的言官见状,与秉笔太监对视一眼,便宣布退朝。众官员鱼贯离去,秦良甫回想方才一幕幕,仿若梦境。身边的李赞与项启轩正好擦肩而过,他连忙快步跟上,这么多年头次朝两人低声道谢:“多谢两位大人帮扶下官,此间恩德,下官日后定当涌泉相报。”项启轩对秦良甫始终没有什么好印象,他冷冷道:“秦大人不必多礼,我等帮你也是受人所托,要谢你便去谢他罢!”秦良甫闻言一怔:“敢问项大人,那人是谁?”项启轩正要回答,李赞却摸着胡须笑道:“是谁不重要,倒是我有一件事想与秦大人好好商量。”他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秦大人借一步说话。”秦良甫看了看项启轩,又看看眸光透着一股子精明的李赞,心下他们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可如今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空有官衔的朝散大夫,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定了定心神,便跟着李赞去了。六六章长生秦良甫的案子以遭贬落幕。裕国夫人等交好的命妇都替她惋惜,张氏得知这个消息却松了口气。就当她妇人之见好了,不求平步青云高官厚禄,但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哪怕如今只是个从六品的散官,也比当初费尽心思谨慎行危来得好。当晚宋太医便亲自提着药箱来给秦良甫诊治,又开了几幅调养的方子,才告辞离开。秦良甫喝着药,感慨道:“没想到我秦家没落,宋太医竟还肯雪中送炭,从前只觉得他为人圆滑,没想到还有这等时候。”秦获灵只以为是宋浮洋的关系,笑了笑没有接话。“获灵,父亲这次连累你了。”秦良甫放下药碗,张氏忙给他擦了擦嘴角。秦获灵低下头,道:“不过是科举考试罢了,三年后我再考一次便是。”他今年能凭借真才实学夺首雁塔,三年后,三十年后,也依然可以。“如此便好,为父就怕你想不开。”秦良甫叹了叹气。张氏给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我看这样也是好事,没了那些削尖脑袋妄图巴结之辈,你做个散官也不怕行将踏错被人抓着把柄,等风头一过,没人注意到你,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可不比守着那皇上强上百倍。”若是以前,秦良甫又要冷斥她。可眼下几经变故,他也看开了。年轻的时候太追名逐利,导致急功近利失了本心,误入歧途,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思及此,他怅然道:“夫人说的是,等在任期满,我便寻个由头借病告老还乡算了。”张氏闻言终于展颜一笑。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秦良甫做的决定,只有今日这个最得她欢心。便在此时,秦良甫突然看向角落里坐着发呆的女儿,才察觉到她今天有些不一样。她把玩着手里的团扇,流苏已经被她绕成麻线,视线却落在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