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

    雍城旧都，即便工匠们已经在有限的时间里加紧赶工，但也只是布置奢华了少帝加冕的蕲年宫。

    议政殿许久不用，空荡陈旧。

    少帝居于上首，闻言，眼神倏地冷下来，原本把玩在手中的竹笔应声而断。

    笔中间裂开的竹尖刺进他的掌心，鲜红的血滴渗出。

    赵同一惊，连忙上前想要替他拔出竹刺止血。

    少帝轻抬了下手制止他上前，敛眸静了下，打断底下人争论，定言做出决策：“车裂嫪毐。”

    “王上，这…”王绾仍有话想说。

    少帝淡淡地睨他一眼，轻嗤：“叛党死有余辜，车裂方缓孤心头之恨。”

    他面色冷寂，垂在眼前的冕珠挡着眼，更显得心绪莫测。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少帝垂眸将掌心竹刺拔出，沉声吩咐他们：“王翦，你去，传孤喻令，若有残孽逆党挟持一女子要求出城，城门虎贲军不可阻拦，更不能伤其分毫。除此情况之外，这几日任何人不得离开雍城。”

    赵同在一旁听了，连连皱眉，生怕王上是没听清他刚才的禀告：“王上，来报的小太监说，洛姝是自己抱着包袱离开的，绝无逆党要挟一说啊。”

    少帝冷眼，“孤知道。”

    但万一呢。

    他蹙着眉，又吩咐赵同去取洛姝的画像来：“王绾，你带一队人，拿着这画像在城中找，掘地三尺也要将她带回来，不容有失！”

    少帝说此话时，怒意才隐晦的显现在了声音中。

    他视线落在桌上的竹笔间的裂痕，怔了下将它复回原形，只是中间缺了的残刺，已不见踪影。

    他挥退众人，独自回了寝殿。

    烛火仍摇曳，影下无人。

    -

    天将日落，内城却一下子出动许多虎贲军往外城涌。

    宫门口聚齐着的百姓们来来往往换了不少人，但看上去依旧熙熙攘攘。

    小宫女也在其中。

    她独自找了个角落，一个下午都在宫门口跟着这些人群看热闹，时而站时而席地坐下。

    有时出神的跟看着侍卫们押解余党，有时被一旁的百姓拉着闲话，偶尔还碰上哭啼的女人，抱着她的胳膊失声，“我的儿，自小老实忠厚，怎么就跟了嫪毐那样的逆贼呢！”

    小宫女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轻拍拍她后背来宽慰两句。

    等押解到女人的孩子，她胳膊上被紧拽出乌紫，洛姝疼得呲牙，女人转眼又抛开她，冲出去边哭，被冷面的侍卫挡回来。

    旧时百态。

    洛姝只看，不言不语。

    直到王绾领着一众人，手里还拿着张画像，站在宫门口望一眼，随意扫了眼熙攘的人群。

    他自然不觉得逃跑的宫女会这样大胆的仍守在宫门处。

    王绾抬手一指左边的街道：“先从这里，挨家挨户的问过去！”

    洛姝见了，跟在后面。

    她在麒麟殿奉茶时，将常往宫里的大臣样貌记得八九不离时，但除了吕不韦，没有人会去仔细打量盘问少帝身边的奉茶宫女。

    王绾当然也不太熟悉小宫女的样貌。

    他对着那张画像一家家的找，终于找到那间脂粉铺子，掌柜的咦一声，说自己见过这姑娘。

    王绾喜极，连忙催着脂粉铺子的掌柜对着宫里带出来的画师一番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