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癔蛊

    这里，是哪里？

    樊蓠悠悠转醒，发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四周一片昏暗。

    她记得之前大祭司正背着自己赶路，后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祭司，你在吗？”

    樊蓠摸索着坐起身来，警惕地看着房门外的人影。

    几名年轻女子推门而入，个个笑靥如花、喜不自胜。

    “小姐醒了！快，快去请主子娘娘！”

    房间各处的灯罩陆续被掀起，几颗巨大的夜明珠立时让室内亮堂得如同白昼。

    樊蓠应付地讪笑两下，心中暗暗咋舌：这就是她母后的地盘？当真华美夺目！

    她所在的房间虽不大，但器具陈设无一处不精美，金器银饰遍地可见，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闪烁如星的各色宝石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我儿终于醒了！”一道柔美多情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一同出现的还有它的主人——

    李沐鸯！

    樊蓠屏住呼吸瞪着房门处：这具身体的亲娘，夏秦前任皇后……

    竟真可以美到如此！

    “我儿……是母后来了。”

    李沐鸯如仙子般飘然而至，樊蓠却早已看得痴了，只知道将视线牢牢地粘在她身上。

    此刻的李沐鸯，不再是小女帝记忆中那个带着“美人”特征的符号化的印象，而是活生生的人，一颦一笑都是足以入画的美景，一动一静皆有颠倒众生的风情。

    她的美不仅在于完美的脸庞和曼妙的身段，而是一举手一投足、每一丝每一毫都将女子的魅力诠释到极致。

    就连岁月都对这位美人格外优待，五十多岁的李沐鸯与小女帝记忆中的样子简直一般无二！

    天呐，这是吃了防腐剂吗？！

    樊蓠几乎要因为亲眼目睹这种美而热泪盈眶！

    她陡然明白了什么叫惑乱天下、颠倒众生，也开始相信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可能性。

    从前听过的传言更是变得无比真实可信，那就是先皇后貌美不似凡人，现身于群臣面前常引发sao乱，先皇为独占皇后美貌，曾一度令其遮面方可现身。

    因为李沐鸯不是美若天仙，而是仙子亲自下了凡！

    “四儿……”李沐鸯伸出手，如柔风般轻抚着她的脸部轮廓，“母后的四儿都长这么大了。”

    眼眶一热，樊蓠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

    在小女帝的记忆中，用这样的语气唤她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娘亲。

    而距离上一次听到这声轻唤，已经过了近六年！

    樊蓠心中暗自叹息：小孩子啊，怎么会不依恋亲娘呢？即便小女帝对这位母后的记忆并不多，她的内心深处仍旧是期盼母爱的。

    “母后，您真的没死？！我是说，真的是您吗？”

    ＊＊＊

    霍陵飞被搜影引着匆匆前来，围在大树旁的人群已为他留出一道缺口。

    “凤凰谷的标记！”他惊喜地看向盘风门的众人，“是安公子留下的吗？”

    随行而来的近竹也激动不已，可是……“这不是公子的笔迹。”

    “许是因为门主有伤在身，所以让他人代为留下记号。”盘风门的风旋神色凝重，“这暗语的意思是：宿敌显露踪迹，安身负重伤，速召可用人手。”

    近竹大骇，忙转向霍陵飞：“王爷，公子从不轻易求助，如今这般，恐怕、恐怕已十分艰难了！”

    霍陵飞自然不会不懂，“本王与表哥情同手足，自会竭尽全力相助。”

    “王爷莫急，此事还有疑点。”几乎与背后树林融为一体的粼诡缓缓上前，指向树根处。

    “诸位请看，划痕下方洒落着金粉，刻痕中也有少许。”

    霍陵飞定睛一瞧，点点头，“再看这字迹细瘦娟秀，刻痕较浅，想必是女子手持金簪所刻。”

    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她没事！而且她还愿意向他们求救！

    粼诡继续道，“不止如此，王爷可看到这刻痕四周有反复描刻的痕迹？小人猜测，这女子应该不是学武之人。”

    “有理。”

    “可是据小人所知，此次被抓的女子皆为武功高强的暗卫。”

    “啊……”霍陵飞强装镇定，“陈大夫家的千金和陶副将的孙女恰巧也在灵光寺祈福，事发当晚，也被贼人趁乱掳去了。”

    “说起来，那陈家有意与安府结亲，此次帮我表哥留下记号的，没准就是那位陈小姐。”

    粼诡点点头，“既如此，小人没有疑问了。那接下来，是否要请我们堂主回来……”

    “不必。”霍陵飞当即否决，“他、他不是有凤凰谷那边的事要处理吗？况且，我们这里还不确定具体是什么状况，就不要让他分心了。”

    粼诡默然。

    “真到了危急关头、不得不打扰他的时候，本王自会开口。”

    风旋看了眼粼诡，转向霍陵飞抱了抱拳，“但凭王爷吩咐。”

    “说什么吩咐？”霍陵飞自嘲地笑笑，“凤凰谷的独门暗号我们都不懂，接下来的追踪还得仰仗二位啊。”

    “霍王爷客气了，寻找门主自是我等分内之事。”

    “小人带其余诡生继续向四周排查。”粼诡冲他弯了弯腰，身影渐渐消失。

    “搜影，你速速回宫向摄政王禀报此事，让他早做准备。”

    “霍鑫，你跟他们一道回京都，召集府内所有亲兵随时待命！”

    “业成，你带我的手牌回一趟凤南城，把能调动的人手都带过来。现在就去，星夜兼程！”

    待众人皆领命离去，近竹跪地便拜，“多谢王爷仗义相救！也多谢王爷……替公子周全。”

    霍陵飞揉着太阳xue摆摆手，“罢了，到如今这地步，还分什么谁替谁周全呢？”

    夏泷说得没错，他没有向段哥坦白他们的欺瞒，就已经是做出了选择！

    “你快回安府通报一声吧，也好让相府的人、你的人都早做准备。”

    “是！”

    霍陵飞脚步沉重地往回走。宿敌……这下是真的抓到那妖女的狐狸尾巴了，看来之后免不了一场恶战呐。

    “唉！”不知道樊蓠那小妖女能不能独善其身？若她真被牵连受害……霍陵飞骤然心中闷痛，连忙甩了甩头赶走这念头。

    不会的！她可不能出事，要不然、要不然他哥还不发疯啊？他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了。

    这可不是因为担心她！他只是怕他们兄弟离心、段哥永远生活在怨恨和痛苦之中罢了。

    飞萍浅笑着迎上前来，臂弯里挂着他的披风。“知道王爷心中焦急，可您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否则可怎么救回安公子呢？”

    霍陵飞喜笑颜开地接过披风，“花花，有你真好！”

    ＊＊＊

    樊蓠觉得她母后不错，不仅姿容出众，心地也比想象中的柔软。

    这不，母女重逢还没说两句话，她就试探性地问起了能否将其他女子送还的事。她母后虽也担心行踪暴露，但到底还是答应了。

    “不信啊？让大祭司去做这件事，之后来给你回话，可放心了？”

    樊蓠羞囧，“母后仁慈，女儿没有不放心的。”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李沐鸯亲昵地摩挲着她的发顶，“像你大皇兄，也不枉他疼你一场。”

    本朝第一任太子樊成遇？樊蓠倒是听说过他仁爱的美名，不过她那时过于年幼，对这位大皇兄确实没什么印象，所以现下只是陪着笑。

    李沐鸯倒是由此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说起樊成遇的趣事或壮举。

    樊蓠有些酸溜溜地发现她身上多了些母性的光辉——主要是她过于貌美脱俗，很难让人将红尘俗世与她联系起来。

    而大皇兄做到了。

    当然，樊蓠只是轻微地吃了一小口醋。对于一位母亲来说，逝去的孩子自然千好万好，这是人之常情。樊蓠完全能理解。

    更何况，大皇兄当年的确美名远扬。樊蓠在民间游荡时，甚至听有些老人议论过，若是成遇太子活得久一点，也就没摄政王什么事了。

    直到用晚膳时，李沐鸯仍时不时睹物思人，提起长子在饮食上的喜恶。

    “说起来，你这孩子倒是不挑食。”李沐鸯忽地红了眼圈，“这些年没有娘亲，你受苦了。”

    樊蓠有些尴尬，自打她在21世纪的身世真相被揭露后，她就渐渐对相拥而泣的亲子关系不大感冒了。

    “没……”没事？那是睁着眼说瞎话，没了父皇母后的小女帝整天过得如履薄冰，生了重病连御医都请不来……嗐，不提了。

    “也、也还行，起码还有飘尘照顾我。”

    “飘尘那丫头，母后没有看错她。对了，那丫头可还跟在你身边？”

    “哦，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女儿赐了她一门亲事，让她出宫去了。”

    李沐鸯浅笑着看她，“这样吗？四儿果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夸得樊蓠都不好意思了，赶紧低头喝汤。

    ＊＊＊

    霍陵飞在深夜间听闻摄政王已到，忙带人前去迎接。

    他没敢想夏泷会亲自带队过来支援。

    “泷哥你怎么不去镇上的客栈住下？这附近只有山洞可以容身，实在是……”

    “你既住得，我便住得。”夏泷浑身凛冽地下了马，“说吧，寻悠那边到底如何了？”

    “已经发现他所在的车队了，可是，”霍陵飞懊恼地一拳砸在自己掌心，“樊老四却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