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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旧

    姜旭被原封不动地交回了将军府,宁瑞蔼本人没有出面。

    宋晷景得知后,冷笑道:“这是威胁。”

    “无所谓,”姜旭异常平静,没头没脑地跟了一句,“但我能肯定,他和我们一样。”

    宋晷景瞳孔一缩:“当真?”

    姜旭颔首,神色揶揄:“呵,他竟和我说什么边境偶遇,惊为天人。”

    前世双亲死于边境之乱,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这一世,父亲定期巡察边境的公务早已旁落,她和母亲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边境。

    “可惜,他对我的警告无动于衷。”做不成盟友,就只能做敌人。

    既然宁瑞蔼也是重生者,日后动手便再无顾忌。宋晷景盘腿坐在榻上,神情放松:“这样也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时间回溯至十云十五年,姜旭拒婚,又得皇帝赏识,父女俩兴高采烈地回府。

    姜彻甫一进门,看到前厅里慢悠悠喝茶的青年,嘴角顿时垮了:“贤侄,你怎么又来了?”

    彼时刚及弱冠的宋晷景正端坐在侧,长眸笑吟吟地望向从皇宫回来的父女俩,起身相迎:“姜叔,侄儿来您家中拜访,难道您不欢迎我么?”

    姜彻嘴角一抽,络腮胡颤抖:“欢迎。”个屁。

    若非近日你小子时常旁敲侧击旭儿行踪,让我发现你有非分之想,我这个老父亲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姜彻态度不善,宋晷景挠了挠脸,满眼无辜。

    姜旭不解。两家世交,她爹以前对宋晷景很热络,贤侄长贤侄短,她离家这才几日,他的态度怎么就变得如此冷淡?活像见了仇人。

    “姜叔,您让我和旭儿说开,就当为此事做个了结,可否?”

    见宋晷景言辞恳切,姜彻犹豫半晌,勉为其难地点头应允。

    临离开前厅,他又扭头叮嘱:“不许关门,就这样谈。”

    宋晷景尴尬地顿了顿,无奈将门虚掩,姜将军这才满意离开。

    宋晷景回头看向不明所以的姜旭,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旭儿,要不我去求圣上为我们赐婚,这样你就不用嫁给三素国储君了……”

    “什么?”姜旭呆滞。

    宋晷景耐心地重复:“我说我去求圣上为我们赐婚……”

    “宋晷景!你凑什么热闹?净给我添乱……”姜旭下意识皱眉嫌弃,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

    她幼时有“神童”美名在外,相府三个孩子里,她和饱读诗书的才女宋夕曛最熟,与前世好友宋晷景反而接触得少,理应陌生,态度不能如此随意。

    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分熟稔,姜旭默默垂眸,礼貌且疏离:“宋公子,三素国储君求婚一事业已解决,不劳您费心。”

    “那就好。”宋晷景闻言不恼,反而松了口气,一贯老谋深算的青年嘴角竟扬起玩世不恭的笑。

    姜旭抬眼,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色。

    她的脑海轰然炸响:“阿景?”

    宋晷景心中翻涌激动,长眸弯弯,rou眼可见的喜悦:“是我,小旭。”

    姜旭大脑宕机:“我还以为就我一个……”

    “原本我同你想的一样,但你的神童名号让我心生怀疑。”在儿时好友面前,宋晷景放下防备,原形毕露。

    只见他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酒楼看歌舞,哪还有相府贵公子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爹爹一直希望我能成熟稳重些,如今他以我为傲,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宋晷景轻声道。

    二人俱是沉默。

    前世的宋晷景眼睁睁看着叛军闯进相府,无力抵抗,全府百余人无一善终,其父更是血溅当场。

    姜旭恍惚间回忆起重生后每次去相府,他都独自窝在书房看书,满脸沉郁,少年老成。

    窒闷片刻后,她率先打破沉默,拍了拍他的肩,感慨道:“阿景,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原来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儿时挚友是她今生战友,没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转念一想,姜旭撇嘴埋怨:“既然早疑心我重生,为何不赶紧与我相认?”

    宋晷景赶紧拉着人坐下,递茶给她:“姑奶奶消消气。时机成熟前,我哪敢认?”

    姜旭从善如流地坐到他身边,两人凑得很近,她压低声音:“你在等什么?”

    宋晷景以手支头,意有所指:“这一世的宁瑞蔼为何突然求婚?”

    姜旭一点就通:“你是怀疑……他也?”

    宋晷景颔首:“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晚,姜旭辗转反侧,次日下了相府拜帖。

    “旭儿,你不会真喜欢上宋家那小子了吧?”

    姜彻生怕女儿误入歧途。薛老若真为她出山,未来有大好前程等着她,可不能在此时出纰漏,搞出醉心男色的乌龙。

    “爹爹放心,昨日刘将军回城述职,我是去找夕曛jiejie叙旧的。”

    这倒确有其事。

    姜彻将信将疑:“那你记得早点回家。”

    自此,姜旭得到了来自前世的第一位盟友,相府幺子,宋晷景。

    她闭眼吐出一口浊气:“阿景,你说得对,确是旧恨又添新仇。”

    没能顺利阻止牧霈和薛白驹相遇,实乃此行一大憾事,若是薛家重蹈覆辙,她会寝食难安。

    罢了,等日后薛白驹私奔,她再弥补就是。

    “但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姜旭抿唇,眼神发亮,唇角上扬,“总算将祂引出来了。”

    宋晷景长眸一眯,正襟危坐:“怎么说?”

    “祂和我说话了。”

    水幕里两枚关键的棋子在打哑谜,摧云君眉头越皱越紧。

    他没想到,她绑架宁瑞蔼,竟是为了试探他。

    “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祁星神女一头雾水,看向身旁若有所思的祝昼君:“祝昼,这俩都是你的棋,你听懂了吗?”

    祝昼笑而不语,深深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摧云君,垂眸望向水幕。

    “这可比宁瑞蔼重生恐怖多了……”星垂大陆的传说竟是真的,宋晷景神色恍惚,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凡人和神仙要怎么打?

    “但祂似乎不能随意干涉我们,”姜旭揉着眉心,回忆起被窥探的感觉就恶心的很,“也罢,不说祂了,说说你吧。”

    “放心,不出三日,他就会退婚。”宋晷景调皮地眨了眨眼。

    三素国皇宫。

    时隔月余终于平安回宫,储君宫却被莺莺燕燕挤满,宁瑞蔼头皮发麻。

    宫人满脸恭敬,用双手捧着一摞美人像,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殿下,要不您随便挑一个,应付应付?”

    宁瑞蔼断然拒绝,大步流星冲进御书房。

    “父皇,您原先不是说婚事随儿臣喜欢么?”

    三素国皇帝蹙眉,神情不怒自威。

    向来沉静优秀的儿子出去一趟竟变得目无尊长,胆敢当面质问他,皇帝心下更坚定了退婚的想法。

    “朕请了青阳大师相看,此女命中带火,若是娶回来,克夫。”

    “那儿臣宫里那群……”宁瑞蔼皱眉,玄色衣袍上的珍珠龙眼熠熠闪光,如同在逼视皇帝,“敢问父皇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凌厉,逼得三素国皇帝移开眼:“青阳大师说恐沾晦气,要冲喜。”

    宁瑞蔼万万没想到会被一个破算命的阴了,多日努力功亏一篑。

    他垂眸许久,殿内空气几乎凝滞。

    皇帝如坐针毡,不适地挪了挪屁股。

    宁瑞蔼自下而上睨了他一眼,眼神无波无澜:“儿臣告退。”

    但就算娶不了姜旭,他也不想娶别的女子。

    储君面色阴沉地出了御书房,一回到储君宫,看到满院子环肥燕瘦,心火更燥,勃然大怒:“滚!”

    诸位名门贵女顿时吓得四散逃离。

    待储君宫恢复静谧,宁瑞蔼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对虚空道:“给本宫查,到底是谁把所谓青阳大师引荐给父皇的。”

    他父皇什么性格,他心知肚明。

    一个绝情到可以囚禁亲儿子的帝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如此信任这位青阳大师,他背后一定有人作祟。

    三天后,三素国皇帝棒打鸳鸯的流言传遍四国,亦真亦假,越传越离谱。

    传闻三素国储君虽然被逼无奈退婚,却为心爱之人拒绝了所有示好,甚至闭门不出多日,俨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顿时,宫闱八卦让姜旭这位女主角名声大噪。

    “我倒也不想……”姜旭觉得有些对不起宁瑞蔼,她本意并不是想让他沦为市井茶余饭后的谈资。

    宋晷景翘着二郎腿,心情颇佳:“他求婚本来就莫名其妙,如今也是自作自受。”

    婚约不复存在,火轮国皇帝为表歉意,直接下旨册封姜旭为中军副将,还赐了姜家千两黄金,万亩良田。

    姜旭荣宠盛极一时,将府上下与有荣焉,这段时日,她家小杂役上街都是横着走的。

    “但我有一事不明,”姜旭凑近挚友,小声询问,“圣上之前和我说得好好的,为何突然变卦?”

    火轮国皇帝与她相谈甚欢,言语间屡次对她表露赞赏,神清目明,不像个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人。

    姜旭始终不愿相信自己会被这么轻易的舍弃,一定是宁瑞蔼拿出了某种皇帝始料未及的东西作为交换的筹码。

    且这筹码的分量极重,重到一国之君也忍不住垂涎。

    宋晷景闻言,左右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敢低声与她耳语:“事关奇水国,他的手段比我想象中阴狠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