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酒精灯

    周二下午的第二大节课是老高的综合英语课。老高向来以语速快、知识量大的教学风格闻名院内，因此，学生如果不全神贯注的话，很难跟得上他的讲课节奏。漫长的80分钟过去，下课铃终于响起，课室里瞬间趴倒了一大片。

    “累死我了。”夏茹夸张地瘫在椅背上。

    关溶溶还在低头写最后一行笔记，写完了，才抬头露出一张苦兮兮的脸。

    夏茹革命战友般揽过她的肩，”去南门外面大吃一顿吧。”

    关溶溶摇摇头，她还得去社团办公室处理个紧急的事情。

    学生社团办公楼在生活区里头，他们社团办公室在二楼靠角落的位置。等她处理完，已近日落。她背着书包，往北门走，路上会经过他们学校著名的语西湖。湖边是柔软的草地。

    这会儿湖边几乎没人，仔细一看，能看到有个高大的男生站在湖边。关溶溶心想，这男生是不是站得有点近了。

    那身影又是一动，离得更近了。一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想在她脑海迅速成形，久违的颤栗如过敏反应般使她快要窒息。她几乎不愿多想，努力深呼吸后，用力地跑向湖边。

    “别想不开！”她着急地喊。

    原暮听见熟悉的身影，转过头来，就看见了女生焦急的神情，脸颊也因跑动而通红。

    一切细节在眼中不可思议地清晰起来，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正想朝她走过去，脚下却踩到潮湿裸露的泥土，身体刹那失去平衡。

    几乎是在那一刻，他决定放弃挣扎。

    随后，扑通一声——他整个人栽进湖水中。

    关溶溶见男生掉进了湖水中，书包甩在草地上，直接跳了进去。冰凉的水瞬间裹挟全身，她拉住了他的手，然后他整个人拥住了她，一只手环住她，说了声“抱歉”，将她带向岸边。

    原来，他会游泳。

    很快两人便瘫坐在草地，惊疑不定地喘息，浑身像冰块融化般滴水。

    关溶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两人还保持着亲密的姿势，他拥着她，脸颊贴近，呼吸靠近。

    他凝视着她。她忘了将他推开。一种暧昧的氛围将他们包围，似乎此刻不接吻，就会是一种罪过。

    两枚湿漉漉的双唇，默契地贴近，轻轻碰触，分开，重新贴近，小心翼翼地吮吸，变得更湿漉漉了。

    原暮的喉结吞咽了一下。忍不住想睁开双眼看她。然而此刻她也睁开双眼，仿佛回过神般，抽离开身子，拉开了距离。

    她头发湿湿的，浑身湿湿的，神情还没完全恢复冷静。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点燃的酒精灯。

    原暮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

    关溶溶摇头，看了他一眼，急匆匆地跑了。

    当天晚上，关溶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回复讯息时，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昵称是“原暮”，头像是彩色油画涂鸦。她的手指在通过按键上迟疑。

    是他。

    最终，她还是按了通过验证。

    下一秒，他的讯息出现在屏幕上。

    他说：今天谢谢你。又问：没着凉吧？

    她回：没，我准备睡了。又觉得听起来有些冷漠，便补充：你呢？

    他说：没事。

    下一条讯息里，他问：明天有空吗？让我请你吃个饭谢罪可以吗？

    为今天的两个意外。他补充。

    她却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只是意外，她说，所以真的不用客气。

    他意识到了，她在刻意拉开距离，就像他们接吻后，她拉开了距离，然后逃开。

    好。他说。那晚安，祝你好梦。

    你也是，晚安。她说。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住自己，像是初中时做化学实验，结束时用将盖子盖住酒精灯的火焰，熄灭一切。

    如果关磊当初没被卷入海浪中就好了。如果他也被救下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