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推这个该死的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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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睡觉浅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窗外隔八条街的地方有个老头放屁都能把他给崩醒。更别说他本来就心里惦记着事。 几乎门锁响的时候他就清醒了,但他知道是穹过来,所以并没有做什么反应。直到对方躺在他身边之后,突然发出了几声哽咽。 景元支起上半身,凑近了些许:“又做噩梦了吗?” 穹张了张嘴,艰难地哽咽道:“…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景元的手摸上他的额头,贴的很紧,像是在安抚他,“所以能说说吗?你的这个噩梦。” “我梦见…被人欺负,”穹说,“我选择用并不道德的方式报复了回去。” 景元静静听着。 “…梦里的我也许并没有做错,对吗?”穹的声音很小。 他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向景元、或者什么别的人示弱,那样的话,他们大概率会成为他的刀。但他不想那样做,因为曾经已经有人因为他的懦弱无能而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但是善良的小孩做了错事,需要一些安慰,不管是什么样的,只要能让他不再恐惧。 景元贴在穹额头上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并没回答。他不确定穹这番话背后包含的真正意思,也不想对穹的行为和认知做出任何干涉,因此很难确切的回答是或者否。 “因时制宜,”景元笑了下,继续道:“嗯…就比如说,梦里做什么都是不违法的,以及这是在公海,你就算杀了人抛尸下去,也没人会发现。” 穹配合的挤出一个笑容:“你是不是最近要接悬疑戏?” “是啊,”景元坐起来,靠着床头拧亮了一盏小灯,继续道:“讲的就是轮船杀人悬案,怎么样,感兴趣吗?” 穹马上点头,能分心最好。 景元便给他讲那个本子,讲完后才失言般的捂住了嘴:“哎呀,我怎么把剧本给泄露出去了。” “没关系,我又不会和别人说。”穹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谢谢你,老师,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至少呼吸正常了,虽然腿和手还在不自觉地发抖。 景元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被干燥手心包裹住的地方有些刺痛,穹“嘶”了声。 “这是怎么弄的?” 穹的胳膊上有道伤口,不深,但是在渗血,翻过来看手指上还有一道。他回忆了片刻,想起刚进门砂金挣扎的时候,但那时他紧张得要死,只顾着牢牢压制对方了,可能是砂金身上的一些金属配件硌出来的。 “不知道,”穹低着头撒谎,含糊道:“什么时候不小心吧…” 但是他明明一整天都和自己待在一起,回去的时候还没有受伤。 但景元并不打算拆穿,从行李箱翻了盒创可贴出来,认认真真的给穹把伤口贴起来。能看得出来他不擅长处理这些事,贴的皱巴巴的。 但是穹却感觉鼻腔发酸。 景元特别温柔,特别好,肯定看出他撒谎了,可是却没有追问下去。就连自己今天用那种称得上是任性的理由逃工,景元也没有任何要责怪他的意思,还陪他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 于是穹想到了那个和景元同样温柔的人,给他上药、还在他难过的时候愿意给他一个拥抱的人。 其实他此前想问,但一直没机会,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前阵子回组几天,刃全然把他当做陌生人,除却拍戏的时候,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他。 穹想,也许是刃不喜欢他,所以不想理他了。 “我有件事想问你,景老师。”穹说,“是…关于应星的。” 听到这名字的瞬间,景元眼神闪烁,但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神情:“你说。” “你知不知道他,呃…”穹不知如何开口。 “他死了,对吗?”景元说。 穹点了下头。 “嗯,我知道。”景元说,“一直都知道,我还以为刃不打算告诉你了呢。” “为什么这么说?” 景元轻轻抽了口气:“因为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消失了,但你之前的表现,并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或许不该这么说,但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和刃融合了。” 穹确认道:“你说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景元顿了顿,说了个确切日期,然后低垂着眼睫轻轻笑了下,继续道:“其实应星的虚弱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我们几个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有些许不解爬上了穹的喉咙。他做了两个深呼吸,无意识抠了一下胳膊上那个皱巴巴的创可贴。 景元说的那个时间,往后推,他明明还见过应星,和他一起吃了早餐、还一起聊天、还给了他一个装着巧克力的小魔方。 他说他是应星。 所以穹理所应当的认为,之后那些会和他开玩笑的、话多的,都是应星。 景元说:“我当时…骂了很难听的话,以为他吞噬了应星,但其实并不是的。我猜,他也许是怕我们难过。” 刃装的太好了,他是天生的演员,他和应星也是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如果不是那份异常的检查报告,景元可能也跟丹枫和穹一样,会很轻易的被他一直瞒下去。 景元初次察觉这个事实时,他质问了刃,但对方依然永无止境的沉默着,最后说:你们的朋友早已经不在了。 “他是这样的,”穹道:“他总是想的多、做得多,但是说的很少。” 景元认为不可置否。 “现在觉得累了吗?”景元转移话题。 穹点点头。他的身体很累,脑袋也很累,好多好多事压着,他眼睛要睁不开了。 “睡吧,”景元说,“我就在你旁边,别怕。” 穹又点头:“谢谢你,景元老师,你真的是个好人。” 景元笑了下:“好…真挚的夸奖,我收下了,晚安。” 次日离开前,穹站在出口等待员工区的娜塔莎时,隔着长长的楼梯再度看见了砂金。对方仍旧是那副轻佻神态,嘴角轻轻勾着,但眼神却是冰冷无比。 他向穹展开了右手手掌,轻轻弯了下缺了一枚戒指的中指。 穹收回目光,跟同行人一起下了船。坐进了公司的车后,他才骤然放松下来,轻轻捏了一下口袋里的硬物。 触感却有些… 穹猛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摊开掌心。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亮晶晶的、原本在昨晚,已经被他随手扔在砂金房间里的筹码。 “怎么了?”娜塔莎问,“你也去参与了…?” 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摇头:“不,捡到的而已。”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暂时先告一段落,他要回归到他的正常生活中了。 星和穹的生日在同一天,从前在孤儿院时两个人只能分一个很小很小的蛋糕,后来的生日就是她自己一个人,也只会买一个很小很小的蛋糕。 所以杀青日和生日碰在同一天的穹,面前摆了两个巨大无比的、各有他四个脑袋那么大的蛋糕。 “失算了,”星说,“…不过我还有另一样。” 穹正给剧组的人切蛋糕,最后端了两个小盘子走过来,才问道:“什么?” “将将——”星掏出两张机票,“姬子友情赞助的三十日游!第一站,B国!” “这么奢华吗!”穹说,“你刚上俩月班!” “就当提前庆祝你要火了,”星正色,“大明星弟弟诶。” “大明星弟弟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诶,”穹面无表情道,“我们可以去演闪灵,出道吧阿星!” “观众会审美疲劳,”星说,“另外,那个人在那里盯了你好久,你要不要过去和他说句话。” 穹顺着星的目光看过去,是角落里站着的刃,一个人默默的孤立了所有人。 于是穹思索片刻,走了过去。 “换个地方聊聊?毕竟过了今天…我应该就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不用刻意躲开了。”穹说。 刃没说话,跟在穹后面进了休息室,等对方锁好门之后,他摊开掌心,递给了穹一个和之前一样的解谜魔方。 穹的眼睛静静盯在那个魔方上,并没伸手接。 “不装了?”穹说。 刃站在那里,无声看着他。 直到穹毫无预兆,滚落了一大颗眼泪。但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的像是那滴眼泪根本不是他流的一样。他动了动嘴唇,却是先漏出了一声哽咽,于是他滚动喉结,将情绪压回了喉咙。 “你现在总不会又要说,你是应星了吧?” 刃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穹抽了口气,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直说,没有必要一直躲着我,我不会缠着你,也不会缠着应星。” 金红色的眼珠轻轻颤了一下。刃道:“什么…意思?” 穹自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说:“我知道应星很早就消失了,别想再骗我。” 刃的眼神短暂闪烁了一下。 穹猛地把脑袋别开,狠狠搓了搓脸,又埋进手心里。 他明明早就想好早在杀青日跟刃说这些话的,以为自己能很平静的一口气说完这一切,却还是忍不住难过。 他很想告诉刃,如果随便摸了路边的流浪猫,那就要把它带回去,而不是摸完又把它丢在那里,这样比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要更残忍、更可恶。 刃看不见他的脸,但是知道他在哭。 “…抱歉。”刃的嗓音低哑,“对不起。” 穹闷闷道:“骗子。” 刃还是说:“对不起。” “不是讨厌你。”刃补充道,“没有讨厌你。” 穹这才把脑袋转回来,眼圈红红的,故作轻松的哦了一声:“那你是以为我只喜欢和应星待在一起,不喜欢你,所以才要故意推开我吗。” 刃默认了。 “我真的见过应星吗?”穹说。 刃点头:“他给你讲了戏。你也见过他最后一面,那天你给了他一个蛋糕,他吃了一半。” 穹猛地抬头看他。 刃和穹对视着,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天和景元丹枫的见面,是应星的告别。 这是刃和身体原主人之间的秘密。 应星早就不堪重负了,从尝试人工干预之后便精神摇摇欲坠的几乎碎掉,刃就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溃败,最后彻底从躯壳中消失。 于是刃成为了应星。 他的灵魂清晰的明白自己是谁,但是在看到那些熟悉的脸的时候,仿佛从中间开始被一分为二。一部分是他自己,藏在身体中,看着另一部分像是应激反应一样,在丹枫和景元的面前,扮演着他们的知己、老友。 他该怎样说、怎样做?他不知道,没有人教过他。他们每次面对应星时会很开心,他就会把应星为数不多的活跃时间留给他们,哪怕应星彻底消失之后,只要他们找,他也会让自己变成应星。 穹也不例外,穹比别人更重要。 他原本并没有想告诉穹关于应星的任何事情,但是某一天,穹叫出了应星的名字,那么他就肯定要给穹一个应星的。 穹想要找世界上最难听的话骂刃,他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我、我那时候甚至都不知道应星是谁!” 刃沉默以对。他哪里知道,他又没有主人格的记忆,他还以为应星早勾引过了,因为送完水果之后穹rou眼可见的对他亲近了很多,敢和他说话,也不再犯了错就马上战战兢兢向他道歉。 直到那天穹挣脱了身为应星的他的手。 穹做了个深呼吸,道:“阿刃,你不只是个骗子、胆小鬼,你还是个笨蛋。” 他会想和刃亲近,肯定不光是因为那一点好意,还有其他的很多很多,是这些共同组成了刃,缺一不可。 刃闷头挨骂,一声不吭,他觉得穹骂的很对,自己就是个骗子笨蛋胆小鬼。 他像个做错了事的烈性犬,心甘情愿被主人戴上了枷锁和止咬器,收起了自己的凶恶爪牙,温顺地伏在穹的肩膀等候发落。 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那你之前说的喜欢,是不是只喜欢和我上床。” 刃替自己辩解:“不是。” “那是什么?”穹问。 刃又沉默了。 亲口说出自己想要什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刃自诞生起就没有这种习惯。他大多数事情都是逆来顺受,并没有太多个人意愿,就连出现也不是他想的,而是突然某一天,他就在这里了,甚至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好吧,你不知道怎么说,那我就继续问。” 刃点点头。穹好懂他。 穹说:“你是不是、嗯,想和我…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我?” 刃刚想点头,就听见了下半句。 “…特别喜欢,喜欢的半夜抽自己耳光,”穹正色,“后悔把我推开。” 刃:…。 刃说:“没有。”没有抽过自己耳光。 “好吧,”穹遗憾道,“没有就算了。这个里面是什么?” “杀青礼物。”刃说。 穹看了眼,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比之前两个简单的多,只用了两分钟不到就拧开了,里面是一颗巨闪无比的钻石耳钉。 “…我很喜欢,但是,阿刃,”穹撩开了自己耳侧的头发,“我没有耳洞啊!” “嗯,”刃面不改色,“原本这是第二件杀青礼物,但现在没有了。” 穹看着刃,刃也看着穹,静了片刻后,穹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要给我打耳洞吗?” “嗯。”刃面不改色的撒谎。 其实他原本想把穹骗去朋友的店里的,然后在他的大腿上纹自己的名字,让他知道该亲近谁。 但是现在觉得不纹也行了。 穹丝毫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收下了这个杀青礼物,心满意足的拍拍刃的肩膀,道:“误会解除,心里舒服点了吗?好好搬砖吧,我马上要去环游世界了!” 刃说:“那我…”能不能和你见面啊。 “哦,还有!”穹说,“我们和卡芙卡已经商量好了,等旅游回来补领养手续。” 刃心里警铃大作。 “按你和卡芙卡现在的情况来说,”穹语气轻快,“下次再见我就要喊你舅舅了!” 刃唯有沉默。 刃说:“所以我…”到底还能不能和你见面啊。 穹静静看着他,片刻后笑了下:“我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可不能谈恋爱。拜拜!” 刃:…。 他知道,但他不是想说这个啊。 穹已经跟阵风似的跑了,刃连个抓他的机会也没有。 好吧,刃想。反正他已经知道了最重要的事。 穹已经帮他打破了牛角尖,至于其他,总有时间,可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