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超敏体(剧情衔接章,学长正式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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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已经入冬了,阳光下的天堂鸟展翅欲飞。 距离时小言被送走已经过去了两周,谈朝俯身,屏幕上一项项跃动的数据倒映在镜片上。 “怎么样?” “又失败了。” 焦椒调出一块屏幕,无奈耸肩,向他展示那坨不成形的东西。 “原因?” “抗污染指数太低了,这是合成体难以避免的。还是那句话,需要生物体为主,最好是人。” “我不需要一比一的复制品,只要一个能提供一样能量的……拙劣替代品,这样也不行吗?” 谈朝罕见地有些暴躁。 焦椒静静看着他,眼里写着“我就看你无理取闹”。 “也不需要达到领域的量级,能为我一人所用就够了,这样呢?” “谈总,首先,它要能提供能量。” 谈朝揉揉额角,不说话了。 焦椒偷偷打量起谈朝,心思百转。本来,他们的目标是尽力达成领域量级,现在,短短半个月,就一降再降,而刚才,他竟然说出“为我一人所用”这种话,呃,不过话说回来,感觉其实难度上没什么变化,甚至后者更无理取闹。前者只是复制时小言一部分的能力,后者可是复制一个拥有这些能力的生物,能够承受红字枝的能量,哪怕百分之十,还要能控制住的生物……开什么玩笑,真那么容易,当年往生枝的动态组也不会三十多年跟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了。 焦椒觑着他脸色,试探道:“如果你实在不想用人,也可以试试那些触手,用它们再生,不过再生物没有智力……”她不确定这个提议会不会惹怒他,纠结了一会,决定斗胆一试。 “……好,试试吧,先试一次。” 他竟然没有拒绝,甚至没怎么犹豫。 那只能是他自己也有这个想法,就在这等着她呢。 之前,在谈朝彻底崩溃的第二天,他们和军方协商了一下,同意让小怪物再留一周作为交接。头两天他人是醒的,但木愣愣地,一刻也离不开小怪物,把他们吓得团团转。第三天又叫不醒,把军方的人都惊动了,一整个兵荒马乱。第四天终于醒了,人看着也正常了,军方那边拿到了这次试验的数据,可能出于补偿,答应如果经后续观察,时小言的离开确实会对他造成生命威胁,可以特别批准让他跟随她,如果他愿意的话。但他醒了后,一直有意躲着时小言,以致于后面都是她替他出面跟小怪物沟通对接。 把小怪物送走后,他又当场晕倒了一次,一倒又倒了三天,明明每天照顾得周周到到,醒过来他不仅消瘦了一圈,还跟八百年没睡过觉似的,眼底一片浓重的青黑。就这样,他还生怕闲下来,每天连轴转,下班了还窜实验室跟他们混一起,害得大家战战兢兢,一个个手头的事干完了都不敢离开,装模作样地东摸西摸。 从昨天她就想跟他聊聊某些事情,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愣是被他避开了。如果不是今天出结果,大概率她还和他说不上话。若不是在她的要求下,时小言当面跟他担保那四人已经被抹了记忆,还被她当场调离本部,那四人好歹也算保住了工作……否则的话,她也不知道他还敢不敢来实验室。 她瞧着男人憔悴的面色,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谈朝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焦椒眼睛一亮,跟了上去。 跟进了小会议室,她自觉地带上门,男人背对她,背影透着萧索落寞,站在窗口,一言不发。焦椒张了张嘴,发觉实在难以启齿,很想直接把手里的U盘塞给他,让他自己去看,但她怕他转头就锁进某个角落,一辈子都不打开。 沉默在房间里不尴不尬地徘徊,焦椒清了清嗓子,艰涩地开口:“谈总,有些事情时小言可能没来得及跟您说,您……要听听吗?” “……” “谈总,您……在听吗?” “嗯。” “就是那个……呃……”焦椒支吾半天,心一横,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秃噜了一遍。 “那天晚上,自始至终都是时小言在碰您,她干扰了您的认知,后面你以为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监控录像在这里,只此一份,这边已经用不上了,您看看要不自己收着?” “她可以把元能直接转化成液体……嗯,很厉害,那天晚上她就是用这种方式给您的,希望您不要误会……” “其实那天的能量您没有全部接收,她怕您受不了,最后还有一部分被我们收起来了,只要保存得当,接下来的实验说不定也可以用到,她还另外给你留了两瓶,说你可能会用到,看你自己收着还是继续放实验室。” “要不您搬一个冻存箱回去,它们自然状态下只能放半个月,调了参数的冻存箱可以延长至两个多月。” “好了,我说完了。” “……这个,要不要?” 焦椒都不知道自己语无伦次地说了什么,紧张地看着男人。 “嗯,知道了,放桌上吧。” 焦椒把U盘搁桌上,又问:“那……那两瓶能量呢?要我安排人给你住的地方装一个冻存箱吗?” “嗯,可以。” “OK,我这就去办。” 焦椒完成任务立马逃也似的溜了。 等人走了,谈朝才转身看着那枚U盘,眼圈一片红,哭过了似的。又过了片刻,他恢复面无表情,脸上一丝脆弱也无,收起那枚U盘,步履生风地离开。 ** 覃揽月走了,时小言也不好再去蹭他的房间睡觉,况且他根本没给他房间的权限,这几天每晚都是经过他同意才能睡他床上的,是的,每晚都要他同意!头两天她因为白天的训练没让他满意睡了整晚地板,就给她扔了张垫子,连被子都没有!还不许她异化! 还好他俩睡一个房间,室内温度不算太低。 后面几天他倒舍得分她一半床了。 她其实挺舍不得那张床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助眠功能,总之最近几天的睡眠效果奇佳。上一回睡这么踏实都是好多年前了……时小言惆怅地想着这件事,一路晃到了宿舍楼。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边,发现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眼前好几排两层小红房,绿化也做得不错,房子在一列列楸树之间若隐若现,而且这里的灌木丛比她矮! 时小言心情愉悦地找到了23号楼,上了二楼,找到属于她的205。权限已经开了,但她还是礼貌地按了门铃,等候了几秒,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过了玄关,是一个小客厅,两个卧室错位相对,有一个小厨房,一溜的基础厨具,不是智能厨房,看来想做饭需要纯手工。 她是左手边的A室,在进去前,她敲敲B室的门,还是没人应,看来她室友不在。 她的房间并不是她想象中空荡荡的,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衣柜里也满满当当,窗台还摆了一盆红色鸢尾,上面有一个透明的罩子。 好吧,她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 她拿起那盆鸢尾,打量了半天,凑上去嗅了嗅,闻到一丝很淡的甜味,鸢尾花本就没什么味,如果不是她嗅觉敏锐,怕是闻不到,那就更不可能沾衣服上了。 他去见什么人了?还专门喷了香水。前几天她可没闻到。时小言扯了一片花瓣,在指尖碾碎,又闻了闻,想起那个夕阳下的拥抱,眼底幽深。 她不喜欢他,否则不会在第一次见面险些失控,然后换来一顿毒打。她的确是被军方的人接走的,只是中途就被覃揽月截了。但看样子,双方应该是商量过。 她忘不了那个眼神,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他丑陋失败的造物。这样倒也罢了,偏偏后面给自己弄个老师的身份,又那副浪荡子的作态和她相处……算了,看他一个月后会带给她什么“惊喜”吧。 时小言把鸢尾连盆扔进了垃圾桶,洗了个手,把房间检查了一遍,看时间还早,离开宿舍楼四处瞎晃去了。 ** 次日,时小言去班上报了到,并且没从各位同学的面容上找到那位“丢人”的学长。因为的确满怀好奇,时小言向她的好室友旁敲侧击了一下,问她咱班年龄最大的是谁。出乎意料,她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一个班的年龄大多数相差就几个月,不过,超过25岁学院不会招进来。 于是,她换了个问法,说班上有留级的吗? 她这位很有御姐范的室友闻言,看她的表情立刻微妙起来。 远山白奇异道:你们这些小丫头都喜欢那一款的吗? 时小言懵了,感觉这个话题走向不对。但远山白明显不愿意跟她细谈,只是说那位学长半个月后会回学校发任务,到时候她可以带她亲眼看看。还嘀咕了一句“一个男人偏长了张引人犯罪的脸,勾引无知少女”。 噢,真有这么个人,还长得挺好看。 时小言得出结论。 转眼已过去半个月,时小言因其鸡立鹤群的身高成为大家重点关注的对象,并且成功获得了室友远山白meimei的怜爱。具体表现为走哪儿都要牵着她,譬如此时此刻。 时小言被远山白拉着,来到cao场和众人集合,老远她就看到一个挺拔的巨人,顶着一头灰蒙蒙的绿毛。 “咯,就是他,宋学长,学院专门安排在每个综合实战班的特殊学员。” “特殊学员?” “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有人说是监视学生的,也有人说是减少学生死亡率的,还有人说学院监禁了他们。” “监禁?” “嗯,他们好像毕不了业,哪怕本身十分优秀。就这个宋清嘉,据说十年前就在海月了,众所周知,海月五年一届。” “没有一个毕业的吗?” “这我也不清楚,你想知道,可以当面问问他,但他不一定理你。” “他很不好相处?” “唔,也说不上,反正大佬都有自己的脾气吧。” 高挑的女生,披着一头乌黑的大波浪,牵着一个红毛小丫头,一路边走边聊,慢慢悠悠地。这个组合一出现就引起了那一圈人的注意。 “喂,远山,你把小红毛带过来干什么?” 一个平头的青年大老远就冲她喊。 “我想带她过来,怎么,有意见?” 远山白面无表情扫视一圈,黑漆漆的眸子泛着冷光。 “不敢,不敢。” “她不能参加任务,带她见见世面也不错。” “嘿嘿,让她见识见识咱学长的神颜。” 绿发男人很高,估摸至少得有一米九,但并不算特别壮实,或者说,这个身高反倒显得他偏瘦,当然,只是相对而言。时小言现在是人形,没有超人的视力,所以走近了才看清这位学长的脸,果不其然呆愣一瞬。 男人皮肤偏橄榄色,配那一头灰绿的卷发,却意外地合适且迷人。他眼窝很深,眼睛长而不窄,且睫毛浓密,鼻梁高挺,眼眸一低,就仿佛古典油画里的忧郁美人。 她收回之前的评价,什么绿毛巨人,这简直是一只超大号的古董BJD娃娃,还是典藏版的,可以放博物馆展览的那种。 “是不是特精致?比在场各位大美……” “谢擎,你话有点多。” 高大的男人一出声,周围人就噤了声。夸张摊开双手比划的男生尴尬地收回动作,在男人冷漠的眼神中往同伴身边挤了挤。 “远山,你去吗?” 绿发男人姿态放松地斜倚在车门上,冲远山白扬了扬下巴。而这个角度,让时小言对那双大长腿看直了眼。 羡慕,她怎么就没有呢? “嗯,听说这次去的只是个C-,我想带着她。” “开什么玩笑,远山白,任性也有个度。”一直沉默的马尾女生上前一步,不客气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时小言,扭头对上远山白,字字铿锵,“她出事了,你负责?” “我不参加任务,不进核心区,只带她到外围逛逛,不影响你们。” “……” 众人一致沉默下来。 “为什么?” 马尾女生脸色变了变,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替大家问出了疑惑。 远山白和时小言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出了“实情”。 “我是她室友,对她的情况了解的多一点。她……可能是超敏体。” 三个字落地就点炸了人堆。 “靠!学院疯了么?” “她入学没体检?” “……确定不是你搞错了?” “那她不就是个残……嗷!” “以后我们的实战是不是都要带着她?她拖后腿我们是不是毕不了业?” “说,是不是你背着我们干了什么,学院盯上我们了?” “哥,我能干什么啊!不就……” “安静!” 宋清嘉拍了拍车门,拧着眉头看着不到他胸口的小矮子。 “你是超敏体?” “……嗯。” 其实不是,但她总不能说她一接触污染物就晕是因为她控制不住异化,导致抑制器启动阻断造成的。和超敏体这种对污染过敏从而导致身体出现各种异状,最终被迫战斗力低下的群体不一样。既然远山白meimei误会了,还自己脑补了一套说辞,就这样顺水推舟也不错。 “这次任务带着她。” “为什么?!这种不应该上报让她转班吗?” 有人不服,高声质问。 宋清嘉跟没听见似的,胳膊搭在车窗,深灰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时小言,指尖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敲击,带出三三两两沉闷的响声,随着众人安静,这点细小的声音突兀了起来。 时小言一言不发,仰着脖子跟他对望。两人无声用眼神厮杀了一阵,时小言脖子都酸了,结果倒是宋清嘉先偏开头。 “上面有命令,指定她进综合班。你上报有用?” “……这……那野外实战……” “和普通学员一样,她的团战成绩可以对你们造成影响,不独立计分。” 众人脸色一白,有几个藏不住脸色看向时小言的目光已经充满怨愤。出乎她意料,其中还有道同情的视线,她下意识寻着目光来处去找人,结果对方很快就收回了。 “你真的不是家里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远山白半蹲下来,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红发,严肃地看着她。 “不知道。”时小言满脸无辜地摇摇头。 “没事,不怕,jiejie护着你。” “……”我才是jiejie。 时小言看她屈膝才勉强与自己平视,那句反驳委实出不了口。 “这次任务远山照常,她交给我。”宋清嘉打断两人的“浓情蜜意”,一把把时小言扯到他身边,但没估准时小言的体重,差点把人扯倒了。 时小言:“……” 感受到四面八方意味不明的视线,时小言心中无语。 行吧,这下她弱不禁风的形象彻底坐实了。 “也好。” 远山白瞪了宋清嘉一眼,直起身撩撩头发,倒没反驳他的解决方案。 因为这才是她俩原本的计划。 好吧,其实一开始是远山白提出的。远山白已经完全相信她是遭家族牵连的小可怜,迟早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害死在污染区。所以她觉得时小言应该尽早提升实力,哪怕希望渺茫,毕竟超敏体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改变体质的先例。这次的污染区等级低,时小言提前适应一下说不定有好处,但她太脆弱了,哪怕远山白平时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也不敢说能在污染区护着她。那么,最有能力保护时小言非宋清嘉莫属。可宋清嘉不见得会主动特殊关照时小言,他没有理由。 要他主动在众人面前揽下这个活,就需要把事情摊开讲,虽然这样可能提前招致很多人对时小言的不满,但这种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之后一起做任务她晕几次还是会暴露她的体质。 远山白又信誓旦旦跟她担保,这位学长虽说看着是个冷面煞神,但并不是冷血之辈。你装得可怜一些,说不定能成。 能抱的大腿白不抱。 所以就有了上面一出。 一切和计划吻合,除了她还没来得及装可怜。 时小言其实是不抱希望的。因为之前覃揽月提及他的态度堪称诡异,让她下意识把宋清嘉归为他的同伙,以至她不觉得这个大个子会和覃揽月对着干。 也说不定,说不定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覃揽月想要看到的。 她都能想象到覃揽月恶劣的嘴脸:看看吧,没了异形,你什么也不是,处处要人保护,还尽拖人后腿。 差不多算是某种变相激励了,通过对她的层层限制,让她尽早认清自己,并向着他给她设下的目标努力。 嗯,和谈老板的放养完全不一样,这位的控制欲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呢。 时小言回头,冲背后一个短发女生甜甜笑了一下,女生偷看被抓包,也不惊慌,同样回她一个甜腻腻的笑容。 最终敲定除开宋清嘉和时小言,共九个人参与这次任务,分成两队,一队九人,二队宋清嘉和时小言。 其实就是宋清嘉一个人一队,还带个拖油瓶。 这次的任务目标很简单粗暴:找到污染源,上报其坐标,并清理搭建出一条绿色通道。剩下的交给军部就行了。 简单是对宋清嘉而言。其余人到目前为止,拢共就参与了一次任务,毕竟开学也才一个月多点。 而据说这次污染源属于不可观测物,是动是静、是虚是实还未可知。难度系数相当高,被划到C-只是因为被污染年限不长,危险性不高,至今没产出过高危变异体。 所以这次的任务分配也简单粗暴,宋清嘉找污染源,其余人建通道。不过通道的建立要求起码将污染源锁定在方圆一公里内。所以九人小队不必急着做任务,只要环境不算过于危险,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充分探索。而且这么本来也是搭建通道的前期工作,不算浪费时间。 只是找污染源就意味着必须靠近核心区,这让远山白在分开前看了时小言好几眼,目光隐隐有些担忧。 时小言其实挺不解的,她感觉这位室友除了初次见面一张冷脸,后面的态度都温柔贴心得不像话。她不算敏锐,都能感觉这个meimei似乎在透着她看某个人,就像一个很重要但再也见不到的人。 其实让时小言跟着宋清嘉,真的挺难为她的,由于某些先天条件,导致两人步幅差距实在明显,而宋清嘉毫无自觉,在如此曲折起伏的地形里走得如履平地大步流星,时小言在后面追得气喘不定。最终,宋清嘉终于舍得在一块石头前停下脚步,转身往上面一坐,面色复杂地看着手脚并用爬上来的小人。 “你的体能太差了,以后还得加强一下。” 时小言上来了,一屁股坐地上,心中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但一点也不想跟他搭话。 她没变怪物之前,体能也没这么差劲过。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猜测要么就是她以前哪怕人形,也有红枝的隐形增益;要么就是抑制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干脆连人身的综合素质也给啃了几口。后者的话……不,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得尽早摆脱这玩意儿。 两人休息片刻,又继续赶路,是的,只是赶路,而且是直奔核心地。跟着宋清嘉,这一路虽说累了点,但的确十分安全,这也导致时小言失去了一开始的警惕心,走过一片落叶的林子时,差点因为踩上一条斑斓的小蛇被咬一口,当她成功收脚稳住身体,抬头,周遭景色已然一换。 首先,在她三尺内的宋清嘉不见了。 然后,不同于上一刻虽是遍地枯枝落叶但不乏生机的景象,眼前的黑色森林一片死气。 她进了“瘴”,也就是污染区某些存在的意识领域。她不确定她是误入,还是被主动拉进来的。但瘴的话,危险性一般和污染区的等级一致。C-的瘴,算不上多危险,但这玩意儿据说不容易摆脱。究竟有多不容易,才入学两周只从课本上获取理论知识的时小言表示无从得知。 算了,她研究研究这东西吧,之前跟着宋清嘉闷头走,简直毫无体验。她又不好提自己单独行动,毕竟她已经是个累赘了。 时小言选了一个树木较为稀疏的方向,走了不出半里地,就看到森林出头了,远处是一座城市。或者说,一座城市的废墟。 时小言进了城,透过带着烧掠痕迹的残垣断壁,依稀看到了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的曾经。走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街,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包括她的脚步声。 不是说哪怕最简单的瘴,都能让逐渐人身临其境,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吗?她进来少说半个小时了,不仅清醒地知道时间的流逝,还知道自己在幻象中。难不成是她有什么记漏了? 时小言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眼前保存尚算完好的三层小楼,看着就像前人寻欢作乐的场所,她犹豫了一下,没按捺住好奇,走了进去。 她一踏进大门,这幢小楼仿佛活了过来,暧昧灯光下,衣香鬓影,人头攒动,而她一眼就看到中间的台子上,一具丰润的男体身着镂空的红色旗袍,大张着腿被绑在一架椅子上,下体无遮无拦地朝向观众,而男人一脸屈辱,在台下的污言秽语中扭动身体,意图挣脱。 时小言毫不犹豫地收回脚。 什么玩意儿?! 然后时小言看着身边多出来的花花草草一阵愣神,显然收回脚的她进入了另一个场景。 这是一座庭院,她正站在花廊下面,头顶摇曳多姿的花簇,一团白一团粉的,很是惹人爱。 还不等她欣赏,粉嫩的花叶竞相枯萎腐败,时小言抬头看向棚架顶,和乍然暴露的绿眼蜘蛛尴尬对视。大蜘蛛恼羞成怒,直直将堪比长矛的节肢挥向时小言头顶。 森寒的杀机反倒给了时小言预警,她敏捷躲开,拔腿就跑,一缕红发不幸被螯肢一分为二,飘飘扬扬离她而去,时小言刚跑出花廊又悻悻退回。开玩笑,外面已经守了一片和变异蜘蛛一样的虫子。虽然她很不想,还是迅速从空间环掏出武器,一把净化枪,希望有用。 先对着最近的蜘蛛连开数枪,直到它失去行动力,才液体猫似的顺着棚架间隙窜上去,一脚把要死不活的蜘蛛踹下去。 这东西的战斗力出乎意料地低下,可惜对方赢在数量多。 时小言尝试性地跺跺脚,庆幸花廊架是平顶实木的,还算坚固。占据高地,时小言俯视下面涌动的一片涌动的黑,关于怎么脱离瘴毫无头绪。 要是她的异形还用怕这些小杂碎。 低骂一声,她翻了翻空间环,保命的东西不少,但不知道对它们有没有用,她飞快挑了几样威力大的武器,确定对虫群的伤害几近于无后,又翻出几样净化类的,其中一小袋彩色珠子,扔出去跟炮仗一样,把靠近花廊的虫群掀飞一片,而且那块地虫群一时半会还不敢靠近,是个开道的好东西。 就看到底要跑多远,她这羸弱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了。 环视一圈,时小言决定向大铁门的方向跑,因为那是唯一一个没有虫子过来的地方,说不定可以切换到下一个场景,当然,也可能就是一个陷阱。两者说不上谁更安全,但总比原地等死保险。 时小言高看了自己的体力,而且那看着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其实远不止,就算她尽量搭配净化枪,省着珠子扔,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躲避不及被一只不知什么玩意咬了脚踝。 麻痹感很快窜上小腿,时小言又跑几步,腿下一空,跌倒在地,她就地一滚翻转身体,开枪打退几只扑上来的,等它们靠近了些,扔出了最后的珠子。 红发少女狼狈坐在地上,发丝间还沾着草叶,她面色漠然地盯着围拢的虫群,思考在被抑制器痛晕之前爆发出力量的可能性。 她还没试过呢。 麻痹感已经蔓延到大腿,少女红色的眸子血气渐盛,务必每一分都精准控制,不让抑制器察觉一点能量波动,毕竟她只有一次机会,晕过去肯定避免不了,但起码晕之前要发动一次规模性打击。不等她聚合能量冲击禁制,就被揽入一个充满草木芳香的怀抱。 “没经过练习,别这么做。” 她的脊背隔着作战服靠进一个宽阔的怀抱,沉沉的嗓音带着热度拂过耳际。时小言垂眸,看到伤腿上缠了一圈藤蔓,把她皮肤都划破了,流出的黑血被藤蔓吸走,毒素清干净后又通过另一端返入她的身体。中毒的藤蔓枯萎后又换上一批。而她身下,破石板而出的嫩绿草芽,潮水般推进,所到之处虫群烟消云散。她偏头看了眼肩头几乎交织在一起的红绿色头发,一时间心情复杂。 同样不是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确定时小言无法行动,男人直接单手将她抱起来,走出了瘴。 真好,后面她都不用再追着他了。 时小言面无表情地想。 异形固然是她的倚仗,但她必须尽快学会掌控它,而不是因为它被别人掌控。 后来一路上宋清嘉都这样抱着她。借着此时的高度优势,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宋清嘉的领子里,只看到一截光溜溜的颈子,没有其他东西。时小言脸色又黑了一分。 她迟早会找到办法摧毁脖子上套的这个玩意儿。 后面两人一路无话,宋清嘉也完全没有询问她经历的意思。时小言想起她方才看到的某个难以描述的场景,觉得这可能是个预示,有心想提醒他一下,犹豫几番,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