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毛

    符叙不看她那张脸,点头笑:“看来你的伤是真的没事了,都有心调戏我了。”

    “但你似乎不太好。”

    “我哪儿不好?”

    “你快烧起来了,我站在这里都被这份热度一起燃到了。”

    “是你站得太近了,挚友,我知道我英俊潇洒,你看不够,但该拉开点距离了。”

    他往后。

    捆在他腰上的气息反将他拉紧。

    他几乎快贴在她的身上。

    白栀说:“收留我一晚。”

    “我不敢。”

    “怕什么,我在。”

    “怕你。”

    她略微偏头,示意他往下说。

    符叙说:“我怕收留你一晚要失了清白,丢心又丢身。你想要我的元阳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决定在今夜对我动手了么?”

    “我当时不清醒。”

    “懵时吐真言啊,我都当真的。”

    白栀思索道:“不知道在这里面双修能否提升你的修为,你想在这里试试,还是出去再说?”

    “……怎么这种事能被你说得这么公事公办?”

    “这样不好吗?”

    “不好。我不做你增修的工具,也不会让你做。”

    “所以结论是不做。”

    “我说不做有什么用,我没有灵力,跑都跑不了。还不是你想怎么我就怎么。”

    “我不会勉强你。”白栀的气息松开他的腰,将他的长枪从地上拔出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会再有宫墙和我困住你,我不会再央求你留下来陪我。你想做什么,成为怎样的人,做怎样的事,都可以。”

    掌心的灵光注入他的长枪中。

    再递给他时,武器变得更轻盈趁手。

    他涌出的情绪很复杂,有感动,有被支撑住的力量。

    也有空落落的不舍。

    长枪在他手心里转了一圈,他问:“就不管我了?”

    “走啦。”她的气息卷在他的手腕上,拽着他往前走。

    “挚友,我的元阳,你就不要了?”

    “你的语气听起来挺失望?”

    “当然失望。”

    白栀想了想:“觉得自己的魅力大打折扣而失望?”

    “因为你出尔反尔,始乱终弃而失望。我说过,我当真了的。”

    “你想给我?”

    “想啊。”

    白栀步伐一顿,转头看他。

    他的手绕在那气息上,拉了她一把:“愣什么,走吧。”

    她反拉住气息站定了看着他。

    符叙被迫停下来,“干什么,很意外吗?”

    他原本表情神态都很自然,但她在这种情况下越是不说话,气氛就越暧昧的让他的脸烧起来。

    但他已经适应多了,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想什么呢。”

    她认真思考:“所以你之前一直是在欲擒故纵?”

    “你……”他语塞,又笑出来,“挺新奇的思维方式,我学到了。”

    “啊?不是么,那……”

    “别想了,你想不明白。就算想明白了又如何,不会多一只烧鸭,走了,小殿下。”

    手指拽了拽连着他们的雾白色光线。

    还能从上面感受到她心跳的频率。

    跳得这么平稳。

    他就知道,动心的只有他一个人。

    不是第一次这样睡在一起了,从前他是猫,总被她强行裹在被子里用手臂环着一起睡。

    如今他的体型骤大。

    符叙沉默片刻,问:“真的一定要我团成这样在你怀里睡吗?”

    “其实我的手臂也硌的挺疼的,你太重了,符叙。”

    “还是各睡各的吧。”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腿,姿势憋屈。

    “再忍会儿,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也行。”

    于是二人一起闭上眼睛。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几分钟后,白栀张开手指活动了几下,他抬起头,白栀立刻转了转胳膊。

    好多了,刚感觉血液都聚手指头上了。

    白栀:“好了,你躺回来吧。”

    “……要不算了吧?你胳膊太细了,我这样枕着,脑仁疼。”

    “忍一忍,等睡着了就不疼了。”

    “……行吧。”

    她又闭上眼睛。

    符叙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问她:“你睡得着吗?”

    “其实不能,你呢?睡得着么。”

    “还是算了吧。”

    “……睡着了就都好了。”

    “那换个姿势。”

    白栀也妥协了,她整个身体都往下滑,手臂从他脑袋挪到脖子那里,拉来枕头给他枕着。然后环住他的脖子,身体靠近,抱住他。

    他还维持着抱着自己双腿蜷缩成球的姿势,她这么一来,很锁喉。

    她真是来要他命来的。

    符叙夸张的干呕几下:“要不……”

    话没说完,对上她静躺着等他回到她怀里的眼神,话转了个弯:“睡着了就不呕了。”

    白栀笑了。

    他顺着躺在她怀里。

    她的手将帮他揉着手臂和手腕,将他一条腿往上拉着搭在她的腿上,“舒展一下,会好受些。”

    他几乎完全抱着她。

    也不是。

    是彼此相互抱着。

    她的发被他的脸压着,有点痒痒的,能闻到发间的馨香。

    只穿了里衣的身体显得更纤薄了,属于她的温度透过衣服的布料传递过来。

    明明缩着的是身体,怎么好像麻了的是他的心。

    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符叙便静静地,不敢再动,怕吵醒她。

    这样的时间流逝格外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作很轻地移了自己的身体,向上看。

    窗外的月光透过帘子洒在她如墨的发丝上,融了冷白的光,随着她安静的呼吸起伏,像搅碎在水里的波。

    没预想中的睡颜。

    她微垂着眸子,月光笼在她的睫毛上,眸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睡不着么?”她察觉到符叙的目光,手抚在他的头发上,像曾经一样用指腹揉着他的头。

    他问:“在想什么?”

    白栀摇摇头,视线落在他发丝上,“小时候抱着你睡,绒毛贴在脸上时很舒服,你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宫殿里时常是冷的,我们只能靠着取暖。”

    柔软的指尖在他的发根处绕,一下下的温柔轻抚。

    “到掉毛的季节,一靠近你就会打喷嚏。每天睡醒时脸上总沾着白白的绒毛,嘴里鼻子里头发里哪儿都是。好像怎么都清不干净,嗓子眼儿里都痒痒地。”

    符叙的目光也在这些话里变得柔和,“你会把那些浮毛都收起来,装进小匣子里,很快就装满了。打开的时候门窗虽然都紧紧地闭着,也还是会像柳絮一样满屋子非。”

    她也温柔的笑起来:“是啊,白白的飞絮扑得满脸都是。鼻子里发痒,又不敢打喷嚏,怕把好不容易拢回来的毛再吹走。”

    然后一人一猫开始将它们都整理好,一点一点的往纸鸢上贴。

    她紧张的小脸小手都是汗。

    小猫符叙伸着懒腰起来时,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撸猫咪的后背,才擦干净的手心上又是细细密密的一把毛被她手上的汗带下来。

    这一贴就是一整天。

    晚上点着红烛贴得眼睛疼,她小心翼翼的将匣子盖好,才倒下去。

    小脸贴在地面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激灵。

    他会在这个时候从房梁上跳到架子,再跃至地面,走到她怀里窝起来。

    一靠近她,就会忍不住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小猫的瞳仁在黑夜里放得很大,显得眼睛漆黑且可爱。贴近她的脸用鼻子嗅着她的嘴,湿润的鼻尖冰冰凉凉的时不时碰到她的嘴唇。

    她的手抚摸上来,就像现在这样。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对符叙而言,这些年来对她的执念更多的是一种感觉,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事,就算想到了具体的事件,心底的情绪也都只是没太多波澜的。

    但就在此刻,那时的月光和今日的重叠。

    那份舒适慵懒的惬意自在也都回到他的身边,仿佛在她的话里身临其境的再体验了一遍。

    他问:“怎么突然想这些?”

    她的目光柔和的落回他的脸上:“只是在想,是我吗。真的是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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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书友Q群:288496912 群名:到温暖的地方去

    不等他回应,白栀又问:“明日之战,你怕吗?”

    “见招拆招,没什么好怕的。你呢,明天打算怎么办。大家忌惮你身上的灵力,想胜,就会联合起来对付你。只怕不仅仅是你,你身边的人也会遭殃。”

    “睡吧,符叙。”

    “不想再和我聊一聊了?”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不说说你在怕什么?”他直接的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在怕的不是明日之战,还会是什么,我猜不到了。挚友,你不想跟你英明神武的挚友说说吗?”

    白栀敛眸。

    他又问:“是怕能力不足,重蹈覆辙?”

    白栀身体微微一顿,又无奈的笑:“你总是这么敏锐吗?”

    “天才嘛,都这样。”他也笑。

    白栀说:“我会变强。”

    “这话听起来傻傻的,像愣头青。”

    白栀有些呆住。

    符叙学着她的语气,眉头皱起来,故意压沉了声音:“我会变强,保护好属于我的一切!昔日丢失的所有,我都会亲手拿回来!”

    “……噗,过分。”白栀被逗笑了,和他一起笑起来。

    距离在这笑中拉得更近,呼吸温暖的交缠在一起。

    他说:“你想保护的人,也想好好保护你,也在努力变强。”

    她闭上眼睛,鼻尖蹭在他的鼻尖上,语气无比坚定:

    “帝女白栀像攀在树上的花,那棵树很强大,能为她遮风避雨。可因为她的弱小,导致树为了庇护她而偏折,受人掣肘。”

    这一次,她想成为另一棵大树。

    与那些树并肩。

    有和他们一起对抗风雨的力量,甚至帮他们遮风避雨。

    不必再借其它树的恩,靠着他们拨开树叶洒下光,也能沐浴到顶端的太阳。

    他说:“树与树,不如花枝与树亲近。”

    她说:“长得够高的时候,枝叶总会碰在一起的。枝与枝相触。享受的是同一片阳光,看见的是同样的风景。”

    “行啊,那往后就借挚友的光了。”

    “你是不是见谁都叫挚友?”

    “总要讨生活的嘛,我的钱都用来打探消息了,活的很辛苦的。”

    她挠着他的下巴,手被他一把抓住。

    “我现在是人。”

    “那人该挠哪里才会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在我怀里蹭来蹭去的闭着眼睛打滚?”

    “你找找有没有《让人喜欢你的一百个方法》好好学习学习,就像你当初看《让猫离不开你的一个方法》那样。”

    “我试试。”

    “摸脸没用的。”

    “哦。”

    “摸下巴也没用的。”

    “……”

    “摸胸……嘶,女流氓!”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白栀顺着从身后抱着他。

    “摸肚子也……你,停!”

    她!

    她握住了!

    “你,你——你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