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浩气盟新派出的副指挥兼督阵使在半途中遭遇恶人谷杀手伏击，死于非命。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双方阵营，且不提冯婉玉背后之人是何反应，至少在白徴和叶清晖之间这是个十分令人欣慰的消息。冯婉玉身死，一时之间很难再找到一个同样资质的人来接替，原本成为困局的走向立时豁然起来。

    不用替好友担心，白徴便能腾出时间来认真思考如今自己的后续行动。梅信隐藏颇深，并不需做什么替他掩藏之举，然而眼下有两个人不得不除。一个是无事总爱作妖的肖展，另一个就是终于把赵湛留下的烂摊子搞完了的薛陟。

    “我知你急于动手，但此时并不是好时机，”无事可做跑来蹭茶的林泷认真分析，“薛陟不是好相与的对手，无脑归无脑，但此时的你并不能与他武力抗衡，不若先从肖展下手。”说着说着又偏了话题，转而说起冯婉玉的死状来。

    沈笑风虽则禽兽，却好歹还有一咪咪聊胜于无的道德，只是下令杀手们杀死便罢。而叶清晖为了报当年之耻，也为了更顺理成章的甩锅给恶人一方，命令的内容就不是那么光明了。林泷比划着给白徴描述，冯婉玉被发现时不着寸缕，浑身上下伤痕遍布，真正意义上的死状凄惨，简直令人不忍一观。

    白徴给林泷添了茶，却是似笑非笑问道：“你描述的如此详尽，倒叫我忍不住质疑，此事是否是你亲手做的了。”

    林泷闻言面色大变，捂着心口无比痛苦道：“哎呀哎呀哎呀，想不到我在指挥使心目中竟是如此形象，这可叫我如何是好，以后怕是断不能再愉快的喝茶聊天了。”其表演之浮夸，便是白徴看不到，也能从语气中听出个中意味，立时便笑道：“你在贫道心中还有形象可言？花期未有期尚算其一，单说如今你放飞自我的样子，就足以令人嫌弃一番了。”

    直到此时，林泷面上才显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正准备在说些什么，却听门外脚步渐近，是沈笑风回来了。

    白徴如今与沈笑风之间的气氛十分微妙，遇到大事也会共同商议，但日常生活简直算得上苦大仇深，往往是沈笑风恬着脸贴上去，白徴却连冷言冷语都懒的施舍，一来二去总是令沈笑风觉得身心俱疲。

    便在这当口，把各种公文终于扒拉干净的薛陟悄咪咪探出了头。薛陟为人心眼极小，还自认为睚眦必报，扬言定要报白徴当年吊打之仇。而薛陟带来的妖人肖展，自觉当初沈笑风给他没脸皆是因为白徴，一时也将白徴视为敌人，两人关起房门来不知在密谋些什么，总之不是好事便是了。

    因着冯婉玉死在任职途中，近期叶清晖一方不见有何显而易见的动作，对手消停了，沈笑风便开始着手内部调查，力求一举揪出梅信。

    眼见着沈笑风忙于捉出内jian没空关注白徴，薛陟和肖展终于暗搓搓伸出了罪恶的黑手。

    白徴经林泷长久调养，身体状况终于逐渐好起来，但精神毕竟大不如前，何况如今武功尽失，严格论起实际上与普通人无异。偏道长自己性格倔强，总不愿携带沈笑风安排的护卫，所幸如今阵营中对白徴的态度已然改观，沈笑风也能放心让他到处乱跑。

    这一日白徴照旧出门散心，许是仍有心事，一时忘记时辰，及至暮色四合仍未归来，沈笑风看了一天的文书信件，头昏脑胀想回房同道长亲热才发现人给丢了，立时派遣手下四散开来去找。

    却也正巧，林泷这时带了新改的药方去找白徴，途中遇到了神色匆匆的小兵，问询之下才知道白徴在自家范围内失踪了，顿时转头也加入寻找的队伍。

    据几个目击者所言，最后一次见到白徴时，道长正在闲逛，他们担忧道长行动不便提出随同，却被委婉拒绝了，几人知晓道长及其要强，便也不再多言，嘱咐道长注意安全便自行离去了。倒是有一人提及似乎看到道长是往一处废弃房屋的方向去了。

    废弃房屋……沈笑风摸着冒出胡茬的下巴陷入沉思，他之的一些猜测似乎在逐渐应验，只是目前仍不能妄下断语，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白徴。

    林泷这头也有了新发现，他沿着白徴行走的痕迹一路追寻，竟意外的在草丛边缘发现了几簇白色绒毛。白色绒毛于武林人士身上并不多见，且观其材质应当是苍云发冠上的东西。下手之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林泷恨恨磨牙，几乎将拳头攥出血来。

    林泷能力有限，纵使知道白徵已经身陷危险，但要立刻找到人还是颇有难度，所幸在他焦急转圈之后突然想起，白徵身上被沈笑风种下了蛊香，如此循迹应当会立竿见影。

    沈笑风得到林泷消息时简直措手不及，他以为上次之后薛陟和肖展至少会消停一阵子，却不曾想到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顿时扔掉手里的文书立刻开始找人。

    以蛊香作引，幽蝶为介，很快沈笑风与林泷就找到了一处偏僻角落，幽蓝蝶群在破旧房屋的矮墙边徘徊不去，沈笑风抬脚狠狠一踹，隐藏的暗室终于显露出来，其间正是被折磨至昏迷的白徴，以及似乎折腾累了正在休息的薛陟。

    薛陟并未想到沈笑风找来的如此之快，暗室被打破的瞬间他还有些许慌乱，但立刻又想到，倘若沈笑风死在此处，身旁还恰到好处的出现了白徴“里通外敌”的证据，那么两人的旧仇便可一举得报，他还能顺理成章坐上沈笑风的位置。

    所有猜想以及计划几乎是瞬间成型，电光火石间薛陟单手扯起尚未清醒的白徴，左手短匕一横将锋利雪刃架在白徴颈上，形势顿时无声的剑拔弩张起来。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暗室之外的角落里，肖展佝偻着身子悄悄溜走了。也没有人注意到，本该和沈笑风一起出现的林泷，竟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