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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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会儿副驾驶上阎正黑了一路的脸,黄宗伟把嘴里的烟慷慨地夹进了他的唇间。 “开心会儿嘛,一直愁眉苦脸会折寿哦~” 阎正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想问他哪里听来这种不着调的传闻?看见他的脸,又失去了沟通欲,只好恶狠狠地把烟嘴咬出一排牙印。 阿美坐在后排,而何蓝则被他们直接塞进了后备箱。本来阎正是想争取让他的师父像人一样坐在后排的,但是黄宗伟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毛病要认一个机器人当师父,但他要是在后排中途醒来伤了我们任何一个,你觉得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阎正当然无话可说。他甚至不知道何蓝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看见何蓝倒地的那一刻阎正本想杀了黄宗伟的,但下一秒又想起自己是个警察,而且刚刚何蓝的表现确实是要杀了自己,更何况阿美的刀就抵在他的喉咙上。最终,他只能像个俘虏一样被这一男一女绑到车上。 “我在你师父身上早就看不到任何生命体征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师父。说实话,他之前怎么动起来的都是个奇迹。”黄宗伟语气轻松地“安慰”道。 “你之前说的那个地方,我有点印象,我们三个人过去看看,如果你师父真是在那儿被做成这样的,我们就去看看能不能把他变回去。” 面对他的“帮助”,阎正不仅毫无感激,还冷嘲热讽了一句:“……黄宗伟,你一个毒贩,主动帮我救警察,你居心何在啊?” 被他戳穿的黄宗伟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把一只手伸出窗外吹风。 “阎警官,我有什么目的你就不用猜了,总之,我们现在是一个互利互惠的关系。你要有能耐呢,随时都可以把我抓了,只不过就再也没人带你去工厂了。” 阎正还想说点什么,身体稍微一动,就感到脖子上硌着一层薄薄的东西,垂眼一看,才发现是一把刀的刀刃。 阿美坐在他身后,死死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好意思啊阎sir,我们阿美还没杀过人呢,有点紧张,您多担待~”黄老板倒是笑得没心没肺,这蛇蝎似的男人,不知到底是怎么把一个花季少女骗到甘愿为他这般卖命的。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怎么选,是你自己的事,我还是奉劝阎警官好好考虑啊。” 阎正小心翼翼地把脑袋贴回座椅靠背上,拿着黄宗伟递给自己的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把烟头按在自己大动脉前的刀面上,压灭了。 阎正原本只是以为黄宗伟要去这家工厂开拓他的市场,或者是抢夺一些非法资源什么的,万万没想到,他来到工厂就像回到了家。 他眼睁睁看着黄宗伟大摇大摆把车停在工厂的正门前,然后走下车去跟里面的人勾肩搭背,回头朝自己招手,眉毛上挑得有几分得意,他心里就生气,觉得是黄宗伟把他给骗了。可是阿美的刀就抵在他脖子上,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拿他们俩怎样。 几乎是一下车,那工厂里走出来的人就认出了阎正,冲过去又是捏脸又是捏胳膊,阎正当场就想发作,被黄宗伟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黄老板,没想到你不仅给我们把货带来了,还替我们抓住了这个逃出去的次品!你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啊!” 说话的那个人穿着花衬衫,戴着副墨镜,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皮肤黝黑,手腕上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巾,外表看着是个典型的南非人,可是又cao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人对他的背景又多了几分好奇。 黄宗伟笑了笑,走过来跟他说,几亿的货我都能出,抓个次品有什么的,就是有一点抱歉……你们带来的那个成品,被我家小孩子弄坏了。 话音刚落,汽车后备箱就跳出来一个人,长着和在场其他两个人出奇相似的面孔,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冲过来就要打人。那个南非人眼疾手快地按动了手里的一个按钮,男人就像关了机的电脑踉踉跄跄地倒地了。 阎正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这一切,一个给了他新生活的人,有血有rou的师父,现在像动物一样发疯、又像玩具一样被人拿在手里玩弄。他想跪下去把何蓝抱起来,可还没等他俯下身子,就来了两个外国人七手八脚地把地上短暂短路的何蓝抱进了工厂。阎正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被黄宗伟拦了下来。 “你们这个次品也不怎么听话,在我那边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呀……改天你们也修理修理,然后送给我吧!”黄宗伟笑道,“这小子和我有缘,我还挺喜欢他的。” 妈的你个毒贩谁跟你有缘?阎正给了他一记眼刀,却被黄宗伟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 南非人听了这句话,面上闪过一丝难色,但在黄宗伟炽热的目光中,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行!咱们黄老板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黄宗伟呲着大牙笑得像个小孩,阎正默默地看着这群不法分子居然其乐融融得像个小家,胃里就别扭得快得结石。 就这样阎正在黄宗伟的帮助下荣幸了进入了工厂内部的“加工室”,在这里他看到成百上千个培养罐,里面浸泡着发白的人类身体,福尔马林的味道闻得他想吐,可是却吐不出来东西,他试探地按压自己的腹部,却发现那里比以前的僵硬,而且不再有痛感,他这才明白,这就是被转化的结果。 走过“人类丛”,他看见何蓝躺在正中央的病床上——他们管那个叫“cao作台”,大脑被插进了几根管子,胸腔也被剖开,里面鲜少看见肌rou组织,大部分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仪器,和血rou穿插交融在一起,散发着麻木的药水味儿。一个普通人看一眼就能吐出来,可阎正看了之后唯一快要从体内流露出来的只有疑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几天过去,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任务,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何蓝死了吗?怎么死的?他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吗?那他自己还能算活着吗?他究竟是一个人类还是只是一团算法? 身后的工作人员冷冰冰地推了他一把:“不用担心,一会儿就能修好了,你也是一样,修好了就不痛苦了。” 阎正湿漉漉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把他盯得有些发毛,他想催促这个次品赶紧往前走,只是推了他一把,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迅速失去了意识。 地上的人类奄奄一息,阎正看着自己用力到红肿的关节,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眼前突然一阵模糊,他以为是哪个零件出了问题,伸手去摸,才发现是两行液体。 尝了尝,是咸的。 ——还好是咸的。 他仰起头,看着不透风的天花板,那么高,看得他头晕目眩又感动,大颗大颗的液体滴在地上,发出沉默的滴答声。很难相信,这么多天过去了,阎正是头一回有空为自己感到难过和喜悦。 何蓝以前跟他讲过一个故事,说非洲乌干达有一种花,盛开的样子就像蓝色的蝴蝶,所以人们叫她“蓝蝴蝶”。这种花雄蕊细长,花瓣平展花冠两侧对称,花冠呈白色,唇瓣则是紫蓝色的。关于她有一种传说,说蓝蝴蝶有着蝴蝶一般美丽的紫色花朵,一千年才开一次,而且它只在无回森林中生长。无回森林,即有去无回,以形容里面凶险万分,因此,少有人能见到紫蝶花。大概,在开花之前她都以为自己是蝴蝶,一直向往着有朝一日到天空上去看看;结果开了一次发现自己不会飞,就伤心了,不愿再开花——这是一场生命的骗局。但事实上,这种花是很好养的,每年春秋就会开一次。 阎正问,那怎么会有一千年才开一次的传说呢? 何蓝说,估计她的祖先是有脾气的。 -那为什么现在不这样了呢? -现在她们妥协了。 阎正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吮吸着上面洗衣粉和太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光洁的脚藏在被窝里按压何蓝藏在隐蔽处的柔软,不一会儿就把两个人都弄得面红耳赤。 何蓝并不阻挠他,大概他眼里阎正只不过借着他探索自己的身体;他们俩是那样的相似,连快感都是相通的。 何蓝被他搞得呼吸越来越急促,逐渐看不清阎正的脸,他只能凭感觉去抚摸小徒弟好奇的脸。手指触碰到耳垂的一瞬间,阎正像条蛇一样钻进了被窝,把脑袋埋在何蓝的白背心里,蹭着他柔软温热的皮肤,甚至伸出舌尖品尝他表皮的味道。 他能感觉到何蓝腿间的潮湿和胸口的急促,它们像小孩子的糖果一样鼓励着他,又像浴缸里的水一样包容他。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再也没有这样的安全感,他甚至想要在何蓝的肚子上建一个小小的鸟巢,自己躲进去住一辈子。 他把自己紧紧地贴在何蓝的肚子上,发出闷闷的、委屈又微弱的声音: “……阿蓝,好喜欢你……” 他的声音被何蓝急促的喘息声埋在底下,像幽谷里的一点回音。 “啊……阿阎、你说什么?” “……没什么。”阎正轻轻地说。 黄宗伟这次过来只带了一半的货,他跟南非人说自己的地方太小,材料不够,剩下的一般要来他们工厂做。南非人欣然答应。 这个黑人老板名字叫赵国庆,老家在非洲,自己却是正儿八经的湖北人,说得一口好湖北话,就连名字也是又红又专。他的父亲估计挺喜欢中国的,愣是只给他取了一个中文名,半个英文名都没有。所以,超出常人认知的是,这个黑皮肤白牙齿的外国人,除了中国历史,对外国是一窍不通,甚至连毒品都只销往国外,其中10%的收益还要拿来给国内公益项目做贡献。 赵国庆怪罪他,缺材料怎么早不跟他说?其实背地里默默揣测黄老板的小心思。那次品仿生人他的人抓了那么久都没抓住,怎么就给黄老板随手捡到了?要不是黄宗伟手里掌握着别人没有的技术,他早就把这满身心眼子的祸害给以绝后患了。 还有那个阿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黄老板看上从哪个小店里带过来的,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野狗似的,闻到一点不对的气味就眼冒杀气,搞得他跟黄宗伟连玩笑都不敢开,而黄宗伟又偏偏喜欢她喜欢得不行,寸步不离地把她带在身边,像个小监视器。赵国庆很难觉得他不是故意的。 不过就在今天,这一点终于有了转机。因为黄宗伟半夜三更突然一个人过来找他,跟他说:“咱们以后不是要去南美发展吗?阿美啊……她还年轻,就不带她了。” 赵国庆听了心中暗喜,面子功夫却做得密不透风,半是惋惜半是疑惑地问:“呦,怎么了?meimei不愿意干了?” 黄老板夸张地叹了口气,说不是,她一个女孩……你也知道,去那种地方,不太方便。 赵国庆松了一口气,试探道:“黄老板是嫌她麻烦了?” 黄宗伟不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个典型中国男人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声。黄宗伟本想拉住赵国庆,但赵国庆执意要上去看看,黄宗伟只好跟上去。 楼上,实验体们安静地躺在自己的罐子里,走廊尽头的仪器发出微弱的声响。黄宗伟跟着赵国庆走了过去,发现角落里的一点血迹,便眼疾手快地踩了上去。 这里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阎正,只有何蓝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声不响。 赵国强以为阎正又逃跑了,骂了几声,又安慰自己“算了,反正他那个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几天。”黄宗伟听了心里一震。 南非老板似乎很喜欢cao作台上躺着的何蓝,看见他就什么脾气都消失了,一下一下爱抚着他的脸和身体,手法从疼爱到逐渐有些猥亵意味,看得黄宗伟莫名地心里不舒服:毕竟躺在台子上的那个人跟他有着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这具身体其实非常完美……就是有点不听话,要把他训练成听话的礼物花了我一点力气,不过成果依旧是喜人的——你看,他现在乖巧得像一条小狗。” “当初他和他那个小徒弟卧底进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相中他了,也早就知道他是个警察,陪他玩了一会儿,他却不感激,要背叛我,我只好对他下手。他太可爱了,你看我的胳膊,就是他咬破的,我一直用丝巾包着,一旦结痂我就撕开,这么美的伤痕,恢复了就太可惜了。” 黄宗伟听着心里发毛,问他“下手”是什么意思?他幽幽地说:“就是请一帮兄弟过来‘饱餐一顿’啊~黄老板,你做这么大的生意,不会没玩过这种游戏吧?你那个‘阿美’,难不成还没开过苞?” 黄宗伟心里一震,第一次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想象得更不好合作。 “我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这小婊子,下面藏了个女人的逼,你见过吗?我可以给你打开看看。他们做改造的时候,我专门说了不要动那个地方。他的逼太漂亮了,你看了一眼都忘不掉,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这样漂亮的东西没有感觉的,黄老板,我保证你看了以后对小美都硬不起来……” 黄宗伟没有说话,然而赵国庆已经鬼迷心窍地把手伸向了何蓝的裤子——扒了下来。他说的没错,何蓝的那里很漂亮,光洁、饱满,甚至还泛着粉红。赵国庆只是看了一眼腿间便鼓起一个下流的包,他喘着粗气,连瞳孔都放大一圈,兴奋地对身后的黄宗伟说: “黄老板,怎么样?你要是喜欢我连这个也一块儿送给你,这可是我的宝贝……你拿了我们就好好合作、一起发财,当然,偶尔你也得让小弟我‘旧情复燃’一下,不能全私吞了……哎,说得我都舍不得送出去了——黄老板,你要不要啊?” cao作仪器的滴答声在黄宗伟耳朵里响得一声比一声急促,他的视线里除了何蓝半死不活的轮廓几乎没有别的。在他们的小货车上阎正跟他说,无论如何他要把何蓝带回去,他调侃他,一个死了的机器人有什么宝贝的?现在却轮到他看着他的尸体喘不过气来。 何蓝跟他长得太像了,越看越像,越像越看……像得他好害怕。 赵国庆加重的语调把他的意识拽了回来,他喘了口气,沉重地答应道: “……要、当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