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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虞美人

    一个午后,桑梨在办公桌上休息却被领导安排去送合同。本来是可以快递寄送的,但是对方是大公司,桑梨的公司不敢怠慢了这个活祖宗,在对方问了一句后来不及找速递慌忙让桑梨打车送去。桑梨到了地方才发现又是一个和陆琛办公大楼一样的地方,她鼓起勇气进去,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老总亲自接的,而且还是熟人。那个陆琛带自己去的宴会上穿着花哨的富家公子,他看到桑梨有些震惊,“怎么是你呀?我还以为你会和陆琛一起去国外呢”。

    桑梨愣住了,她不知道陆琛要去国外。

    “你不知道?听说陆老爷子把国外的大产业给了他打理,所以要去国外了,可能像他爷爷一样长期在国外不回来了呢,原本过完年就要去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才走”。

    桑梨确实不知道这些,陆琛从来不和她说这些,她知道陆琛很忙,她没有问,问了陆琛也不会说。她从那个大楼离开没有回公司,狂奔去了机场。他们不可以不辞而别,如果真的就此分开,那她一定要去做一个告别,和陆琛告别,和那份爱告别。

    偌大的机场,起飞和降落的飞机,有分别的人有相聚的人,而桑梨却不知道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在机场呆了很久,没有见到陆琛,却觉得如果就此分开也已经是告别了,告别可以悄无声息。

    从机场回来,桑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可身体却机械地把她送回了陆琛的家。家里空荡荡的,桑梨站在客厅似乎又感觉到她初次站在这里的时候不知所措的样子。

    “小梨”,突然从楼梯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陆琛,他没有走。

    桑梨喜极而泣跑上去抱住了陆琛,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怎么了?”陆琛揉了揉桑梨的头发,“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下午我没有去公司了”桑梨紧紧的贴着陆琛,她下午还觉得离开也会坦荡,但是现在却觉得自己其实做不到。

    “那你每天都这样多好,一回来就看得到我”陆琛不知道桑梨去了机场,他反复和陆老爷子请求后才同意他留在国内,今天他让高薪聘请的高管代替自己去了国外,所以他很早就回来了,“要不,我去和你老板说让你只上半天班,工资照发?”

    陆琛很随意的语气突然让桑梨觉得自己又被浇了一头冷水,陆琛始终没有改变,而自己现在却十分坚定了,“不要”。

    “好吧”陆琛口是心非。

    第二天,桑梨再去公司,领导一见她就问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要只上半天班了,桑梨忙说没有。“那就好,不管什么工作好好做才对得起自己,要明白首先你是你自己,然后才有其他身份”三十来岁的女领导很多时候说话都十分发人深省,“你表现好的话,毕业后可以留下来的”。桑梨很佩服她,干练清醒,自己也要是这样就好了,可是活了二十多年没有筑起强势的性格也没有学会什么本事,不上不下,迷迷糊糊,连最后的底线也不知道如何坚守。

    清明时节,又是阴雨连绵,一如桑梨对陆琛改观的那个夜晚。雨一点点地打在窗上,桑梨辗转反侧,陆琛却三四天没有回来了,她曾想质问陆琛为何要干预她的工作,现在却不想了,她心里只有很多的思念。

    陆琛随着爷爷去给奶奶祭扫,尽管烟雨绵绵,上了年纪的老人给过世的亲人祭扫完在妻子的墓前站了很久,陆琛陪着,他对奶奶的印象不多,但是爷爷每每提前总是难掩伤心,他们曾也深情似海。陆琛和桑梨和好的时候也从不真正地觉得爷爷无情,失去爱人而无处发泄悲愤所以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借口,正如陆琛在母亲对桑梨不满的时候他会不管不顾责怪母亲,人总是不能一直理智。

    傍晚,陆琛送老爷子回家,没想到回到家就被安排去接与陆家交好的一家人,又陪着吃了饭,旁敲侧击地谈起他的婚事,陆琛烦心却顾着爷爷下午在雨中受凉了时不时咳嗽着,这会儿他不能再刺激老人,应付着就到了深夜。

    午夜,陆琛在辗转好几个地方又被那些社交心烦,疲倦不堪,可他还是开车回了自己的住处,自己很累的时候总是希望桑梨能给慰藉。在饭桌上陆琛不得已喝了点酒,他开车经过隧道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晃眼看不清,还好深夜没什么车。凌晨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家,这个时候家门口的灯已经灭了,一片漆黑,尽管他对自己家门口很熟悉可是在酒精和困倦的双重作用下脑子一片混沌,本来要减速却觉得脚不听使唤措不及防就踩到了油门,直直冲了出去慌忙打方向盘,车不受控制滑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大门才停了下来,陆琛的头也被磕了一下,脑子更是不清晰了。大门受到撞击,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智能系统立刻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夜里十分刺耳,陆琛不知道是醉了还是被激怒了,又发动车把那个破门撞了一下,想让那大门彻底坏掉让那刺耳的警报声停下来,可惜自己亲自设计得太好了,门还是尽责尽职的报警着。陆琛烦躁得使劲拍了拍方向盘,这下却按到汽车喇叭,夜色里又多了一道让人心烦的声音。

    陆琛这些日子有很多烦躁的情绪无处发泄,这下全爆发了出来,他脸色难看得很,暗沉无光,太阳xue凸起,抓狂的揪了揪头发,而后又一拳打在方向盘上,似乎这样也还没能发泄完,把座椅后移了点,刚要一脚踹上去,却突然看见眼前的大门打开了,警报声停了下来,桑梨站在门口,一脸惊慌地看着他。

    桑梨还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吓得她在床上弹了起来,随后警报声响起来,她没遇到这样的事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慌极了,想到了很多入室抢劫的新闻,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歹徒,她想躲起来又听见外边有人还在撞门,如果人进来了其实不用再撞了,这样想陆琛的房子应该很安全,于是纠结了好一会儿后蹑手蹑脚地下楼,在一楼窗子那里偷偷拉开一点窗帘偷看。因为车的撞击,灯光系统被唤起,外边能看得见了,桑梨看了一眼就觉得那车熟悉,再仔细一看确定是陆琛的,可是他为什么撞门呢?桑梨心里又开始害怕起来,陆琛那么冷静有教养的一个人大半夜的怎么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来?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一点一点的靠近大门,在门缝里看到陆琛后才鼓起勇气打开大门。门坏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正要往前才被陆琛像一个发狂的野兽般捶打方向盘的样子吓到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脸惊慌地看着陆琛。陆琛脸色阴沉,眼睛发红,车里有点暗,让这氛围更加诡异。

    陆琛从车里红着眼看出去,桑梨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扒着大门,被吓得微微颤抖,陆琛看着像受惊的小鸟的桑梨,终于冷静了几分,跌跌撞撞打开车门。桑梨没回过神来,看陆琛摇摇晃晃过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点,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一直看着她的陆琛捕捉到,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怎么?害怕我?”陆琛醉了累了,根本无法理智。

    桑梨原本只是有些一时难以反应,这会儿是真的被陆琛的话伤到,心里升起一股寒气,让她突然浑身战栗。“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桑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扶陆琛。

    陆琛走了两步就有些站不住,桑梨刚好扶住了他,桑梨的手很冷,那寒气一下子从他的手上传到了心里,陆琛像被冰锥扎了一下,那些烦躁泄去了一点,终于清醒了几分,像xiele气的气球半个人挂在了桑梨身上。

    陆琛浑身有些异常的热,这样的温度让桑梨觉得熟悉和安稳,她摸上陆琛阴沉的脸,慢慢地消瘦了些的轮廓往上,拨开额头散乱下来的头发,才发现陆琛的头上被撞红了,“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桑梨的恐惧一扫而散担忧瞬间占据了整个心。

    桑梨冰冷的手贴上额头有点舒服,陆琛没有感觉到疼,桑梨说完话他才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摸了摸额头,触到伤口疼得啧了一声。

    “啊,啊……血……”桑梨突然叫了起来,慌乱地抓住陆琛抬起的手。陆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下手臂,浅浅的一道口子,只是流了点血。桑梨却担心极了,抓着陆琛的手来回看,又在他身上仔细打量,心慌得怦怦直跳。

    陆琛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一个近一米九的强壮男人这点伤根本不痛不痒,伸手把桑梨搂进怀里,“没事,破了点皮而已”。

    “可……”桑梨皱着眉,放心不下。

    “走,先进去吧”陆琛拉着桑梨进去,走到客厅沙发旁自己倒了下去,把桑梨拽进怀里在沙发上躺着。桑梨重重地摔在陆琛胸膛上,怕砸着陆琛挣扎要爬起来,陆琛一把按住了她抱得更紧了,过了一会儿,桑梨实在放心不下陆琛的伤口,“我去找医药箱把伤口擦一下吧”。

    “乖乖地陪我躺会儿”,陆琛的语气坚决强硬,不容反抗。

    桑梨抬头看了一眼陆琛,陆琛的脸色其实没有好多少,似乎还是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垂下眼睛靠上陆琛的胸膛,明明耳边的心跳是那么的真实,却觉得陆琛逐渐陌生。

    “你还是要去上你的那个班?”陆琛突然冷冷地问。

    “是你和老板说我不去了是吗”桑梨很想对此时的陆琛服软,可是陆琛一说这个事情她就控制不住了。

    “是,我想你有更多的时间陪我,我更不想你在我顾不到的地方受到伤害”陆琛忍不住加重了抱着桑梨的力度,他知道桑梨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他受到伤害,一旦陆家里更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就不可能让两个人有联系,而从现在的情势看很快就会暴露了,他挡不住所有的磨难,只能把桑梨藏在自己的羽翼下。

    “那你为什么不退让,放弃你的事业你的家庭”桑梨坚决地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神灼灼地看着陆琛。

    陆琛从来没想过这个退路,他可以退让仅仅是一小步而已,如果他放弃一切那么他不能保护桑梨,更不愿意这样做。他们之间除了彼此的爱,其他的一切从来都不对等。

    “我不能,我放弃了一切也会失去你”

    “真的会这样吗?”

    陆琛看着桑梨冷静清淡的脸,他知道她不会退让,可是自己也无法退让,“是”,他冷冷地说,酒精催生一些让人害怕的想法,“我希望你哪儿都不要去,好吗?”,有时候一些让人恶心的办法也是办法,“我想我是疯了,我好想把你锁起来,锁在家里,不管我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在家里”。

    “如果那样会让我厌恶你”桑梨往后退,她不能接受她深爱的一直觉得是完美的爱人会这么做,但是她知道陆琛真的会这么做,正如同她此时的坚决,他们骨子里有一样的血液也藏着一样的疯狂固执。

    “你不爱我了?”陆琛要去摸桑梨的脸。

    “因为很爱很爱”桑梨没有躲。

    陆琛突然冷笑了起来,这就够了,他的所有的疯狂都有了理由。陆琛死死地把要远离的桑梨拖回自己身边,不顾桑梨挣扎叫痛,捏着桑梨的脖颈不让她动弹,疯了般的啃咬起桑梨的脖子,扯开衣服侵略她的每一寸肌肤。

    桑梨挣扎了一会儿,就在陆琛整个人压向自己的时候妥协了。陆琛的身体很烫,手臂上的血还未干,他其实也很累了,他承受很多,她不是不厌恶现在这样不顾自己心意的陆琛,可她明白这不能全然怪陆琛,她不想自己放弃唯一的底线,也不想陆琛难受。桑梨不能一刀两断,她对陆琛还有很深的爱,又心存侥幸没到山穷水尽,兴许明天陆琛就清醒了,兴许他们之间即将向终点了,就放纵这短暂的日子吧,她又何尝不是疯狂又固执。

    可是桑梨没有想到的是陆琛真的把她锁在了家里。桑梨很晚从卧室下来,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对陌生人总是会有一些无来由的害怕,小心翼翼地绕过人去了厨房,厨房里摆好了给自己的早餐,香浓的番茄鸡蛋面,一杯牛奶,一份果切,面里加了一点辣椒,是陆琛做的。桑梨坐下来,吃着却味同嚼蜡,一直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时刻盯着自己,像看犯人一样。吃完饭,桑梨要去上班,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陆先生说了,您最好别出去,如果您一定要出去让我跟着您”,男人说。

    桑梨狂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陆琛他果然能这样做啊。桑梨没有争论,她对眼前健壮的男人根本无能为力,转身回了房间。

    桑梨在房间安静地坐了会儿,窗外种着几棵树,枝繁叶茂,伸到窗子边。陆琛,对不起,我不能任人禁锢。桑梨从窗子爬下来,像往常一样自然地去了公司上班。

    桑梨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班的时间了,领导没有说什么,吩咐她去甲方公司取文件,又是上次的地方上次的人。

    “虽然陆琛最近难过,可你也要保重自己呀”陆琛的富二代朋友穿了一件花衬衣,打着棱形图案的橙色领带,在高大上的办公大楼里十分突兀,“我听说家里给他安排了婚事,你……?”男人试探着说,他不知道桑梨和陆琛最真实的关系,因为陆家人从来没有对外说过桑梨的存在,所以哪怕像他这样和陆家交情深厚的人也不知道知道他们有一个女儿,只以为是情人关系,但是是不能放上明面的那种,可桑梨却又让他有一些好感也心生怜惜,所以才和她说这一些。

    “嗯?”桑梨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觉得正常,如果陆家给予他的只是工作上的压力,那他不会这么憔悴劳累,她其实也想得到陆夫人在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后会把这个事情提出来,让陆老爷子给陆琛施加压力,不需要震惊。桑梨笑着说一句“哦”。

    “可是他好像拒绝了,这下把陆老爷子气进医院了,就今天的事”。

    桑梨抬起头看着眼前人,恳切的眼神里希望知道更多关于陆琛的事情,可是对方却没有再说了。桑梨相信这是陆琛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她不怀疑陆琛对自己的爱,但是那些压力会压垮他,会让他妥协,让他们进入一个不清不楚的位置。

    桑梨回去的时候一路上是陆琛昨天晚上的样子,她对了陆琛的那点不满完全被心疼所替代,她没有想过要放弃对陆琛的爱,但是已经不能是纯粹的爱了,再纠缠只是徒劳无益了。她该何去何从呢?

    晚上,她没有回陆琛的房子,回了学校,学校在实习期间仍是可以住宿的,也有一些人早就结束了实习回来准备论文。桑梨躺上自己的床,这张床自己快两年多没有睡了,可是还是干净整洁的,保留着上次清洗时的廉价的洗衣粉的味道。她没有回去,不知道陆琛有没有发现,他现在应该很难过纠结吧,可是自己却不能出现在他身边。

    桑梨在学校里呆了几天,陆琛都没有出现,他被困住了还是退却了不得而知。桑梨从那一天深夜后内心也很挣扎,她很想静一静,正巧曾经和她一起兼职的女同学要去西藏旅游,于是她决定出去走走,听说很多人会在西藏顿悟。

    桑梨坐上许久没有坐的绿皮火车出发了,火车站和绿皮火车是人间烟火气最浓重的地方,很多人背着沉重的行囊,或是归家或是漂泊,都是人生命运的样子,是桑梨熟悉的样子。在火车启动前,桑梨给陆琛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要去静一静,然后给他一个最后的答案。

    陆琛在医院陪着陆老爷子好几天,又被逼着和那个家里安排的女孩子接触,他为了让爷爷安心养病妥协了,但是他不敢把这些告诉桑梨,他明白对桑梨来说这些都会让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产生放弃的念头,他破坏了桑梨对他对爱情的纯粹。

    在火车就要到达终点的那个夜晚,陆琛打了电话过来,车上很吵,桑梨走到卫生间的位置接了起来。

    “你放弃我了,放弃我们的爱了?”陆琛的语气生气又伤心,如果桑梨真的后退了,他又该如何呢?可现在那么多的事情他真的不能给桑梨一个坚定的答案。

    “我没有,但是我需要静一静,去看清现在的我们”桑梨说。

    “你知道我现在多么难过吗?我把亲情撕碎把公司抛开,而你却不能顺着我,跟着我往前走”,陆琛咆哮了起来。

    “往前走的路太不清晰了,我们都在挣扎,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更需要去追寻我内心的答案,我不想糊涂一生,更不想往后的日子举步维艰不清不白”桑梨却很冷静。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始终会在一起,我做得到”陆琛坚决地说。

    “这句话其实你根本不敢肯定”桑梨摇了摇头。

    “我可以把你抓回来,无论你去哪里,如果我真的想”陆琛不能接受桑梨逐渐清醒,他感觉她要离开了,可是哪怕之前他那么烦恼疯狂始终还是给了桑梨一丝自由,否则她此时不会在去往外地的车上。

    “或许你可做得到,或许你做不到了”桑梨挂了电话,陆琛真的能把她锁在她身边,但是此时的他还有这个精力吗?他们原本就只该有刹那的欢欣,永恒只会深刻的悲痛,为什么还要纠缠呢?爱真的会入骨。

    晨曦来临,火车跨越过雪山和草原,神秘而纯净的圣土慢慢铺展在桑梨眼前。虽然暮春的风还带着些清冷,然而足以催发花儿绽放。高原上寺庙前的海棠只开了零星点,寺庙下草原上的虞美人却开得灿烂,艳红的淡粉的洁白的明黄的,一朵朵一片片,高出杂草,在风中摇曳。柔软的枝杆像丝线,摇摇晃晃却一直树立在风中,柔弱却坚韧。多么脆弱而美丽的花儿啊,它们灿烂的一生那么短暂,像流星划过苍穹。

    正午,桑梨站在广场上远望高洁的布达拉宫,阳光挥洒着万千光辉,遥远又神圣,后来她越过人群一步步走向那殿宇,独自一人在佛殿里驻足,看着佛像慢慢坐了下来,高大的佛像威严如山,不喜不怒,却像一块巨石压向桑梨的心口。佛殿里游客来来往往,只有殿中央的女孩静静地坐在那儿,没有任何表情和殿中的佛像对望,像在参悟一个无解的道,一直到夕阳西下。

    在来的路上桑梨看见无数的男女老少一路朝圣,她没有坚定的信仰,曾不懂他们的执着,其实人无论被什么禁锢都是一样,最后都会为之沉沦甘之如饴,只是命运造化还能始终如一吗?

    她曾跨越深山,看见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最后围困在高楼林立的水泥森林里,没有远方可以前往,没有故乡可以归去。高高在上的神明啊,告诉我哪里可以容身,如何洗去一身罪孽?这片洁净的土壤能不能让我留下,做一只高飞的苍鹰,飞跃雪山和草原飞入蓝天,或做一朵虞美人,短暂的美丽后埋入草原归于尘埃。

    孤鹰飞翔在高原上,有广阔的苍穹,可是人却不一样。所有的喧哗和鼎沸的人声都是无形的利刃,特别是在孤寂的深夜,不能回想过去的团圆,不能直视除夕的烟火,没有未来圆满的希望,人有情感就是最致命的。

    命运曾几次拉扯了她,也曾切断了她在人世间所有的牵扯,她却自己给自己寻了一套枷锁,一个人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多么愚蠢,如果人生能够重来自己一定不会再想做一样的选择,可是内心里却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自己不后悔,人儿啊多么肮脏罪孽的生物。

    春天的最后一片梨花瓣在东风里飘落,坠入了尘埃。

    伫立在高山上的仁波切啊,

    看一眼脚下的信徒吧,多么虔诚执着。

    雪山下朝圣的人啊,

    听一听觉康里的诵经声吧,多么庄严圣洁。

    八廓扬起的香雾啊,

    来来往往的苍生,困在迷障里该如何超脱?

    寺庙前的那株虞美人啊,

    你在风中听见怙主的指示了吗?

    南山上沉沦的太阳啊,

    你何时停下踏进黑夜的脚步?

    高原上狐声哀鸣,不要遮掩了天珠清脆的佛语。

    圣光照耀的玛尼堆啊,

    我要如何匍匐于你之下听经幡在梵唱?

    停留在白塔上的神鹰啊,

    能否让那具充满罪恶的躯骸做最后的布施?

    转动的经筒传颂真言,让腐朽的灵魂长眠于金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