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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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盯着她瞧的年轻男子,陆银屏见了太多,也不乏有比他更俊俏的。可偏生他静坐时不动如山,宛如雪中孤鸿,仿佛带着无限的凉薄和怅然。 这是皇帝,皇帝不该都是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吗? 为何多看几眼,会有这样浓烈的孤寂之感? 回过神来时,陆银屏便惊觉自己刚刚看人看呆了。 若说相貌,宣帝的确长了副好相貌,却不及她裴家大表哥和二表哥,也不及她那青梅竹马。 他眼梢太宽,这样的人容易心软;嘴唇又太薄,据说这样的人比较薄情…… 可偏偏这样的相貌,让陆银屏看着看着,那恨意也不及之前浓重了。 天子沉沉地望着她,开口道:“随朕回宫,既往不咎。” 第二十四章 商议 陆银屏大骇,张口就是:“我不!” 话一出口,便见皇帝眼神一动。 只是像刚刚那般望着,气氛却陡然一变。几乎是顷刻之间,陆银屏便感觉那阵寒气儿又冒上来一般。 她裹紧了毯子,顺手将二楞子兜进怀里。 一人一狗,瑟瑟发抖。 这幼犬也机灵,该撒野时撒野,知道新进来的陌生男人不好惹,一声也不敢出。 皇帝的眼睛黯成了茶色,修长手指拂过桌面,带着腕间的佛珠发出细长的声响。 陆银屏的眼睛随着佛珠慢慢转动,最后停在了他墨裁般的鬓角。 “你这是打算……要拂朕的面子?”声音清清凉凉。 陆银屏的心也跟着凉了一半,肯定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儿,想说又不敢说。 见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明白了十分,心下因这十分的拒绝有十分的不快。 他缓声开口:“想清楚……朕今日有的是时间。” 这样施压之下,陆银屏的心好像被什么抓住了一般,感觉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明明是夏日,即便屋里置了冰也全是寒气儿。这样如堕冰窟的感觉让她想起那日的式乾殿 陆银屏难受不已。 她想死了算了,却又惜命得很。 她想去大齐看看,听闻百姓出门坐船,画舫靠在岸边,有江南名伎临河献舞; 她想去昆仑,去看太帝之居,去登凉风之山…… 她想得多,然而眼前的暴君却要将她困在皇庭,同一隅女子争宠? 陆银屏又气又闷,最终想起哥哥jiejie们和慈祥的外祖二人,便妥协下来。 她蜷起膝盖,臻首无助地垂在上面,良久后给了答案 “我跟你走。” 二楞子感觉气氛缓和下来,轻轻地舔舐她的手背。 什么梦想,有命去实现的才叫梦想。 她这么安慰自己。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然抬头。 “但是我有个条件。” 她觉得自己刚刚似乎眼花了,好像看到宣帝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细看他仍是那副漠然淡泊的模样。 “说。”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官话不好,您不能逼我学官话、讲官话。” 天子讶然 他轻轻点头:“允了……” 陆银屏伸出两根葱似的手指:“我不想进式乾殿。”想起那儿她就犯恶心。 式乾殿本就是他的地方,后妃不得入。 他顿了一下,继续点头:“可……” 陆银屏得寸进尺:“我日日都要沐浴。”她听说鲜卑人来自极北极寒之地,那里的人都不大洗澡的。 “徽音殿有前朝君主开凿的浴池,赐你了。”天子的声线极低,像是有些不悦。 陆银屏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那您能不能……不召幸我啊?”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皇帝腕上的佛珠串突然断裂,珠子散了一地。 陆银屏脸色一白,堆笑道:“我开玩笑的……我想带着我的狗一起去……” 宣帝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起身步出房外。 他走后,陆银屏抱着二楞子,整个人埋进毯子里哀嚎。 陆瓒和陆瑷在院外候了小半日。 陆瑷忍不住道:“大哥……这么久了,小妹会不会……” 陆瓒沉着脸开口:“他答应过我不会碰小四,若是食言,看他怎么有脸做人主。” 院内黑压压的人突然四散而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来。 宣帝看似走得不快,却在顷刻间来到他们面前。 “朕将人接走了。” 陆瓒和陆瑷均是一愣,压根没想到素来有反骨的小四这么容易就屈服了。 想来是这暴君拿了舞阳侯府来威胁她,这才不得已答应罢了。 陆瓒瞬间变得颓靡,陆瑷也难过不已。作为兄长和嫡姐,连meimei都护不住不说,还要牺牲她成全侯府,实在是愧对父母在天之灵。 端王上前来,笑得风流倜傥:“孤看府上的牌匾还未换,不如孤送一个?” “不麻烦王爷。”陆瓒呼出一口浊气,沉声拒绝。 这国公府的牌匾一旦挂上去,小四就没有回头路了。 现下便是如此,他们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外间有十数名侍女鱼贯而入,陆瓒定睛一看,人人皆着宫装。 想必这狗皇帝是有备而来,根本没想着同他们商量,早就抱着将人接走的心思面上却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征求陆夫人家人意见。 陆瓒心里将宣帝的全家骂了个遍。 陆银屏抱着二楞子发呆,猛然听到玉帘后又有脚步声。 她以为那暴君去而复返,打起精神准备面对。 帘后却进来几名侍女,身形相仿,统一着装,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孪生姐妹。 “奴服侍娘娘上路。”侍女开口道。 陆银屏听得心脏一揪,她怔怔道:“上路?” 侍女恭敬垂首道是。 陆银屏心下一寒 刚刚自己哪儿得罪了他?不就是提了一句不想被召幸,他就这么大火气要送她上路? 可见传闻中说的不错,帝王都是喜怒无常的无心之人,拓跋氏更是其中翘楚。 既然他要杀自己,那么人是逃不掉了。她陆银屏就是死,高低也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她冷笑道:“把拓跋渊给我叫过来!” 反正要死,还跟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侍女们皆是一惊,随即跪了一地 眼前这位还未入宫便如此称呼,不知是有特许还是如何,让她们有些拿捏不清陛下的态度。 有个年长的匆匆出去禀告天子。 拓跋澈坐在花厅中,正腆着个脸谄媚圣上。 “皇兄政务繁忙,臣弟早前便派人来接,不曾想这位小国舅爷软硬不吃,硬是将人拦下。现下皇兄一出马事儿马上成了,臣弟佩服,臣弟愧疚……” “行了。”拓跋渊有些无奈,“你这样能说,回头朕让御史台给你留个位置。” 拓跋澈的瞬间垮了下来:“皇兄明知道臣弟不学无术,放过臣弟一马罢……”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熟悉的侍女匆匆走来。 拓跋澈瞬间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 侍女跪地,与天子和端王行礼。 “什么事?”天子淡淡开口,只是额角有些突突地跳,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侍女两股战战,只得硬着头皮将陆银屏原话转达。 半晌,未听到人开口。 侍女仍跪在地上,冷汗却流了满背 “呵……皇兄不如过去看看?” 此刻端王突然出声,化解了她的这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