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书吧 - 经典小说 - 破茧在线阅读 - 第112节

第112节

    “好。”此刻,mama的话对于我来说就是圣旨。她说什么,我不敢不照做。

    我给曲歌打去了电话,告诉他我mama来了想要见他,他闻之大惊,告诉我他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过来。

    我挂了电话,如实地告诉mama。mama起了身,环顾了一下我的房子,然后说:“闺女,你怀孕了,他就让你住这儿?”

    “他说让我住他家去,我还没有同意。”我说。

    mama点了点头,然后在房间里转了转,也不说话,就是平静地看了看。然后,她让我教她怎么使用热水器,之后她便去洗澡了。

    我的内心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mama一脸平静的背后究竟暗藏着什么。但是,mama的到来,让我安心了不少。

    我翻箱倒柜找出自己从前的睡衣,敲了敲门递给mama,让她洗澡后换上。mama洗完澡出来,我替她把头发吹干。

    然后,mama又从她的行李箱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进城专门去买的。

    “mama,这么晚了,你就穿睡衣就好了。”我说。

    mama瞪了我一眼,瞪得我心里毛毛的。mama说:“一会儿你男朋友来,mama穿睡衣见面怎么合适?这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mama说完,拿着衣服去卫生间里换去了。虽然母女那么多年,但是农村人的表达方式比较含蓄,mama不习惯当着我的面换衣服。

    不一会儿,mama便出来了,拿着梳子把头发输得齐齐整整,然后对着镜子,别上了发卡。然后,mama端端正正地坐在我的旁边,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庄严的会面。

    不久后,曲歌急急忙忙地过来了。大概顾及到我mama在场,他很礼貌地敲了门,我连忙去开门。开门一看,他的外套都湿答答的。我这才知道这一会儿功夫,外面下起了雨。

    “阿姨,您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过去车站接您。”曲歌一进门,便对mama笑道,两个人很友好、很正式地握了握手。

    mama站了起来,一脸的笑意。但是那种笑意,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客套,和曲歌他mama很像。那一刻我心想,原来大人都会演戏,我mama也一样。

    “你来啦,坐吧。这么晚了还让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你和胜男工作都忙,哪里用得着劳烦你们。”mama笑着说道。

    “阿姨,您吃饭了吗?要么我带着您和胜男去吃饭吧?”曲歌连忙说。

    “我们在她表姐家吃过了。曲歌啊,好久不见你了,你怎么也瘦了这么多?年轻人不能光顾着事业,也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啊。”mama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曲歌笑意盈盈地叙旧。

    mama这唱的是哪一出?我在一旁纳了闷。我以为曲歌一来,mama便会一顿指责一顿批评的。没想到,mama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恩。是瘦了。公司的事情多。阿姨,您身体怎么样?”曲歌搬了张椅子坐在了我们的对面。

    “我好着呢。这不,胜男在这边也好几年了。我想着趁着我还健朗,我也来这城里逛逛,住上一阵。我们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mama笑着说道。

    “阿姨您别这么说,您的眼界可比很多女人强多了,我对您特别敬佩。”曲歌也笑着和mama说着,两个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这太过奖了。我不过就是一个稍微有点点文化的农村妇女,和你们这些青年人比差得远了。曲歌啊,阿姨一直把你当自己人,从那一次胜男她爸爸去世,你能去我们那儿,我就把你当自己人了。阿姨的意思,你明白吗?”mama的目光直视着曲歌。

    “我明白。阿姨。谢谢您的信任。”我感觉得出来,曲歌有一些忐忑。

    “这一次之所以突然决定来城里,就是因为我担心她。胜男从小一直太乖,没闯过什么祸,也一直都很听话。现在她一个人在城里生活,我特别不放心。还好,她身边有你在。你和她的关系,我听说后也非常欣慰。说实话,我们胜男和你,还是我们胜男高攀了你,我知道。”mama的话一句比一句深入,听得我坐在旁边也是越来越如坐针毡,更不用说曲歌了。

    “阿姨,您这么说,我真的太惭愧了。胜男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孩子,这一辈子遇到她,是我的幸运,真的。”曲歌头上细细的汗水冒了出来,房间里开着空调。于是,他把外套脱了下来,我连忙起身,帮他把外套挂了起来。

    “曲歌,阿姨知道你是一个懂事、识大体的孩子。胜男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那我就放心多了。胜男年纪比你轻,也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没什么社会经验,所以,不管有什么事情,还需要你多担待一些。我们虽然是农村人,但是我家也就胜男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爸爸去世了,我们母女两……”mama说到这里,不禁哽咽了起来。

    我和曲歌都慌了神,曲歌连忙拿出纸巾递给mama,然后说:“阿姨您别难过,我知道叔叔去世对您和胜男打击都很大。但是您往前看,我们都往前看,您说的意思,我都懂,真的。”

    mama用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看着曲歌,又说:“前些日子,她爸爸给我托梦,说家里梁上的燕子明年不飞回来了,你一个人好好过。我醒了之后,狠狠骂了他爸一通,我说这老头子托什么梦不好,非得托个这样的梦。但是我转念一想,不对劲。胜男小时候的小名就叫燕子,那时候她瘦,总爱学电视上的姑娘跳舞,所以她爸老是燕子燕子地叫她。我知道,她爸平时无缘无故不是入我梦里来。所以,我琢磨着,肯定是胜男有什么事。你也别怪我迷信,我们农村人,就信这些。”

    mama说完,望着曲歌,大概是希望曲歌自己会亲口说出来,所以一直不断地暗示他。

    曲歌看了看mama,又看了看我,我对他做了个眼色,意思mama都知道了一切,也不知道他会意了没有。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抬起头恳切地对我mama说:“阿姨,我懂。其实有件事,我和胜男也一直想跟您说。只是无奈现在有些问题还没解决,本来不想告诉您让您挂心,但是您既然来了,我想迟早您都会知道。所以,我还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您。不过,我希望您听了之后不要生气。”

    “好。你说吧。”mama微微一笑。

    “嗯。自从和胜男确定关系之后,我们之间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最近,胜男怀孕了……”曲歌说完,很忐忑地看了我妈一眼。

    “嗯……胜男刚才也跟我大概说了说。曲歌啊,不是阿姨说你,只是你没有和我们胜男举行任何的订婚仪式,就和她在一起……这不恰当吧?不过也经常看新闻报道,我也知道,你们当今社会的年轻人心太急。阿姨也年轻过,也理解你们的心情。既然现在胜男怀孕了,那我不知道你和你家的态度是怎样的,能和阿姨说说么?”mama说话的时候语气一直特别平静,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阿姨,我和胜男是十分相爱的,我也很感谢这个孩子的到来。我答应了胜男,我会娶她,并且我们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就是……我爸妈目前还没有同意。”曲歌说完,心虚地望了我mama一眼。

    mama听完,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听得我也心里毛毛的。mama说:“当初我就希望我们家胜男是个男孩子,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妈……”我听出了mama生气的情绪,然后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你别叫我妈!”mama终于发火了,我听得心里一惊,当时便慌张地蹲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撇着嘴看着她。

    “阿姨,我知道您心里生气。您要生气的话,就说我好了,您别说胜男,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曲歌连忙说道。

    mama却并不理会,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指着我的鼻子说:“这一巴掌,替你去世的父亲打的。你年纪轻轻不学好,不知道检点自己,还学起别人未婚同居来了!现在好了!肚子大了!人家家里不同意了!刘胜男,mama怎么教你的,都忘记了?”

    ☆、第三十四章 条件

    mama完全没给我留情面,这一巴掌打得我脸立马肿了起来。我心里愧疚到无法自拔,“嘤嘤”地哭了起来。

    曲歌见状,也慌了,连忙把我扶起来,拦在身后对我mama说:“阿姨,您要打打我,这件事怪我,责任都在我。”

    “行了。都坐下吧。这是我们家族的族规,家里女儿犯了错的,父亲有义务要掌嘴。如今她父亲不在了,我只能代她父亲效劳。”mama说完,又恢复了平静。

    这是刚才那一巴掌和那些话,让我难受到了极点。mama从未对我下过如此重的手,说过如此重的话。我知道,这一回她是真的伤心了!

    “阿姨,您这么说,真的是让我无言以对。对不起,阿姨,都是我的错。”曲歌不断道歉,脸上的表情也因为愧疚揪成了一团。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不说那些话了。我有几个要求。”mama开始开门见山了。

    “阿姨,您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曲歌说。

    “好。第一件事,我想和你爸妈见个面,谈一谈这件事。第二件事,既然我们胜男都有了你的孩子,那你是不是应该给她换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住?这里,我觉得不太合适。第三件事,按照我们农村的规矩,订婚都得收彩礼,彩礼多少由女方的爸妈说了算。我看,你就给10万吧,这在我们那边已经是最低标准了。你也知道,农村的彩礼比较重。特别胜男,又嫁得这么远。”mama似乎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这些要求,一口气都提了出来。

    “mama,彩礼那是旧俗……”我刚开口,mama就扭头狠狠瞪了我一眼,那威严的眼神吓得我再也不敢多说任何。

    “好,阿姨,后两点我都会办到。只是,第一点……不瞒您说,因为我和胜男的事情,mama生气住院了,现在虽然出院了但是不愿意和我交谈这个问题。这个,可能有点难办。”曲歌说道。

    mama微微一笑,其实她早就从我口中得知了曲歌家的态度了。mama坐得又端正了一些,她含笑对着曲歌说:“曲歌,按理说,你现在也成熟了。你站在阿姨的角度上想,假如你现在有个女儿未婚先孕,你心里会做如何感想?我们胜男之前可一直都是黄花闺女,突然就被你搞大了肚子。这件事,我想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都做不到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呢,阿姨理解你的苦衷,毕竟阿姨也为子女,自己父母年纪都大了,的确不能让他们伤神。可是,事情发生了,你们总要面对,对吗?你父母所说的,让胜男不管不顾把孩子生下来,这件事我不会允许!我女儿不是无依无靠的女人,她还有我这个妈。再有,天底下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mama的声音一激动就容易高昂,大概是常年教书的缘故,说话抑扬顿挫的,像是演讲,把我和曲歌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mama的话,却突然让我腰杆子直了起来,我无比地赞同她说的每一句话。对,现在真正受伤害的人是我,凭什么我却成为最被动的一方。

    曲歌愣愣地看着mama,在生意场上谈判起来滔滔不绝的他,在情场上却败阵下来。他自知理亏,自然也不可能据理力争。我在心里由衷地为我的母亲骄傲了一下,谁说农村人就不会说话,mama这一番话说得太漂亮了!

    我也在心里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我似乎在自己的这件事上根本就站错了位置,所以才一味地任人摆布。对,我应该像mama一样坦坦荡荡地把自己亮出来!怕什么!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最应该提要求的那个人啊!

    曲歌说:“好,我回去尽快和我爸妈商量,安排一次你们的见面。”

    “这不是最重要的,曲歌。这样吧,鉴于你个人的经济能力。我希望你在一个星期之内给我们落实好房子的事情和彩礼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再谈。另外,胜男现在肚子里有孩子,别老是惹她生气让她难过,这样对孩子也不好。不过,阿姨事先跟你说两句不好听的。这个孩子,要不要,我们胜男说了算。孩子没有出生之前,mama有决定它生死的权利。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阿姨包括我闺女,都是说到做到的人。具体如何,希望你们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mama的背挺得直直的,说话也十分地铿锵有力。

    那一刻,我被mama的风采所感染,忍不住地挽着她的手想靠在她肩上。可是,mama又一次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说:“给我躺床上去,现在!”

    我连忙乖乖地回到了床上,mama说完了最想说的话,又开始和曲歌说笑起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曲歌叙旧起来。我佩服mama切换自己频道的能力,那种随意拿捏情绪的语言能力,是我身上一直欠缺的。

    mama,就是我的偶像,不管她多么平凡。她,就是。

    这一次谈到很晚,mama这才让曲歌离开。曲歌走后,mama整个人瞬间松懈了下来。她没有和我说话,拿着睡衣又去厕所换上,然后把她头上那个戴了十几年的黑色发卡拿了下来。这个发卡,还是十几年前爸爸出远门的时候回来给她戴的。他们那个时代的人们,尤其懂得珍惜。

    “妈,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我连忙挪窝。

    “你睡里面吧,半夜摔下来,我可承受不起,你现在怀着人家曲家的孩子。”mama没好气地说道,用屁股一拱,把我拱到了里面。

    我看着这样的mama,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怯生生地盯着她看。

    “睡吧,别看我了。今天打那一巴掌,疼不疼?”mama扭头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说:“我错了,我应该被打,不疼。”

    “疼的是你的脸,也是mama的心。傻孩子,快睡吧。明天mama和你聊聊。”mama笑着说道。

    “恩,好的,mama。”我虽然极度想和mama沟通,可是看着mama疲惫的眼神,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

    她坐了那么久的车,刚才又和曲歌聊了那么多的话,她早就累了。

    这一晚,有mama在,我睡得格外安心。这之后的几天,mama也一直未和我做太多的沟通。这是mama对我表达失望的方式,我懂,所以我不敢多问什么。mama在我心里,有时候是慈祥的母亲,有时候又是严厉的父亲。在她表现严厉的时候,我从不敢多言半句。

    曲歌每天都来,殷勤地给我们送这送那,想带着mama出去吃饭和逛街mama都婉拒了。虽然这之后mama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每一次曲歌走,mama就连连叹息,然后抚摸着我的头,眼里饱含无穷的深意,却没有说出来。

    我这里的厨房太过简陋,所以,mama根本施展不开。我们一直没有开火,直到五天后,曲歌拿着一串钥匙过来对我们说:“阿姨,我给胜男找了一处房子,我带你们去看看,合适的话,明天周六,我们就搬去那里。”

    mama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那一天,mama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曲歌开着车领着我们去了他给我们新找的房子里,我进去后才知道这是c城的一处高级公寓,里面家电家具一应俱全,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mama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问曲歌:“这是你自己的房子?”

    曲歌摇了摇头:“是朋友的房子,不过他很久没住过了。胜男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两年,我已经和朋友签好租房协议了。”

    “两年?看来你没有结婚的打算啊。”mama淡淡地问道。

    “不是啊,阿姨。我不知道胜男有没有跟你说过,为了得到我们现在公司的经营权,我的个人财产现在都变卖的变卖,抵押的抵押,我现在手里资金不是很充裕。所以,我现在能给胜男的最好环境,就是这里了。”曲歌说道。

    mama拍了拍他的肩膀,mama说:“年轻人创业,有理想。给胜男这么好的环境,有心。行了,那明天我们就搬过来。”

    “恩,好的。阿姨,你们满意我就放心了。”曲歌开心地说道。

    当晚,曲歌走后。我弱弱地问mama:“妈,我们的彩礼可不可以不要了?他现在还欠着债,我在想,我就……”

    我还没说完,mama就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怎么?还没成为人家家里的人?就开始为别人家cao心钱多钱少了?mama怎么教你的?你好意思说你是我的女儿?”

    mama这样一唬,我顿时又不敢说什么了。mama见我低着头,边泡着脚,边说:“mama心里有数。很多事情你不懂,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但是你要知道,mama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你着想的人。在不知道怎么走的时候,听mama的话不会错的。”

    mama的话让我不由得心里一暖。

    “嗯,mama。我知道,您就是世界上最好的mama。”我说。

    mama摇了摇头,mama说:“傻孩子。快睡吧,mama会为你撑腰的。”

    “嗯。”我由衷地一笑,就像小时候无数个夜晚看着mama坐在我的床边给我讲故事一样。

    我们总是在犯错之后害怕向父辈们倾诉,因为他们会伤心或者责备。却并不知道,有时候“报喜不报忧”并不是理智的表现。父母其实很渴望参与儿女的私事,无论是好是坏,父母都心甘情愿为儿女出面解决,不管他们采用什么样的方式,他们会用他们的智慧去为儿女抉择。父母,才是最爱我们的、最为我们好的人。

    ☆、第三十五章 换房

    隔天,曲歌叫来了搬家公司,帮着我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打包搬走。从那以后,我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

    这一天,陈珂也来了。她和我mama一见如故,当晚,mama在新家做了一顿可口的晚餐,让陈珂尝了尝我们那边地道的农家菜口味。陈珂赞不绝口,母亲脸上也是一脸的笑意。

    走的时候,陈珂偷偷地对我说:“胜男,你mama好酷哦!真没想到她这么有气质!”

    “恩,mama很注意着装。虽然她的衣服不多,但是在我们那边也算是潮流前线了。”我笑道。

    “看得出来,你mama的谈吐很有老师风范,我喜欢。”陈珂赞道。

    送陈珂下楼后,我上楼,mama在洗碗,我去帮忙,她却不让。她说:“你站旁边跟我说说话吧。刚才那个姑娘,是城里人吧?”

    “恩。她就是本地人。”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