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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女技术员[穿书] 第249节

    爱立和她道谢道:“还要谢谢你和景泰,帮了大忙。”

    钟琪斜了她一眼道:“和我们客气什么,不都说了,咱俩是妯娌吗?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顿了一下又道:“你要是真觉得要谢谢我们,回头你哥结婚,多给我带点喜糖来。”

    爱立笑道:“这个容易,也就是这周末的事儿。”

    “这次一桌酒席都不办吗?人家女方会不会有意见啊?”

    爱立摇头道:“不会,就是嫂子爸妈提的,就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而且你知道,现在红小兵闹得人心惶惶的,大家都不敢多动一步,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钟琪有些心有余悸地道:“那倒是,要是哪天他们来砸我家门,我大概都能吓晕过去。”

    爱立认真地和她道:“虽然说这话听起来不吉利,但是钟琪,我们都得做好随时被抄的准备。”

    一句话,让钟琪又忧心忡忡起来,和爱立叹道:“不知道顾大山自己,有没有后悔引狼入室?”

    这个问题,爱立当时没有回答,但是晚上下班的时候,还没到单位门口,就看见顾大山低着头,从保卫部那边过来,身后还跟着俩个保卫部的同志,紧紧盯着他,像看押犯人一样。

    顾大山也看见了沈爱立,望着她,嘴巴翕动了一下。从当初王元莉到他跟前来,举报沈爱立的日记里,有很多反`动话语,他就对这个姑娘心怀芥蒂,只不过刘葆樑坚持保下了她。

    顾大山没想到,这个姑娘后来的运气会那么好,徐坤明.齐炜鸣都愿意拉拔和偏帮她,让她一个小技术员坐到了机保部副部长的位置,在国棉一厂,逐渐有了自己的拥趸。

    这次,他和齐炜鸣较劲落了下风,想着把沈爱立搞臭,给齐炜鸣一个下马威,没有想到最后反被他们拉下了马。

    他最近脑子晕乎,忘记李柏瑞的命,还是沈爱立救的,他完全应该在对付她之前,先把李柏瑞踢出保卫部。

    但是这些年来,他对李柏瑞渐渐放权,已然积重难返,自己走到这一步,似乎是必然的了。

    顾大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了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沈爱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见顾大山又低下了头,不同于刚才,这一次他的背明显弯了一些,好像是认命了一样。

    爱立忽然想起,下午钟琪问她的问题,她想,顾大山应该是后悔的吧!

    八月的狂飙蔓延到九月中旬,各行各业都受到了冲击,国棉一厂里已然人心摇动,许多工人组织了“联动”队,预备前往京市参观革命活动,徐厂长让各级分管领导,做好劝说工作,优先保证生产。

    还好中央很快下发了《关于抓革命促生产的通知》,要求保证工.农.交通和财贸部门,加强或组织指挥机构,保证生产.科研和建设方方面的工作正常开展,明确规定:红小兵和革命学生不准进入工矿企业.科研单位进行串连。

    这项通知一下来,徐坤明都明显喘了口气,私下和齐炜鸣道:“再闹下去,工厂都得停摆了。”虽然他一早就预感局势不平静,对厂里的后勤人事这一块进行了一些调整,但是这次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串联学生搞得全国交通都快瘫痪,那一束束从京市带出来的革命火把,把全国各地都燃得炙热。

    齐炜鸣叹道:“上次要不是沈爱立出来喝住了京市的造反学生,我这条命都交代在那次揪斗台上了。”

    徐坤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葆樑那回是受了大罪,葆樑现在又生了病,没几个月,我看都很难回单位来,炜鸣,有件大事,我想委托你帮忙筹划一下。”

    齐炜鸣笑道:“让我去帮老陈建分厂去吗?”这意思是想重用他,但现在总工程师的位置已经到了许有彬手里,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齐炜鸣想到了建分厂的事,但是没有想到,徐坤明却提出了要成立国棉一厂革命小组。

    第284章 1970年

    国棉一厂预备成立革命小组的事,很快就在厂里宣传开,宣传单还是章序瑜写的,明确规定革命要符合中央新发放的《关于抓革命促生产的通知》里头的精神,在八小时工作之外搞革命,为了提高门槛,要求入选人员必须是厂里的先进生产分子.劳动模范和出身“红五类”家庭。

    齐炜鸣是组长,李柏瑞和工会的孟小蔓担任副组长。

    齐炜鸣来问爱立是否要加入的时候,爱立拒绝了,和他道:“师傅,我也不瞒您,我算不上‘红五类’,我mama建国前在国统区工作过,我哥哥戴过□□的帽子。我当时能入党,完全是刘书记照顾。”

    齐炜鸣点点头,“刘书记确实是个好人,”又问爱立道:“那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爱立倒也没藏着掖着,如实道:“师傅,我们部门的金宜福.林青山都挺好的,他们以前当学徒的时候,都挺不容易,但是和工人们打成了一片。另外,车间工人是不是也要选几个?”

    齐炜鸣回道:“当然,工人是主力军,不然大家都不会服气。”他也听出爱立的话音,越是先前在厂里受压迫的,这时候越要抬出来。

    这次谈话过后,不到一周,国棉一厂的革命小组就正式成立了。在1967年3月,国棉一厂革委会成立之前,负责领头和维持了国棉一厂的革命工作,齐炜鸣尽可能地将批判控制在对个人品行和业务能力两个方面,严厉禁止了武斗。

    但是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大环境对国棉一厂的影响还是挺多,首先是人事调动上的变革,许多人因为出身问题,无法担任更重要的工作。其次是机构的改革,随着刘葆樑书记被批判以后,党委组织已经完全瘫痪,9月底的时候,爱立又得知工会也要停止一切活动。

    这个消息,她是从孟小蔓口里得知的,彼时爱立刚凑了三张布票,拿过来还她。

    就见工会的人都在收着东西,个个满腹牢sao的,“让回家等通知,谁知道哪天给通知?”

    “是啊,到时候把我们往车间.茶炉室.理发室一塞,我还不如实习期的工人呢!”

    “就是当车间cao作工,一站一天,还要熬夜,我也受不住。”

    大家絮絮叨叨的,爱立走到孟小蔓的工位,见她也正埋头收着东西,脸上表情不是很好,忍不住轻声问道:“小蔓,这是怎么了?你们要换岗位吗?”

    孟小蔓见是爱立,还有些意外,苦笑道:“现在工会被扣上‘福利组织’的帽子,各个工厂都要取消工会,今天通知我们停止办公了。”孟小蔓说着,有些后怕地道:“还好我被吸收进革命小组去了,不然我现在和被精简掉也差不多。”

    爱立安慰她道:“不会的,你这么能干,就算不进革命小组,厂里也会把你安排到别的岗位。”因为学习小组的事,爱立和孟小蔓接触了几回,觉得这个姑娘上进努力不说,还特别有眼力,俩个人也渐渐成为了朋友。

    孟小蔓却没有这么乐观,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中学生们都停课闹革命,不知道多少家长急得上火,想把孩子们塞进工厂里来呢!她高中毕业就进了国棉一厂,无门无路的,能占一个坑就已经是万幸了,不敢多想别的。

    又和爱立叹道:“我现在想,还不如当初去车间当工人呢,争取当劳模的概率还大些,你还不知道吧,今年舒四琴被省里选中,作为劳模代表去京市参加国庆观礼呢!”

    这事,爱立还真不知道,笑道:“那下回看到舒大姐,还得祝贺她一下。”

    孟小蔓想起来道:“对了,舒四琴成为轮班工长,还是你提的吧?你以前不是担任过清棉车间的主任?”

    爱立点头,“是,舒大姐工作一向认真.勤勉,业务能力也扎实。”

    孟小蔓却提出了另一个看法,“也是她运气好,要不是遇到你,清棉车间可没她出头的机会,前头那个林青楠和朱自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王恂.钟琪,哪个不在她手上吃过亏。”也就爱立是个直性子,宁折不弯,硬生生把朱自健搞了下来,不然换谁当清棉车间的主任,都没有舒四琴出头的可能。

    爱立只是笑笑,没有接过这话茬。倒是想到,等舒四琴从京市回来,大概也会带来一束革命的火把,就不知道这把火朝什么方向烧了。

    四年后。

    1970年的9月15,刚好是中秋节,爱立夫妻俩一早就拎着月饼到了南华医院家属院,在门口看到了刘婶子家的孙女安安带着三岁的沈维君在看蚂蚁,很有耐心地和她解释道:“小君宝,你看,蚂蚁找到了一粒米,是不是我们小君宝刚才从嘴里掉下来的那一粒啊?”

    四年过去,小安安已经十二岁了,看着很有jiejie的派头。

    小维君长得不是很胖,但是小脸rou乎乎的,此时微微蹙着小眉头,有些口齿不清地道:“是,jiejie!是宝宝掉的。”语气有点委屈。

    安安哄着道:“那小君宝给它吃好不好,这一粒,够蚂蚁好几天不饿肚子了。”

    小维君很干脆地道:“好!宝宝让给它吃,宝宝有奶奶做饭饭,蚂蚁没有奶奶。”

    爱立听得忍俊不禁,笑着喊了一声:“安安,小宝!”

    安安转头见是沈爱立,甜甜地喊了一声:“爱立阿姨!”相比六年前,爱立刚见到她的时候,这已经是个半大的姑娘了,这些年来,家属院这边邻居间的关系一直很好,孩子们之间也相处得挺好。

    小维君看到爱立,眼睛瞬时都亮了起来,立马像个小炮弹一样,整个人猛地往爱立身上一扑,惯性的作用,差点都把她弹倒,还好爱立动作快把她抱住了。

    小维君仰着头甜甜地喊了声:“姑姑!”小孩子很娴熟地双手抱了她脖子,把脸在她脸颊上使劲蹭,“哼,是我姑姑!”像是怕谁和她抢一样。

    爱立好笑道:“对,是你姑姑,没有人和小宝抢,是小宝的姑姑。”

    爱立让铎匀拿了一块月饼给安安,才带着小侄女回家,小孩子小小软软的手,一会摸摸她的鼻子,一会摸摸她的脸,搞得爱立心里也软乎乎的,忍不住用额头贴了贴她的小脑瓜。

    沈玉兰正在家里洗菜,看到爱立和铎匀回来,笑道:“小宝一早就在家里嚷着要去接你,你哥和嫂子还没回来,我这边又实在忙不开,就让安安帮忙带她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小维君先前一直跟着爸爸mama住在宜县矿上,最近小维君的姥姥在地里拔草,扭伤了腰,地里农活又是正忙的时候,宋岩菲回家帮忙几天,把小维君送到了沈玉兰这来。

    小维君这时候已经从爱立身上,爬到了樊铎匀身上去,这个孩子特别喜欢姑父,每次一看到樊铎匀,就用一双扑闪的大眼睛,有点害羞地看着他,惹得樊铎匀也乐意逗她玩。

    爱立拿了一块红绿丝冰糖月饼给小侄女,怕她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哄着她分了一半给铎匀。

    然后,转身问mama道:“妈,今天小姨和伊利也过来吧?”

    “不过来,说是要到你小姨父那里去,你小姨父本来和厂里申请,说到宜县去探亲,厂里是批准了,但是县里那边说,他现在还是敌我矛盾,不能外出。你小姨就带着伊利过去了。”顿了一下,又道:“你也别担心,你姨父从农场调到祁县棉纺厂卫生室去以后,日子也平稳得很,就是不能外出而已。”

    旁边小维君正闹着要樊铎匀给她架高高,樊铎匀很宠溺地把她举了起来,沈玉兰眼含笑意地和女儿道:“爱立,我看你俩对小宝都喜欢的很,君宝大了点,mama也可以帮你们带了。”

    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也是明明白白地在催生了,爱立笑道:“好,妈,我们回去努力看看。”

    沈玉兰嗔了她一下道:“你可别净拿瞎话堵mama的嘴。”

    “这回是真的,妈!你等我好消息吧!”爱立确实有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前几年局势不平静,动不动闹出动静来,让人心里跳得慌,她就和樊铎匀商量了下,缓几年再要孩子。

    现在不仅外头大环境有收缓的趋势,就是厂里的情况,也基本稳住了。目前革委会主任是徐厂长,副主任分别是她师傅齐炜鸣和李柏瑞,那一年舒四琴国庆观礼回来,带回来总理的嘱咐,“抓革命,促生产,”以及“党委要是革命的,就保他们,”让厂里的革命小组顺利过渡到革命委员会,但是在大环境下,有些悲剧仍旧是无法避免的。

    比如1967年7月,汉城造`反派为了显摆自己翻身当了主人,组织了渡江活动,无故葬送了好些青年的命,国棉一厂也有几名工人在其中。

    科研方面,也是完全停止的,连制造科都完全并入了机保部来,沈爱立和师傅商量了下,在厂里开了个技术和语言培训班,他们机保部负责技术类的培训,语言学习则交由程立明和几个有过留苏经历的工程师来开展。

    爱立觉得,这时候生孩子,时机也还行。

    就听mama又道:“对了,爱立,今天一会儿咱们家还有个客人要来。”

    爱立随口问道:“谁啊,妈?”

    “是亲戚,你也认识的。”沈玉兰难得地卖了个关子。

    爱立愣了一下,除了小姨.表姐和嫂子的家人,她们家在汉城,还有什么亲戚?

    但是听妈这意思,肯定不是这三家。

    沈玉兰见女儿想不出来,望着女儿笑道:“叫左学武,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小亚的哥哥!”爱立几乎是立即就反应了过来,是宋春华大姐的儿子。当年她从汉城去青市研制多刺辊梳棉机,在火车上遇到了热情的宋大姐,还一度怀疑人家是不是人贩子,没想到会是宋岩生的姑姑。

    爱立有些奇怪地道:“学武怎么过来了?不是在青市吗?”她这几年,从嫂子那里,也断断续续地得了一点宋大姐的消息,知道她后来进了棉纺厂的食堂,算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日子也还算平稳。

    爱立算了下,1965年,她离开青市的时候,学武都有十三四岁了,现在该有十八了吧?这个年纪,要是放在她们那时候,该都大学了。

    想到这里,爱立忽然反应了过来。“妈,学武是到汉城这边来上工农兵大学吗?”今年6月开始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最开始由京市的两所高校试点,到了九月,汉城大学也开始招收工农兵大学生。

    “是!他们村里把他推荐了过来,上周岩菲回来和我说,9月13号汉城大学那边入学报道,让他今天过来吃饭。”

    爱立忙道:“嫂子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早知道那天我就去车站接他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人生地不熟的……”

    正聊着,楼下李婶子喊道:“玉兰,你家亲戚来了!”

    母女俩忙到走廊上,朝下一看,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皮肤有点黑的男孩子,望着她们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爱立忙下去,围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几年不见,学武你都长这么高了,要不是知道是你,乍然在路上看见,我都忍不出来。”

    左学武笑道:“爱立姐,你和以前都没什么变化!”以前他和meimei是称呼她为小姨的,但是他表姐嫁过来以后,两家论起亲戚关系,他和爱立就成了平辈儿。

    “是,小亚还好吗?”

    “好,还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你!”

    楼上沈玉兰喊道:“爱立,快把学武带上来,让人家喝口水再说。”

    “哎,好!”

    等进了沈家,爱立给他介绍了樊铎匀,左学武很热情地喊了一声:“樊哥!”

    让樊铎匀都忍不住笑了一下,问了他几句学校的情况,得知左学武学的是材料类,让左学武有空也去他们家玩,当场就给他抄了个地址。

    不一会儿,沈俊平和宋岩菲也回来了,看到左学武,宋岩菲一时没有忍住,眼泪都掉了下来,姑父去世以后,这还是她和表弟的第一次见面。

    看到他的那一刻,64和65年的艰辛,不由都浮到她的眼前来,姑父去世,哥哥入狱,父亲摔倒入院,姑姑饿得晕倒,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她们这一家转眼就要覆灭一样,可是后来她们都熬过来了,就连哥哥也因为表现好,减刑两年,后年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