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焚鱼(上)
清玄仙尊最近带回来一个凡人女子,这女子面容娇美,却没有一点根骨,仙门众人都对此颇有微词,不过仙尊大手一挥,这些非议都被他挡在门外。 也有机灵的已经找上苏玉打听其中门道。 苏玉冷冷看眼前之人对自己的谄媚,他们这样做,根本没有丝毫意义,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带着任务来的,所谓仙尊为了凡人闭门谢客都是假的,实情是被叫做系统的声音使了某些手段强行让这位仙门师尊带着自己上山求道。 身前的人还在想尽办法从自己嘴里套话,苏玉看他们演了半天的红脸,实在觉得没趣,出言阻止他们继续:“是仙人带我而来,我一概不知,只是听他说些什么机缘有道之类的。” 那人大喜,觉得自己已经拿到了一手消息,这不就恰巧说明这女子是从万千凡人中因身上机缘被仙尊选中的。 苏玉送走了来者,饮下一口茶:“出来吧。” 从阴影里跳出来的女子很慌张,苏玉睨她一眼,女子生得讨喜,道服上的徽纹暴露了她的身份。 柳晚珠,是这个世界线里的女主吗?苏玉心想,那么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去敷衍她了,毕竟作为女主,她是真的有改写故事线的能力。 苏玉问:“我看你停留在此处许久,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 柳晚珠慌忙低头,她是有私心的,师尊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忽然带了一个凡人女子回来,本来只有师徒二人的闲殿忽然显得拥挤起来,她想着多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师尊带回来,虽然很难为情,但是在这么多年的教导中,只有师尊跟自己是一块的,她以为自己在师尊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如今忽然来了新人,柳晚珠想着,眼前的女子容貌娇美,身态轻盈,与自己想比,容貌更甚。早在刚来仙山时就被门派里的人揣测是否要进修仙之道。 自己怎么能不慌忙,于是她就偷偷来看了,不过这女子好生厉害,明明是普通人,却能看透自己的隐身术法。 “我没什么事,只不过,你是师尊带回来的,我有些好奇。” 柳晚珠乖巧答,苏玉看她模样,知道她没恶意,于是微微叹气,正准备和她解释,从殿外急急赶来一人,柳晚珠还没说话,就被传送出去。 苏玉抬头看他,清玄吗,果然是一点也不会想让女主近自己的身边,他倒是对自己防范得很,也不知道系统使了什么歪招,清玄带她回来了,但是对自己多加警惕。 “你又去迷惑我徒弟了。”清玄厉声斥责苏玉,这凡人女子有着某种能力自己修炼多年还是被她迷惑,不知怎么把她带过来,包括他的许多同门都以为自己要收她做徒,实际…… 他这般隐秘的心思苏玉不会去懂,她冷漠淡定的目光穿透一切人心里的幽暗,她转过头去,清玄有些畏惧这样的目光,于是言语甚至胆小起来:“我带你回来不过是因为你比较特殊,若在人间必定掀起大浪。” 苏玉莞尔一笑,千种风情:“您是认为我有妺喜之罪。” 清玄沉思片刻,给出了肯定。 要不是因为身上有任务,苏玉已经要上前撕了他,就算打不过,这人看着体面,实际上迂腐封建,这样的人修仙真是笑掉她的牙。 清玄不觉得自己话有什么错误,看苏玉的反应,他又觉得有些羞臊,这个凡人女子实在有些特别,他想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你既然入了山门,就是我流派弟子,我可领你修仙,作为隔断你和凡间联系的补偿。” 他自以这番话毫无私心,苏玉眉头一刻未松,她确实是需要在这里等那个传说中的男主,但是她绝对无法想象拜在这样一个人的门下,光是短短几句话的交谈,她都有些想洗耳朵。 “我既然已经和凡间断了联系,也算换了这道缘。你不欠我什么,我从普通弟子做起。” 苏玉说着,就要走出去,清玄没拦她,苏玉被阳光刺了一下,她伸出手盖住眼睛,闭着眼睛看见一片血色,这是她的颜色,是她一个凡人来此的凭证。 倒是在门外的柳晚珠不安的瞟她。 “如果你没事,可以带我去新弟子报道的地方吗?”苏玉礼貌问道,柳晚珠下意识点头,最后就变成了两人一起御剑飞行的尴尬场面。 “你为什么不留在三清山。”柳晚珠忍不住问她,苏玉摇摇头:“人各有志,在哪里对我都是一样的。” 柳晚珠见此也不再劝,只是觉得有些庆幸的同时还有点失落。她像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 苏玉到地方就自觉下去了,寻了管事长老,长老看她是清玄仙尊带来的人,思虑片刻分了一间单人的屋子给她,苏玉临走前,长老忍不住问:“你可知山上的弟子们都是为了修仙成道而来,你这情况,我从未遇见过,毕竟你如果不是真想修仙成道,为何留在这山上消磨时光?” 苏玉看着长老,思考片刻诚实回答:“虽然现在不知,但我会找到。” 她走远了,长老还在叹气,清玄仙尊总是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可惜这姑娘,如果她没有根骨,终其一生也不过短短几十年时光,全耗在修仙这条路上简直是浪费,还不如去凡间享受。 修仙,这个听上去离自己这么远的东西,现在似乎触手可及,苏玉打量这飞鹤御剑的修仙门派,随处可见的道人,好像一切都离得近了。 她苏玉来到自己的小屋门前,有弟子给她带来了生活用品,苏玉简单道谢后,拿着那些东西就进了屋。 可惜这些人都已经辟谷,苏玉没有得到食物,今日又折腾了这么久。 她叹气,想着能不能找些东西果腹。 顺着屋外的路走,一路上所见的仙草香花无数,可是看它们的颜色,苏玉还是打消了摘下来尝尝的想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山谷。 苏玉想着差不多了,不能再往前走,她有些饿得发昏。于是又往来时的路走,不过短短几分钟过去,竟然看见了这个世界的男主被欺凌的场景。 只见几个粗犷的人围成一圈,中间被包围的人曝晒在日头下脱水严重,唇部干裂,他们都是穿着道服的弟子,看徽纹比柳晚珠的级别低,苏玉已经看不太清眼前场景,可是男主头上的绿条还是一下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目标就在前头。 不对,是要死的目标。 “喂,你小子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大哥,我看他就是装的,能独自走上修仙梯的人体力怎么会弱。” 修仙梯,苏玉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她来这仙山,是清玄不过传送了一次就上来了。 “哼,也是,这小子实在是不知死活,竟想拜入清玄师尊门下,幸好我们早就守在这出口,不然就真的被他得逞了。” “就是就是,一个凡人也敢肖想修仙名门,他若只是做个普通弟子还能放他一马,既然野心这么大,就必有此劫。” 苏玉默默后退了一点,她就是那个本该拜入名门的幸运儿。 像死鱼躺在地上的花焚鱼听着这伙人的声音简直想笑,他不过只是想来这仙门混口饭吃,哪知这劳什子仙尊立誓爬上修仙梯的人就可以做他的亲传弟子。这群草包都是争这名额的人,也是些有后台的人,他千辛万苦爬上来还没高兴多久,就被这几人拖到此处,离天高的地方日光格外刺热,他还只是凡人之身,怎么能抵抗这些人的暴力行动。 如今喘着气,死也只是片刻的事情。 早知道,早知道,不如烂在人间,哪怕做乞儿也比得到希望又被剥夺来的好。 花焚鱼自嘲,可惜紧紧扣在土里的指甲暴露了真实想法,怎么可能甘心,怎么可能甘心,他恨的眼睛闭不上,被这日头刺伤,竟流出血泪,少年乌黑的发被浸湿,为首那人看了大惊失色。 “他在流血,我们什么都没做。” “啊,快走快走,太晦气了。” 几人说着,都跑得快,生怕被人看见这里有人来过,临走时一个小弟看样子有些不忍心,往他身边放了点水和粮食。 他们几个也是普通弟子上来的,只是想争一个清玄仙尊的门下弟子,却并不想要害人性命。至于能不能够到那些水和粮食,只能看他造化了。 几人刚散场,苏玉慢吞吞上前……拿走了包子,好饿哦,她想着,又觉得有点噎,还喝了水,这修仙界就是不一样,连食物的储存都可以做到完全隔离外界,苏玉触碰到那些东西时,包裹在其上的气消失了。 就在她一口包子一口水补充体力的时候,花焚鱼的怨气都快凝结成实体了。苏玉想着还是得管一下男主,她抬起花焚鱼的下巴,却发现怎么都喂不进去,花焚鱼牙关紧闭,她只能用沾着水的指头仔仔细细涂在他的唇上。 血泪凝在脸上有些恐怖,但是苏玉丝毫不在乎,只是擦得他的嘴粉嘟嘟,这样折腾下来,日落乌山,苏玉身上也蹭的到处是泥点,她无奈看了花焚鱼,很明显他是不可能自己起来动的。 苏玉确定自己不可能抬动他,但是,这里又没人能帮忙,所以苏玉拖着花焚鱼的一条腿走了一段。 等她回头一看,只有半条命的花焚鱼已经昏死许久,结果硬生生因为她的动作睁眼瞧她,苏玉被忽然诈尸的少年吓了一跳。 但是她挥动的手少年却好似根本看不见。 甚至五感都薄弱的很,只能模模糊糊感到有人在搬运自己,联想到昏死前的那些事,花焚鱼出声:“我没死。” 苏玉:你的气息太弱了,少说点吧。她继续要拖,花焚鱼被她动作疼得生气,心中的不甘暴戾到达了极点。 还是忍着说:“你若救我,放我在这里就算了。” 苏玉听话的放开了他,离自己的居所实在太远,她有些歉疚。 花焚鱼继续提要求,他现在所有力气都来自于想要活下去。若不是她的动作让自己疼得醒过来,他可能就这样死了也未可知。 “光凭你一人的力量实在无法救我。”他暗示苏玉帮忙求救。 苏玉拧着眉毛,她不是不想,只是不知道找谁,更何况现在是晚上,谁会搭理一个普通弟子。 花焚鱼半天得不到回应,有些着急,以为苏玉已经走开,他现在五感尽弱,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到听不清,只能依靠别尚有一线希望。 花焚鱼蜷缩的身体舒展,他省的那点力气全用来摸索周围的东西,苏玉沉默的看了一会,终究掣肘他胡乱的求生本能。 花焚鱼直觉一双女子手握在自己手上,纤弱凝脂,修长玉质,跟自己指腹上附有薄茧的触感不同,她的手从未经历过磋磨。 花焚鱼嗤笑,这人既然没走,又看他挣扎许久,这般动作又不知为何。 苏玉接下来的动作却真叫他猝不及防,她也不嫌花焚鱼身上血痕泪痕,衣衫褴褛,握着男子的手就要抱他而行。 苏玉力气不大,可是之前拖着他走了一段,发现花焚鱼虽然看上去挺拔高挑,实际体轻,长期的饥饿让他真实体重与身高严重不符合。 她想试着能不能带他走。第一次还是有些踉跄,花焚鱼微薄的呼吸全打在她的肩颈处,苏玉痒的难受,于是隔一会就要让花焚鱼换一边。 走得累了,苏玉还要把身上人放下,她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凭一股信念才带人回的小屋。 屋内只有一张床,苏玉累坏了,可是身上脏兮兮的,她犹豫了很久,踟躇不前,又看了一眼花焚鱼,他也不必自己好到哪里。 最后还是费力的把已经昏死过去的花焚鱼搬到床上,二人和衣而眠。 第二日晨醒,苏玉只是稍微清醒,忽觉身侧有人在观察她,是花焚鱼。 也不知道过了一夜他怎么生龙活虎,而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力气。 苏玉连眼神都没给他:“你如果没事了,可以走。” 从昨夜他就发现了,爬过登仙梯后他的体魄与之前大有不同,好似经脉丹田均被洗濯重塑,今早一起来他就感受到了无穷尽的力量,昨日如死狗般的自己就像做了一梦,了无痕迹。 “我好像全身充满了力量。”花焚鱼喃喃道,想也知道眼前的女子昨日是在帮自己,毕竟那个时候虚弱的自己对任何人都没有反抗之力。 苏玉倒吸一口气,忽然从床上跳起,一把掐住他的手臂:“你是说,你爬了登仙梯,然后得到了某种能力,让自己有了力量。” 花焚鱼在她的大力摇晃下越发弱小无辜,虽然脸上乱七八糟,可是绝对颜控的苏玉还是看穿了这个少年隐藏的一张绝世颜容。 花焚鱼弱弱甩开她的手:“我还没问你,你到底是谁?” 苏玉:“我是这个门派的隐世高人,这里是我的地盘,昨天我救你不过是善心大发,你往那处高山去,自然有另一位仙人带你走上修习之路,记住,路上切不可对外人吐露这番机缘,容易招致杀身之祸。” 花焚鱼似懂非懂的跪下谢恩,苏玉话里的漏洞很多,但是他确实是受到了帮助,而且现在更重要的是走上修行之路,她倒也耿直,什么都和自己说了,岂有不谢之理。 花焚鱼装模做样地又道:“高人此次帮助,在下没齿难忘。” 苏玉等他走了,捶床大笑不止,那股子虚伪劲儿都快溢出来了,这男主花焚鱼倒真是有意思,既不告诉自己姓名,又说些冠冕堂皇的假话,实际早就想离开。 苏玉摇摇头,她与花焚鱼不同,她的目标是他,对于修仙成道并无什么追求。 苏玉想着,这是第一次接触花焚鱼,这人实在有些戾气。 花焚鱼听了苏玉的指导,沿着路走到了一座仙殿前,里头一位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头接待了他。 “你是……” 花焚鱼自报家门:“弟子是从凡间登了修仙梯上来的。有高人指点我来此。” 老头面上惊异:“你是说,你就是登上仙梯的凡人?可……” 这二人的动静吸引来了其他弟子,听见登仙梯三字的弟子们传来传去,终是落到了原先围堵他的几人耳中,昨日没有斩草除根,几人心中还是惶恐,原先想着把这小子送下仙门自己认领也就罢了,毕竟清玄仙尊未必真的关心是谁爬上了修仙梯. 可是由于花焚鱼上来后形状可怖,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还是放过他。 今日一看这小子怎么生龙活虎还来这弟子殿报道,顿时悔得不能自已。 其中一人嫉恨开口:“你说你是登梯之人,可没有什么凭证。” 其他弟子窃窃私语,他们虽都是修仙弟子,也不过是有人引荐,从未去登仙梯历练,如今忽然见了花焚鱼,看他装束打扮,实在落魄,自己也越发不平衡,就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够比得上自己,莫不是靠着关系上来又不自量力想去承这机会。 “就是,看他这穷酸样,就算登了修仙梯又如何,根本就不配在此修习。” “就是,谁受得了他这样,看他头发,连身体发肤都可肆意破坏,如果这种人都能修习仙术,企非打我们这群人的脸。” “就算他是又如何,他不配。”整个声讨过程花焚鱼一言不发,他早该料到这修仙界也有所谓等级分明,花焚鱼知道,就算是这样,这也是目前他能跨过的唯一鸿沟,所以他绝不放弃。 “我确确实实从山下一步一步爬上来,我可说出那一节出现过石碑,其上碑记也能复述一二。” “在座各位如何看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进这门派开始,我就是这里的弟子,这有什么错吗?” 花焚鱼不知道爬上登仙梯可以被清玄仙尊收为亲传弟子,他现在唯一肯定的是,他不会错过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字字珠玑,摆出事实。 花焚鱼回过头去望周围人,他们都是清白道服,和自己衣衫褴褛确实大不相同,有佩剑之人更是在他有些凶恶的眼光扫过时下意识拔剑,又知道在这样场合不可,硬生生压回去。 他这一问,其余人都不说话。连管理弟子分配的老头都以为一切已经注定,按照清玄仙尊当年立誓,花焚鱼已经会被分配到三清山,成为清玄亲传弟子。 花焚鱼以为一切都稳妥了,从殿外飞出来一柄剑,落地又幻化人形。 “是清玄仙尊!”人群中乌泱泱跪了一大片,花焚鱼顺势也跪下去,这么多事他都过来了,他倒是好奇这位仙尊究竟是谁。 只见原本剑立的地方出现一个虚影,看上去年轻的男子一眼盯中被弟子们环在中心的花焚鱼。 “你就是从登仙梯上来的那个凡人?” 花焚鱼点头,他们这些修仙人一口一个凡人,自己本该习惯,可是为何仍然心有不甘,难道凡人就这样如蝼蚁一般不受重视。 “你且跟我来。”剑影飞闪,花焚鱼急忙追上去,这一次倒没人拦他,他深呼吸一口气,为这前路渺茫终于寻到光芒开心。 很快,它就停在一处荒凉山脚,花焚鱼屏住呼吸,剑影幻化成人形,原来这就是仙人,他激动得要昏过去,触手可及的仙人。就在眼前,花焚鱼仿佛看见前路光明璀璨,他暗暗发誓一定会将眼前人视作终身恩人。 他带着憧憬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某种幼年的小动物,这样企盼,这样纯净。 突然,清玄仙尊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花焚鱼一阵眩晕,清玄那张年轻的男人脸在他眼里裂成碎片,层层叠叠沾染了自己的血。 有些冷,他觉得:“为什么?” 清玄依旧面无表情,这样抽出剑的动作是不是会没那么引人注意,花焚鱼心想,可是他已经感受到了,清玄刺穿他心口的剑一点点抽离。 “你有罪。” 人在将死之时,会失去视力,听觉却异常明显,有罪,花焚鱼心想,他是有罪,想活下去的罪。 他抬手去捂住伤口,想让血流的慢些,不然这通体的寒冷何时能消。 那些痛苦的片段一次一次凌虐他,他实在不想回想,可是这就是他的人生,也是他唯一能想起的东西。 花焚鱼从幼时起就显露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他从小就知道不能让别人发现异常,所幸若非情绪失常,他绝对不会露出与常人不同的那部分躯体。 花焚鱼这个名字也是别人取的,原计划收养他毕竟他双亲尽失,可那户人家最终破落,又何曾顾得了他。 他只能靠乞讨维生,被人驱逐,被人鞭挞,弱小的他没有庇护,活得艰难,幸而他总比别人生得快些,马上就凭借一张秀气到雌雄莫辨的的脸讨众人喜欢,好不容易有了生计,又招来杀身之祸。 在废弃的和尚庙里,他被平日里一同乞讨的人按住,花焚鱼原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块的,没想到只是恶霸一点小利施舍下来,自己就被出卖,在废弃的佛像前,我佛慈悲,佛光普照众人,只他一个落在阴影里。 众人在他身上掐掐摸摸,连平日对他多加羞辱打压的恶霸也要加入,这样持续的羞辱,花焚鱼崩溃了,他的妖相暴露,杀死了许多人。花焚鱼清醒后面对满庙的尸体,逃走了。 之后他一直远离人居住的地方,他就这样浑浑噩噩活到了成年。 花焚鱼永远忘不了那天。 他在一个白胡子老僧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气味太怀念,花焚鱼本能觉得和自己一定有什么联系,他于是偷偷跟上僧人,晚间,僧人歇在和尚庙里,花焚鱼见他点了灯,又从行囊中抽了一张狐皮出来,稍稍吹上一口气,那狐皮就从中间鼓胀,渐渐化出一个美人。 花焚鱼揪着心看美人歌舞,他不知怎么,就是心痛如稚儿失孤,眼见美人动作越发迅疾,最后一舞完毕,脸上身上尽是裂痕。老僧像没事人一样收了神通。 花焚鱼偷走了狐皮,他隐约觉得这事非干不可。 他找了一处有好山好水的地方,埋下东西就走了。 原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老僧找上门来,他的禅杖狠狠敲在花焚鱼身上时,花焚鱼以为自己要死了。 原本埋葬在地下的狐皮忽然有所感应,一阵光芒过后,老僧已经倒下,连手中的佛珠也被扯断。 然后花焚鱼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自己母亲,母子连心,他一眼便知。 她美丽柔软的目光里全是对自己的关心,很快消散,两人虽未交谈,但光是这一眼就跨过了数十年的光阴,此后不管是万里风烟还是一夕落月,花焚鱼一直在追寻母亲的痕迹,他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短短几年,花焚鱼吃够了苦头,世人的狡诈狠毒他皆耳濡目染,也学会玩弄人心,欺瞒虚伪。 有时候花焚鱼也分不清,是人像妖,还是妖似人。 为触碰这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几乎付出了所有,他的阴谋狡诈,他的百般算计,终于让他走进山门。 细想起来,他这空荡的一生,到底……都在努力什么啊…… 柳晚珠今日发现师尊有些心神不宁,他们相伴已久,自然对彼此熟悉的很,可是师尊总是避着自己,似乎在忙一些不能告诉自己的人,她知道不能打搅师尊,可是还是忍不住好奇。 终于在他又一次心不在焉地布置今日的练习后,柳晚珠使用隐身术跟了上去,她的隐身术在那次被苏玉拆穿后修习很久,清玄心慌意乱之下竟然没破解,她顺利跟上师尊后居然看见平日和善的师尊对一个凡人出手。 这画面实在惊悚,仙人执剑,出手的对象不过是普通凡人,这样的行为绝不光明磊落。 柳晚珠捂住嘴,无论如何她不能发出声音,不过,是她的错觉吗,总感觉师尊好像注意到了。 清玄扔下死鱼一样的花焚鱼,他的剑意摧毁了花焚鱼的心脉,料定他活不了多久,也就不关心花焚鱼死后的结局,反正这遍地灵草灵花,此处又甚少有人,死了也能很快消失。 他走了,柳晚珠才敢从旁边的岩石后走出,她吸着气看花焚鱼,不想就是这样轻微的声音,远在万里之外的清玄似有所感,在柳晚珠的手刚碰到跪坐在地上的花焚鱼时,他一个闪身术竟然回来了。 清玄冷冷看她,眼中半点温度都无,似乎这厌恶从灵魂散发,直白的针对花焚鱼而来。 “珠儿,离他远点。” 柳晚珠从未料到师尊会有这样的表情,她本来就是被师尊娇宠惯的,两人知根知底,也没因任何事发生争执,明知他此刻不悦到了极点柳晚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尊为什么要对凡人出手。” 她进一步,清玄并未后退,他的神情冰冷:“为什么,你该问他,因为他就是传说中的魔种。” 清玄大手一挥,花焚鱼身上最后的体面都被戳破,一把毛茸茸的尾巴从身后蹦出,柳晚珠不可置信地叫出来:“狐妖?” 清玄笑了,他的眼神淡漠,看着完全没有人影的花焚鱼:“你再仔细看看。” 柳晚珠才发现花焚鱼身上的异常,那尾巴竟是从根部开裂,露出鲜红的血管,鼓动的血管又像心脏般时时产生振动,狰狞地下一刻就有东西要从里头撕裂跑出来。 柳晚珠被吓得呆了,跪坐地上半天缓不过神 清玄适时解释:“多年前我参星象,有魔种降世,细看竟是一尾白狐和魔将交媾,此孽畜为了修为提升竟这般大逆不道,与天为敌,我追杀白狐许久,中途她诞下孽种,魔本由修罗炼狱诞生,从未见过魔的血脉与凡人妖物融合,若他来日长,必定为乱世间。” 清玄又补充到,从此刻他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沉重:“孽畜生来就是厄运缠身,料定他在人间必会走投无路,这登仙梯本就不是为凡人而设,是激发人心中极恶极善的问心道,若孽畜能登上此梯,我在探寻他内心时也会考虑一二,”他话锋一转,内心无比厌恶地说道:“我一路观察,这问心之道竟被他用来杀戮戏弄,一路上跟他同行的几个人或死或疯,而他也早就手染鲜血。” 柳晚珠听得落泪:“可这一切原本过错不在他。” 清玄眼神犀利,柳晚珠只觉师尊变了一个人,原本心智不坚定,这下更是要逃跑离开,清玄没给她机会,只是寒冰一样锐利道:“晚珠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师尊不怪你,只是这样的话师尊不想再听第二次了。” 他说着就来捉她的手,柳晚珠没有反抗的勇气,被清玄握住手臂后不在挣扎,最后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花焚鱼,终究不敢忤逆清玄的意思。 毕竟师尊确实待